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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折戏〉花枝当赠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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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来了你还是光秃秃的,没良心的,真是白养了那么多年。”
顾宋撇嘴,他伸了个懒腰,肩上落了些许碎雪,目光似隔了无数沧桑岁月落到了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上。
正准备往上走,就听见一声怒吼。
“顾宋!你今天要是再晚一步,我就把你家砸了!”
“是是是,我已经回来了。”
顾宋无奈的叹气,耸了耸肩把手里的东西扔给少女,往山阶而上。
少女看了看怀里的吃食,瞪眼抬头,冲着顾宋的背影骂道:“顾宋你挨千刀!你去死!”
顾宋掏了掏耳朵权当没听见。
庐江镇的江家,是要去看看才对。
顾宋在万鬼殿转来转去,趁着少女不注意又溜下了山。
本以为不过是去简单除个鬼,不说开门欢迎,好歹也是恭敬些许。
令顾宋没想到的是,他登门,人家不给他面子,说什么请了云山殿的仙长,还问他是哪门哪派的,给顾宋整的一懵。
顾宋总不能说:“你爷爷我在庐江呆了近百年,什么厉害玩意儿没见过,那九大门派他一巴掌都能摁地上。”芸芸之类的吧,最后叹了口气,住手了。
云山殿他是知道的,粱州那块儿就归云山殿管,但这也来的太远了一点。
今日见过的那两位也是云山殿的,隔着这么远跑到扬州除鬼,难不成星河溪是真的要玩完了不成?
这般想着顾宋不由偷笑起来。
想当初除了徐州的扶摇山庄,就属星河溪追的最紧,真是报应不爽,以前星河溪阵仗那么大,现在倒是不行了。
不能正门进,我还不能爬墙吗?
于是乎,夜黑风高,顾宋一袭黑衣,足下一点,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墙头上。
那身姿,那气派,如果不是半夜爬人墙头,还以为是哪位高人。
顾宋稳落墙头,微微颔首,折扇抓在手里,对自己十分满意。
但总觉有何不对,于是头一低,四目隔纱相对,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雪落的轻悄无声。
“这位公子……”沈谢愣愣地看了许久,眉一弯,倒是笑了起来,“公子何故来爬人墙头?”
顾宋伸出食指,搔了搔脸颊,稍微不好意思,又十分厚脸皮道:“想来赏月。”
“赏月赏他人墙头上来还是第一次见,况且今夜无月。”楚朝冷冷地说。
只见楚朝一身白衣站在长廊上,那个位置顾宋能将楚朝看的一清二楚,顾宋眼睛一亮就笑道:“楚仙长,又见面了!”
楚朝“嘁”了声就看向沈谢,“师兄这边如何?”
“无异样。”沈谢几步上前,站在了长廊上。
回身看着顾宋说:“公子赏月去别处吧,今夜这边会出事。”
顾宋跃下墙头,竟是直接向他们走去,“出什么事?听说这里闹了鬼,我也来瞧瞧啊。”
“捣乱吗?”楚朝冷然。
看来果然如他所料,他们此行就是为了这事。
顾宋将扇子往腰间腰带上一插,左手手掌衬着右手手肘,右手摩挲着出关就将那几十年胡子剃了个干净的下巴,摸着那扎手的胡渣,煞有其事地道:“我想看捉鬼!”
