17、“我没有别人。” ...
-
沈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按着太阳穴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后马上清醒了过来。
他撑起身体，看着旁边柜子上放着的水和泡好的醒酒茶，一侧头又看到了垃圾桶里的陶瓷碎片，昨晚残破的记忆顿时涌入脑海。
他拿过手机，翻开了通话记录，昨晚十点左右，有一通和顾朗的电话。
打开微信，和顾朗最新的聊天还是昨天下午，顾朗问他怎么没来上课，是不是不舒服。
他退出微信，打开电话，刚要拨通顾朗的电话，余光又瞥见了垃圾桶里的陶瓷碎片。
停顿半天，他又将手机锁屏扔在了一旁，低下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看了眼时间，今天星期日，附中每周日下午放半天假，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他不用急着回学校。
他又躺回枕头上，抬起双手用力地按了按眼睛。
顾朗窝在家里窝了两天，烟抽到最后抽得想吐，一想起沈弈却还是眼圈泛红。
他从没有想过他的靠近会让沈弈那么难过，甚至动了自杀的念头。
他的生活始终不轻松，性格不开朗，从小他就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从不主动交朋友。
因为缺乏主动交朋友的经验，那晚沈弈的反应就让他不得不去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的方式真的有问题，才会让沈弈那么难过。
在沙发里窝到了星期二早晨，顾朗才慢慢起身，去浴室把身上扯开的伤口缠上纱布，然后换上校服，出门去学校。
到班门口的时候，早自习已经上了几分钟了。
顾朗还没等进去，就透过后门玻璃看到了坐在位子上的沈弈，他顿时鼻子一酸，眼泪盈满了眼眶。
在后门站了好一会儿，他才稍微冷静一些，抬手按了按有些发痒的眼睛，推门走了进去。
沈弈好像一直在注视着他，可他却始终没有抬起头对上沈弈的目光。
他一路走到位子上坐下，翻开了桌上的书。
桌子上攒了一打空白卷子，顾朗又拔开笔帽开始做卷子，没写几个字胃就疼得有些受不了。
他两天没有吃东西，一直窝在沙发里抽烟，该是胃病犯了。
顾朗一手捂着胃，一边趴在了桌子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睡着了，直到政治老师把他叫醒。
顾朗朦胧间听到有人叫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政治老师在讲台上时，缓了一下刚站起来，就开始流鼻血。
他下意识地扬起头，一边扯出一张纸巾捂住了鼻子，一边往后门走。
沈弈想了两天该怎么开口跟顾朗说话，也没有想清楚。
今早顾朗一进班，他就知道顾朗状态不对，可还是没想清楚该怎么开口。
这会儿顾朗流鼻血出去了，沈弈再也坐不住凳子了。至少，他还欠顾朗一句道歉，于是他也起身出去了。
他到洗手间的时候顾朗已经不在了，沈弈转身往每次他们两个坐在一起抽烟的地方走，刚走到转角就看到了在墙边坐着的顾朗。
他舒了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顾朗感觉到旁边有人走过来，下意识地抬起头，见到是沈弈之后顿了下，马上又将目光收了回来，低下头继续抽剩下的半根烟。
沈弈坐在顾朗旁边，静了半天，说了句：“那晚的事，对不起。”
顾朗顿了下，摇了摇头。
“那天我家里有些事情让我很烦，正好赶上朋友过生日，就喝了点酒，之后不分青红皂白地跟你发脾气，说些让你听不懂的话，对不起。”
沈弈看着顾朗，“但那些话，不是想说给你听的，伤害了你，抱歉。”
顾朗依旧摇了摇头，静了半天，他说：“你觉得我对所有人，都跟对你一样吗。”
听到顾朗的声音时，沈弈一顿，就两天的时间，怎么嗓子哑得都快失声了。
他侧过头看着顾朗：“我不敢确......”
“不一样。”顾朗说，“我没什么朋友，就算我有很多朋友，你也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如果我的靠近，让你难过，让你...”
