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后死对头他飞升了》青山有客

44、〈四折戏〉笔绘琵琶玉笛

　　“青临。”傅峥转身时柔声喊了季砚，这就如当年那样，温柔又带着嬉笑。

　　傅峥的侧脸就这么直直的映入季砚的眼中，十年岁月，他们都被磨平了太多棱角，也变的不如年轻那般能够意气用事。

　　时间淡漠了伤痕，消散了记忆，唯独不变的是那一往而深的情感，难以忘却的悸动。

　　或许他可以记不清傅峥以前的很多事情，但是他忘不了对傅峥的一见惊鸿，他忘不了当初被这个人搀扶起时的那个笑容。

　　“就算所有人恨我，你也不要。”

　　有些人，如果不紧紧抓住，那就有可能像坠落的星子，留给你最惊艳的一刻，再飞速离去。

　　傅峥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最惊艳的，他的脸，他的发色，他的瞳孔，都是这世上最漂亮最好看的。

　　季砚伸手，他想要去抓住傅峥，终究是隔着距离，他们之间隔的不是这几尺，而是十年。

　　他和傅峥之间有十年是空白的，是没有相交而绘写的画卷，是撕成两半的纸张，各自涂满笔墨又各自卷起。

　　他的手在空中轻轻的抓了抓，那茶青色身影就像是蝴蝶扑入眼帘又振翅远去一般。

　　傅峥到底是消失在他眼前。

　　那年的季砚因为震惊而挪不动脚，可现在的季砚却不是，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抓不住就永远不会留下。只有伸手去牢牢地把傅峥抓住，傅峥才不会离开。

　　他抬脚，追了出去。

　　傅峥没走多远就碰上了说分头行动的崔观邺，再一看那身后，好家伙扶摇山庄厉害的几位长老都来了，陆揭也在其中。

　　被扶摇山庄掌教看见，傅峥难免是有些不自然的。

　　“傅峥，作了那么多恶，没等我们去擒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长老之一的岳天龄见到傅峥，大喝道。

　　傅峥嘀咕：“作了那么些年恶，也不见得你们去沧澜仙都抓我啊。”

　　这话一出，岳天龄脸上就有些难看。

　　傅峥不在沧澜仙都他们也不敢去抓人，自从傅峥效力于薛璟以后，扶摇山庄再也没有传出过要抓捕罪人傅峥的消息。

　　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人家背后有薛璟，薛璟的明心长作为主要实力遍布九州且不说，单是傅峥曝出手里有生死玲珑棋盘和弹奏魔音的野棠，他们就不敢对上。

　　现在倒是好，主动跑来他们扶摇山庄了，来作乱自然是要抓的。

　　“那落日吟掌教真不是人，他告状。”崔观邺在傅峥身边低声说，还不忘瞪了陆揭一眼。

　　傅峥忍着想笑的冲动，道：“太微掌教，在下前来并非是作恶，而是追着一邪祟而来。”

　　“谁不知道你诡音公子傅峥作恶多端，九州哪处没被你偷摸上门闹了个天翻地覆，你说这话谁相信？”岳天龄当即就反驳。

　　“我信。”

　　季砚站在不远处，他声音带着一种笃定，在众人的目光下淡定的走到了傅峥的身后。

　　沈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霁月君？”

　　“季砚，你在做什么？”太微蹙眉。

　　季砚道：“掌教，我信他。”

　　“他手上有的不仅是九州百姓的鲜血！他派修士的鲜血！还有你师尊元微以及凌越峰一众弟子的鲜血！！”太微说道。

　　“我知道。”季砚的回答云淡风轻，过于冷静，让扶摇山庄弟子都愣住了。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正气凛然的霁月君，一直以持正不阿的形象示人的霁月君，突然有一天站在了一个手沾鲜血的大魔头身后。

　　太微沉思着，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季砚只是站在傅峥的身后，声音不大不小，正巧在场的人都能够听到。

　　“就算傅峥来了扶摇山庄，在他没做出任何威胁到他人性命的事，也不能够贸然对他出手。掌教细想，薛璟是什么样的人？”

　　薛璟是什么样的人？

　　睚眦必报，极度嗜血，暴戾恣睢。

　　只要想到薛璟曾经的种种非人的残忍，无不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说白了季砚就是在给太微找台阶下。