沈谢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公子,这次的鬼不是闹着玩的,它手里攥着不少命,已经不是普通厉鬼可以相提并论的了。我看公子也不像是普通人,但……”
想到白日聚灵半天才能捏出一只白鼠,沈谢顿了顿又道:“但公子修为不足,还是不要以身试险比较好。”
顾宋:“……”
好嘛,他修为不足,“可是我已经……”话还未说完便陡然起了一阵阴风。
楚朝下意识将沈谢护到了身后,顾宋只是站在原地,玩味地盯着一处出神。
沈谢见顾宋出神,便以为顾宋是被吓怔了,想也没想就一把把人拉到身后:“公子还是躲在下身后比较好。”
风起带着寒雪扑向三人,其间还掺有一团黑气。
顾宋因为站在两人身后,所以两人并没有发现顾宋脸上那难掩的兴奋,两眼放光蠢蠢欲动的模样就像是下一刻就要冲过去吃了那团黑气一般。
楚朝捏了个诀,一道金光闪过,顾宋就发现他们被笼罩在一团金色屏障之中,寒气也消了大半。
“师兄小心,这个鬼修为不低。”楚朝面色凝重道。
“嗯!”沈谢点头,跟楚朝并肩,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通体莹白似冰的剑。
这冰剑……顾宋眼睛一眯,只觉有趣。
那鬼也不是个善茬,一看就知道是杀了不少人的,而这样的鬼是入不得地府轮回,被收也只能在无净寺中化作云烟。
厉鬼的阵仗极大,这处花园里假山花草被阴风带起,飞沙走石,怨气四起。更让顾宋惊叹的是,那厉鬼还有个人形,只不过黑气太重,让人看不清真容。
“公子你也小心些,尽量躲在我身后。”沈谢侧脸看了顾宋一眼,右手手臂展开,护了护顾宋。
这一动作让顾宋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沈谢的后脑勺,而后目光又移到沈谢手中的冰剑上。
下一刻那把冰剑就像水一般化掉,变成一条绸缎形状长长的,被沈谢拿着在空中翻飞舞动。
这武器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灵器,怕是一件神兵。
活了这么久,顾宋也只见过三白一把神兵。
可下一刻出现在楚朝手里的东西才真正的让顾宋后背发凉。
楚朝修长白皙的手握在一把通体黑色的长鞭上,而这长鞭抽在身上的味道让他记忆犹新,纵使再过几十年他也不可能忘掉那一次沈知云失望透顶甩在他身上的一鞭子。
这鞭子怎么看都是当年沈知云手里拿的那一把吧?!
那纹路,那长度和那颜色,就那吊着的流苏都是没变过的。这他妈的沈知云你还有把灵器送给别人的爱好吗?
沈知云的长鞭名为风止,如其名,有风可止。
当初顾宋被沈知云追的头疼,那好看的像玉一样的美人就和玉一样,只是石头,心冷的很。
江尚那小子才不过十一岁,作的起什么风浪?要说就是他沈知云在背后,不过是剃了江尚那小子光头,愣是不依不饶死缠烂打。
单单是个江尚他肯定不放在眼里,可江尚背后跟着个沈知云,下手十分凶狠,毫不留情。
这直接让顾宋一个头两个大。
“我说,要不别追我了呗?”顾宋望着身后的一大一小,着实头疼。
扶摇山庄那地儿真的是看见就让人忍不住说上两句,穿的极其骚包,白衣绣金银杏纹,跟云山殿那白衣绣竹也差不了多少,估计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扶摇山庄的沈知云追着他不放,江尚就一定在,顾宋总结出一个结论:江尚就是沈知云的狗腿子,沈知云在的地方就少不了江尚。
“不杀你难泄心头之恨。”江尚十一岁就到沈知云胸口的高度,背着灵剑也像模像样,说话倒是挺有气度,但是顾宋不吃这一招。
“小朋友怎么戴着个斗笠?快把斗笠摘下来让哥瞧瞧你那平顶秃。”
顾宋笑的开怀,兜帽下的脸扬起,露出大半素白的皮肤,沈知云微不可微的蹙眉。
“你!”江尚气急败坏,指着坐在石头上的顾宋半天吐不出个字。
顾宋笑着学:“你!”