“没有。”沈弈打断道，“我从来没有，因为你的靠近难过。”
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抖，沈弈低下头按了按眼睛。
“是我，一直不敢确定，我有没有妨碍你和别人，所以才不敢，无所顾忌地接受你。”
“我没有别人。”顾朗说，“在你之前，从没有过。”
沈弈看着顾朗，喉结上下动了半天，也没说出话。
半晌后，他低头按了按眼睛，用气息声说：“知道了，对不起。你能不能忘了那晚我说的话，我不是...”
“知道了，不要一直道歉。”
顾朗顿了顿，侧过头看着沈弈，“胳膊还疼吗。”
沈弈低着头摇了摇头。
停顿了半天，顾朗还是抬手擦了擦沈弈的眼泪：“别哭了。”
而后他起身，朝沈弈伸出了手。
沈弈抬起头，停顿了一下，这次他拉住了顾朗的手。
两个人回到班里时，第三节课刚要上课，地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正给问问题的同学答疑。
上课铃声打响，讲台上的同学都跑了下来，地理老师拿起卷子：“这节课讲卷子啊，把卷子找出来，沈弈，说下第一题的解题思路。”
沈弈站起来，看着空白的卷子：“啊第一题，我觉得是...”
一听沈弈嗓子哑得都快要说不出话了，地理老师说：“行了，你坐，顾朗你说。”
顾朗拿着卷子站起来：“首先...”
“行了行了。”地理老师放下手上的卷子，看着他们两个：“你们两个逃课一起逃，上课一起上，连嗓子失声都要一起是吧，坐。”
班里顿时泛起了一小阵沸腾声，同学们纷纷回头看他们两个。
下课后，地理老师走到顾朗和沈弈中间：“怎么了你俩，都病了？”
两人对视一眼，应了声，“嗯。”
地理老师看着沈弈桌上的空白卷子：“又一个字儿没写，我讲完也不带做做笔记的。嗓子疼就少抽烟，不要以为刘主任没抓到过你俩我就不知道。”
“嗯。”两人又应。
“好好写作业啊，不然下次让你俩一起去我办公室写。”地理老师说。
“嗯。”
“行了准备上下一节课吧。”地理老师说完往前走，给同学们答疑去了。
顾朗刚要转过去，沈弈就叫了声：“顾朗。”
顾朗顿了下，看着沈弈。
“今天中午，我能跟你一起吃饭吗。”沈弈说。
“嗯，好。”顾朗看着沈弈，微微笑了。
沈弈看着顾朗怔了好半天，也看着顾朗微微笑了。
第一次，他第一次见顾朗笑。
“准备准备吧，快下课了。”
第四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班主任看了眼时间，而后合上书，夹在胳膊下面，一手拿着保温杯，先站在了门边。
沈弈碰了碰顾朗：“去哪儿吃饭？”
“外面？”顾朗问。
“好。”沈弈应。
沈弈看着认真画菜单的顾朗，有些出神儿。
直到顾朗把菜单交给服务员，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他才马上把目光移了开。
停顿了半天，他磕磕绊绊地问了句：“你，谈过，恋爱吗，之前。”
“没。”顾朗看着沈弈，“你...谈过？”
“啊...”
“女朋友？”
“嗯。”沈弈应。
“来之前？高中？”
“没，初中...”
“啊...”
沈弈看着顾朗，“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谁初中还不谈个恋爱啊。”
“我。”
“...”