　　傅峥偷笑，原来季砚也会做这种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扶摇山庄内有邪祟，就说明傅峥没有说假话，如果没有，并且他想要在扶摇山庄内捣乱，那便由我亲自将人送出徐州。”季砚目光在太微以及几位长老身上扫过，最后落到傅峥身上，他道：“这期间，就让他与我住在凌越峰，毕竟那个地方是我们已故师尊的住处。”

　　“季砚，你也别跟着胡闹，你又怎知那邪祟不是傅峥故意放过来的？”岳天龄到底是对傅峥诸多不满。

　　而沈陆担心季砚的安危，他忙道：“霁月君不可，如果傅……诡音公子他对你出手……”

　　“无事。”季砚看着傅峥，“我想他到底是我师兄。”

　　傅峥微叹：“我傅峥拿人格做担保，我绝对不是来捣乱的，邪祟也不是我放出来的。更重要的是，我也不可能对青临，呸，我也不可能伤害霁月君。”

　　“你能有什么人格？”崔观邺小声问了一句。

　　不巧他傅峥还真的没有。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傅峥多少脸上无光，他手握拳清咳，道：“拿命做担保总行了吧？”

　　横竖傅峥不吃亏，他也不在意。

　　太微松了口，“那便听季砚的吧。”

　　“师兄？”岳天龄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太微抬手制止了。

　　“由他去吧，元微最宠他的徒弟了。”

　　这话说的好听，但傅峥却不敢恭维。太微在乎的一直都是扶摇山庄，要说真由着季砚乱来只不过是搬出了某个人的名号。

　　掌教都开口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可以说的？扶摇山庄自然没人敢再说什么。

　　扶摇山庄的人是散了，但陆揭还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崔观邺。

　　“陆掌教是不是也该回落日吟了？”崔观邺笑嘻嘻的问。

　　陆揭：“秦斩，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叫秦斩？”

　　傅峥老早就想问了，为什么落日吟的掌教要叫崔观邺秦斩。

　　崔观邺：“哦，以前好像是姓秦，但是不是这个名儿我也忘了，那么在意干什么？”

　　“秦斩这个人可不简单。”傅峥笑道。

　　崔观邺脸上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怎么？你听过？”

　　傅峥撑着下巴，“听君上说起过，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七年吗？”崔观邺饶有兴趣的望向陆揭，道：“我叫崔观邺，秦斩这个人我不太记得了。”

　　陆揭听到崔观邺三个字的时候整张脸都变了，特别难看。

　　“走了走了，累了。”崔观邺打了哈欠，伸着懒腰就往一个方向走去。

　　“那……陆掌教，不送？”傅峥指了指扶摇山庄下山的方向，问。

　　陆揭默不作声的离开，临走时看了崔观邺背影一眼。

　　接下来就只有傅峥和季砚了，方才季砚当着扶摇山庄掌教的面那么护着他，让他怪不好意思的。

　　“谢谢。”

　　季砚道：“我不会恨你。”

　　一声叹息远去，回忆如潮水涌来。

　　“傅峥！你又把我的花拔了？”岳天龄抱着光秃秃已经不知道他到底种了什么的花盆，追着傅峥跑。

　　傅峥回头冲着岳天龄做了个鬼脸，“三长老，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喜欢种花种草呢？我本来是想帮你浇花的，结果它死了，我就想反正也没什么用，就给你拔了。”

　　“你知道个屁，水浇多了它就会收了叶子，这是我家小雪的习惯。”岳天龄看着已经什么也没有的花盆就伤心。

　　听见小雪这个名字，傅峥那是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三长老，小雪？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想要和它过一辈子吗？”

　　“傅峥！我今天非要替元微教训教训你不可！！”岳天龄气的把花盆一扔就要去抓傅峥。

　　傅峥是个鬼灵精怪的人，跑的又极快，岳天龄拿他也没办法，被傅峥气的满扶摇山庄追。

　　因为跑的太快，傅峥也没注意到前面的情况，一不小心就把人给撞倒了。

　　“抱歉。”傅峥连忙把人扶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撞倒的人什么样，就发现岳天龄已经追上来了，立马又撒丫子开跑。