“你若伏诛,刑可从轻。”沈知云的声音一向平静,冷漠中带着疏离,世人都说流光尊者,称赞吹捧,将之视作神明。
顾宋打着哈哈:“追了我也好几个月了,不见得流光尊者拿我有什么办法啊。”
“顾应棠你少得意,你要是不耍那些阴招损招,仙君早把你拿下了。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说不好听的……”江尚气不过,又准备骂顾宋,沈知云伸手挡住江尚,这才住了嘴。
“骂呀!反正我又不生气,你个十几岁小屁孩倒是什么话都骂的出来,教养真不行,你江家不是最注重面子吗?怎么教了你这么个口无遮拦的小子呢。”
顾宋非常好心的提醒了江尚,看着江尚气急败坏他就高兴。小屁孩还和他斗,也不看看他是谁。
江尚忍无可忍,直接就拔剑冲着顾宋去,顾宋倒是仗着武功高强,把江尚耍的团团转。
而江尚的剑永远都在最狠厉的一击被顾宋轻轻的捻住剑尖,调转方向,那游刃有余悠闲自得的模样气的江尚小脸通红。
最后是沈知云看不下去接住从空中跌落的江尚,再召来三白迎上顾宋。
“仙君,不道德啊!你这车轮战是几个意思?!”顾宋边躲三白边叫嚷着。
对付其他人用不上灵力,可对付沈知云用上灵力也只能说是勉强。
况且沈知云那不讲武德的男人还有个小跟班,也就是说他还要对付迈着不成熟的步子,接住那使着修炼不到家招式的江尚。
顾宋反手就甩了个瓶子出去,里面钻出来个恶鬼冲向江尚,这边的沈知云冷眉冷眼,好看的脸就像是结了霜一样冰寒。
趁着和三白缠斗的功夫,顾宋指尖凝聚起淡粉色光芒,光芒星点汇聚起来,顾宋出其不意的窜到了沈知云面前。
还来不及反应,眼前就多了一枝海棠花,淡粉色,极其好看,沈知云不免怔愣,有些呆傻。
“顾应棠独有秘技,空手生花,仅此一家。第一次动手就送给仙君啦。”顾宋歪头一笑,兜帽早就落下,露出的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他眉眼乖顺,俏皮的笑起来还有些可爱,脸上稚气未消,他笑起来酒窝和梨涡就现出来,怎么看都只是个俊美乖巧的少年郎。
一时间沈知云也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兜帽下是一张生了皱纹,白发苍苍的老人,却不想真如性格那般是个少年。
少年红色绸带束发,额前系有一条黑色金云锦鲤纹的长带,中间还吊着一颗紫色玉石。
一双桃花眼笑的时候像月牙,噙着笑意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十分勾魂。在少年右眼下靠中的位置生了两颗小小的黑痣,出奇的惹眼。
淡粉色的海棠花被强塞在沈知云手里,三白已经追了过来,顾宋闪身躲开,沈知云慌乱回神,召回三白。
“喏,收了花,咱化干戈为玉帛,休得再动手。”顾宋手里拿着玉净瓶往上一扔又轻巧的接住,玩的不亦乐乎。
沈知云抿唇,遇上顾应棠,他总是不知该如何说。
打架打得过,他不同你打,可和他又没什么好说的,真是头疼。一时手里的海棠花就像是烫手山芋一般,他连忙扔了出去。
海棠花被扔出去后并没有消散,而是实实在在落到了地面,散了几片花瓣。
这边江尚注意到顾宋的兜帽掉了,嘴里嚷嚷:“顾应棠,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不也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吗?!你在我面前豪横什么你!!!”
“哈啊?!”顾宋掏了掏耳朵,不是很赞同江尚的话,“你要想清楚,乳臭未干说的是你,你发育了吗?小爷我可是夜战到天明的人,你行吗你?”说着还竖起了中指,那瞧不起江尚的小模样真是贱的让人想揍。
“你你……”江尚指着顾宋一连好几个你,却是讲不出个下文。
顾宋唇角一扬,笑的痞气:“我怎么?小爷英俊潇洒惊世人,你也惊了?”
江尚翻了个白眼:“不要脸。”
顾宋学着江尚的小模样说了句不要脸,把江尚气的跺脚,又好像不好意思在沈知云面前再丢脸一样,强忍着脱口而出的怒骂。
一旁站着的冰雕冷美人只是双眸死死的盯着那一直未消散的海棠花,出神。
待回神后,三白在手,招招狠厉致命,顾宋也不得不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