“顾朗今天来了？”午饭时，张硕问李楠楠。
“嗯。”李楠楠点了点头。
张硕作思考状：“前天我给他打电话他就说没事，想在家休息一下，结果今天才来，看来有鬼，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嗯...”李楠楠想了半天，“嗓子哑了？”
“病了难道是？”张硕说着拿出手机，“看啊，上午第三节课，正上着课给我发了条消息，告诉我，最近不用等他吃饭和回家。”
李楠楠眯起眼睛：“他们不会是在一起了吧？”
她说着就拿出手机，打开了超话。
“你看看。”张硕跟蒋铎说，“真的，我怀疑超话里那些帖子都是楠姐用小号发的不是没理由。”
“我才没有我就看看。”
蒋铎看着一脸兴奋的李楠楠，叹了口气。
下午连着两节都是数学课，沈弈按照惯例搬桌子到顾朗旁边，剩下时间数学老师让自由讨论的时候，沈弈翻了翻手机：“你看不看动漫？”
“偶尔。”顾朗说。
“这个？”沈弈指了指手机上的动漫。
“看过，但没追。”顾朗说。
“要不要跟我一起追？”沈弈问。
顾朗点了点头。
“那从头开始看，正好等更太慢了，没事做。”沈弈说着点开了第一集，把耳机递给顾朗一只。
两个人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看动漫，对下课和上课铃声充耳不闻。
直到感觉到班里过于安静，沈弈摘下耳机小声问了句：“什么课？”
“自习。”顾朗说。
沈弈点了点头，继续看动漫。
一副耳机两根线，一根挂在沈弈的耳朵上，一根挂在顾朗的耳朵上，沈弈时不时地还会小声给顾朗讲剧情，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来自前方的无数个镜头。
“他之后是不是变成队友了？”顾朗问了句。
“对。”沈弈说，“而且特别强。”
“我看你俩也挺强。”刘主任的声音突兀地在班里响起，吓了沈弈一跳，班里同学纷纷回头看，然后都是一张憋笑脸转了回去。
沈弈刚要把手机收起来，就被刘主任抽了出去。
“上课时间看动画片？！你们多大了知不知道？跟我出来！”
刘主任前脚刚出去，班里就开始爆笑。
“行了啊，小点声笑，一会儿刘主任回来了。”李楠楠笑着说了句。
“什么理由？啊？什么理由？！”刘主任看着沈弈和顾朗，“学的东西都会了是吧？上自习课玩手机？还看动画片？！动画片是几岁的人看的你们不知道吗？”
见顾朗和沈弈都没说话，刘主任看着沈弈：“问你，知不知道！”
“我们看的是动漫。”
“？”刘主任看着沈弈，“怎么你这个孩子我每次跟你沟通都这么困难？”
于是刘主任把目标换成了顾朗，“你说！”
“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啊？”刘主任看着顾朗，“现在是你们犯错误了！不是我！你告诉我‘嗯’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对。”
“......”
刘主任真是压了好大一股火，他觉得这件事不是在班门口就能解决的事，于是指着眼前的两个人，大吼了一句：“跟我来办公室！”
半个小时之后，全校每一个班级的广播都传出了刘主任愤怒的声音。
“占用大家下课的时间，播报一条通报批评！”
“高二一班的沈弈、顾朗两位同学，扰乱自习课正常上课秩序，在座位上看动画片并且讨论剧情！我出现制止之后，他们不仅没有丝毫悔过的态度，而且跟我说什么看的不是动画片！是动漫！尤其是沈弈！到了我办公室还不知悔改！跟我普及什么动画片和动漫的区别！行为极其恶劣！态度极不端正！现决定扣除高二一班荣誉分两分！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都把手机收起来！好好学习！”
俩人回去的路上沈弈还一脸懵逼：“不是他问我的吗，动画片和动漫有什么区别，我不说话他非让我详细说说。”
顾朗终于没忍住笑，看着沈弈点了点头：“嗯。”
“莫名其妙。”沈弈糟心地吐槽了一句。
顾朗和沈弈回到班里时，班里的笑声还没停下，一见主人公回来了，笑声又提高了一个档。
沈弈坐下后侧过头看着顾朗：“什么啊，笑什么啊，我真服了。”
顾朗差点儿没忍住笑，他示意了一下沈弈桌上的空白卷子：“不知道，写卷子。”
很快上课铃声打响，英语老师走到讲台上：“来，默写单词啊，顾朗沈弈，上黑板。”
老师看着他们两个并列着坐着，问了句：“窜座儿了？你俩坐同桌儿了？”
“没。”沈弈走过英语老师身边时说，“上节数学，还没来得及搬回去。”
“不错，这么坐挺好的。”英语老师说。
“来开始默写了啊，第一个单词，动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我没有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