　　元微坐在凌越峰的院子里，看着乖乖跪在地上的傅峥和旁边坐着怒气未消的岳天龄，实在是觉得傅峥太过于胡闹了。

　　“傅峥，你又去三长老的住处了？”元微略有严肃。

　　傅峥低着头，道：“就……路过……”

　　“路过！？！！你路过能走那么远的地方来？我家小雪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说着又开始掩面悲泣起来。

　　一说小雪傅峥就忍不住，他肩膀一颤一颤的抖，又强迫自己忍着笑声，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元微忙劝岳天龄，“三长老，你消消气，我一定好好教训傅峥，你就别哭了。”

　　“你要好好教训他，一定得教训他。”岳天龄拿手遮了脸，不让人看见他的样子。

　　傅峥跪在地上，悄悄地抬头，这一看就看见岳天龄唇角扬起。

　　这老狐狸，改天把他的梨花给薅秃！

　　“好。”元微无奈点头。

　　岳天龄放下手，随意擦了擦眼睛，道：“那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元微你一定要教训傅峥，狠狠的打他一顿。”

　　“好好好，三长老你快忙去吧。”元微无语送客。

　　待岳天龄走了以后，傅峥就坐在了地上，看着元微。

　　“师尊，三长老就是个死变态，他给花取名字，叫什么小雪。”傅峥说着还做呕吐的模样。

　　元微道：“你就拿一天不折腾我和他不行吗？”

　　傅峥嘟囔：“太无聊了啦，让你去给我收个师弟你又不干。其他长老徒弟都堆成山了，你就收我一个，我好无聊啊。”

　　“我这次下山不就是给你找师弟去了吗？”元微瞪了傅峥一眼，冲着屋子里道：“出来吧。”

　　傅峥听了眼睛一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望着房门就不动了。

　　季砚从里头走出来，想来是刚刚换了一身扶摇山庄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惹眼。

　　“师尊，你是去哪儿骗的？长的真是……”太可爱了！！！

　　元微伸手给了傅峥一个爆栗，没好气道：“你师尊是随意去骗人当弟子的？”

　　“不是不是。”傅峥赔笑，他冲季砚走过去，行动迅速，那模样像极了饿狼扑食的样子。

　　“我叫傅峥，是你师兄。”

　　可能是傅峥已经忘了自己的长相，异色瞳，金发，在黑发黑眸的众人眼中他是极为奇特的，也就是平常人眼中的怪物。

　　只有扶摇山庄这块儿地儿已经接受了已经呆在这里快十年的傅峥。

　　季砚的后退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模样。

　　一想到这里，傅峥停下了脚步，他道：“对不起……我没想到……”

　　“季砚他不喜欢别人靠太近，你扑过去做什么？”元微知道傅峥想到了什么，解释道。

　　季砚很冷静的喊了傅峥一声：“师兄。”

　　“嘿嘿，你好啊师弟。”傅峥挠头，笑了起来。

　　在阳光下，傅峥的金发十分耀眼，异色瞳配上那张雌雄莫辩的脸十足妖冶。

　　季砚这一望有些移不开眼。

　　那年傅峥十五岁，季砚十二岁。

　　傅峥的长相总是让人误会他是个安静儒雅的公子，而季砚那时性子偏阴沉，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惹。

　　其实以貌取人真的容易引起错觉，傅峥既不安静也不儒雅，他活泼好动鬼灵精怪。季砚也不是什么阴沉不好惹的人，他只是有些不善言辞罢了。

　　凌越峰山里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美人，美人抱着琵琶走在弹奏曲子。琵琶声时而高亢清脆，时而浑厚圆润，又时而如玉珠走盘，悦耳动听。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少年，少年拿着玉笛伴奏，悠扬的笛声配上清脆的琵琶声，就如他二人一站一坐般融洽。

　　“阿砚，我以后出门一定要把你给带上。”傅峥收了琵琶，笑着说。

　　季砚：“嗯？”

　　傅峥望着远处的山和城，笑道：“咱们家阿砚又能打，笛子又吹的好。遇到危险，你就是救命的，要是无聊呢，你就是解闷儿的。仗剑江湖，有你和笛声作伴，怎么也不觉得孤单。”

　　季砚轻哼，道：“那我可得在师兄身上绑根绳子，另一头就系我手里，不然师兄的性子一溜烟就没了，不是丢了吗？”

　　“那可要绑牢！”傅峥背起琵琶，轻轻的跃下石头，就往林中去。

　　季砚抿唇。

　　他才不会让师兄走丢了。

　　季砚长的好看，来了扶摇山庄七年，人一长开就惹了一众女修芳心暗许。

　　“季师兄，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小师妹拿着书追上相约去吃饭的季砚和傅峥。

　　傅峥咋咋呼呼的挤过去，“让我看看，我也会的哦。”

　　小师妹低着头，娇羞又不敢反驳傅峥，只能够任由傅峥拿过了书。

　　傅峥看了看把书合上，道：“这个很简单，小师妹多看两遍就会了，不用麻烦你的季师兄。”

　　小师妹被傅峥这么一说头低的更低，脸上的红润在一瞬间褪去。她有些失落的道：“是……”

　　“那没事了的话我们就去吃饭啦！”傅峥笑着搭上季砚的肩，两人走远了。

　　季砚有些莫名其妙，“简单的话为什么会拿给我，让我教她？”

　　“可能是想不明白，不过现在应该想明白了。”傅峥的脸僵了一下，但随后又扬起笑容。

　　季砚百分百听师兄话，师兄说什么都是对的，师兄做什么都是对的。所以在获得淡雅公子的称号同时，门派中也有人说季砚是只听师兄话的乖师弟。

　　这些不影响季砚粘着傅峥，但自从被小师妹请教后，傅峥就开始离季砚远远的，也不和季砚一起吃饭，不一起修炼。

　　季砚在哪儿，傅峥就绝对不会出现。

　　这可急坏了季砚，师兄突然不要自己了怎么办？

　　“师兄！”季砚远远的就喊住傅峥。

　　也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装的，傅峥反而走的更快了。给季砚急的，立马就追了上去，把人拉住。

　　“师兄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傅峥把抓着手臂，也不好说什么，就只能敷衍道：“就是有点忙，你乖啊，过段时间不忙了再找你。”

　　“你忙什么啊！”季砚都快要急哭了，平常就算是天塌下来都是一张脸的季砚，现在被傅峥一句话搞的眼睛都红了。

　　傅峥看着都快有自己高的季砚委屈巴巴的样子，突然一下子就心软了，季砚也算是他看着长这么高的，一直没哭过，要是就这么在他面前哭了，还真的有些应付不来。

　　傅峥连忙道：“就是忙着打扫藏书阁，你别哭啊，这么大的人了。”

　　季砚半信半疑：“真的只是打扫藏书阁？”

　　傅峥点头：“是，绝对是，我发誓。”说着还煞有其事的举起了右手。

　　“那我帮你打扫。”季砚哪里会放过和傅峥相处的时间，还不容易师兄理他了。

　　“好。”傅峥怯怯的应下。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季砚头一次拉住了傅峥的手，傅峥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季砚死死的拽着，生怕傅峥跑了似的。

　　他该庆幸为了躲季砚答应了帮忙打扫藏书阁，不然要让季砚知道骗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要闹幺蛾子。傅峥突然有一种自己养的小兔子变成小狐狸的感觉。

　　其实季砚也没有傅峥说的那么严重，只是傅峥这个人总是喜欢骗他，脑子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都有，在一起七年，多多少少也把傅峥从里到外了解了个透彻。

　　藏书阁很大，修炼心法，符篆的制作方法，各种法术，剑法什么的都有。也有很多古书，打扫整理起来也十分麻烦。

　　傅峥花了好几天时间也才打扫了一个角，还有几层楼都是等待打扫的，有季砚的话确实要轻松一点。

　　“师兄，这五天都在这里？”季砚一边打扫一边问。

　　“是啊。”傅峥在不远处回答。

　　季砚道：“那师兄你效率也太低了吧？”

　　傅峥：“……”

　　他该说是因为睡觉的原因还是说被蝴蝶吸引抓蝴蝶去了？所以导致他打扫的进度十分缓慢。

　　“不过不要紧，有我帮忙了。”季砚认真的打扫，还不忘安慰傅峥。

　　听到季砚的话傅峥的手一顿，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