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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折戏〉眉眼孤高如寒梅初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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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趣。”隔壁传来一道嗤之以鼻的冷嘲声。
声音清清冷冷,就像是月光一样,又或者是山间寒泉中盛开出一朵惊世又悄无声息的莲。
总而言之这是顾宋头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声音而心头发颤。
他喜欢这样的声音,如果是能见上这个人一面,他应该会沦陷。
随后传来一道轻柔温润的话音:“说书便是些凡尘往事,师弟不是想听这个吗?”
隔壁的声音不再响起。
而那寒梅冷香又有意无意飘到鼻间,对这一阵消散一阵又聚的香气,顾宋更是来了兴致。
只见顾宋伸手就掐了一只白鼠出来。
白鼠灵气环绕晶莹剔透但毫无生气,顾宋又轻点白鼠眉心,这下活了过来,“去吧。”顾宋轻声,又捻了颗瓜子磕起来。
须臾,逮住桌面上放的白玉扇就起身去了隔间。
因着是在茶楼,每个隔间的门都用珠帘代替,也方便下头的台子上唱戏说书让客人听和看。
顾宋站在珠帘面前,还未看清那座上两道身影,里头就有一人开口:“何人?”
里面传来的嗓音是先前说话清冷的那位,顾宋抓着扇子的手紧了又紧,最后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道:“寻物的。”
“寻物?”沈谢疑惑看了眼对面端坐的师弟楚朝。
楚朝只是淡淡的瞥了眼珠帘外的人影,不言,手还轻轻的往后背了一下,手里像是捏了什么东西。
珠帘被掀起,顾宋就见到了一位气质卓绝,腰细腿长,白玉冠发,轻纱遮住了上半张脸,气质温润出尘的男人。
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寒梅冷香,只是他的白鼠并没有在这个人身上,看来是另一位。
而这身白衣绣竹也颇为眼熟,云山殿的人闲来无事也走扬州看戏吗?
这般想着只觉有趣,顾宋还是多看了这位仙长一眼,毕竟那遮眼白纱让他对这神秘仙长多了分好奇。
“在下的小宠逃了,就想问问仙长是否见过。”
顾宋长相偏过少年,俊俏优雅,由于常年不见日月,皮肤白皙,看上去竟有几分羸弱。
沈谢下意识望了一眼屋内,并无异常。
正想回答,楚朝走了过来,修长的手一摊开,问:“可是这只?”
顾宋眼睛一亮,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只,仙长是否……”可归还。
话还没说完,那只漂亮修长的手就轻轻的一握,晶莹剔透的白鼠就这么在他手中化作点点碎星,从他指缝流出消散。
果然啊,那寒梅冷香的主人怎能是他人能及的凡人。
此人眉峰凌冽,睁眼那睥睨万物的孤高就像是一朵绽放在寒冷雪地里傲视冷雪天一般的寒梅,气质也是凛冽,充满攻击性。
更多的便是那微上翘的眼梢,凛若寒霜的眼神,真是配得上那寒梅冷香。
“师弟……”沈谢捏了捏眉尖,稍稍有些对自家师弟管教无方的感觉,这时顾宋却是接了话,“仙长何必把在下爱宠给毁了呢?”
楚朝蹙眉,对顾宋似是不满到极致,就连语气都冰寒刺骨,“原来阁下爱宠是喜爱钻他人衣衫的东西,那便是跟着主人学了一套吗?”
钻衣服?顾宋抽了抽唇角,他着实没想到那没开智的玩意是怎么去钻人家衣服的?
他只是让它去寻那阵香罢了,钻衣服实非本意。
“师弟……”沈谢微扶额,楚朝唇角微微扬起,看上去像是在笑,但那冷哼的模样与冰冷的眸子明显是生了气的。
如若眼前这个贵公子的宠物什么都没有做还说得过去,偏生那宠物去钻了楚朝的衣服。
要知道,楚朝最是讨厌那些小动物,对他人触碰更为不喜。
云山殿有传讯灵雀,本是跟着云山殿弟子下山便于传信用,可楚朝不带,硬是让沈谢跟着。
“啊这……”顾宋手中的扇子戳了戳腮帮子,似乎没料到楚朝这般无情,却不想这疯子是止不住的颤抖兴奋,想用其他动作来掩饰。
楚朝瞥了自家这温润如玉的大师兄,微叹,灵气绕指,手一摊,手掌中就凝了只与方才无异的白鼠,只不过周身环绕着淡淡金色灵气。
“不过是只假的白鼠,师兄你长点心。”说完手中的白鼠就变成了星星点点,随后消散。
“……”细想一番后,沈谢微微垂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哈哈,这位仙长真有意思,虽说是只无生命的,但好歹是在下把玩的宠物啊。”顾宋刷的将折扇打开,在这寒冬腊月自顾自的扇起。
扇骨莹白十分漂亮,每一根扇骨都是光滑无任何瑕疵的,看起来十分耀眼,世间白玉能做到这般,便是稀世。
扇面想是选用墨色纱织,再点上些许红梅,虽有些怪异,但也因着梅花落墨带了几分儒雅掺杂其中。
一时间沈谢不知该如何讲话,倒是楚朝歪了歪头,“再捏一只。”
“这可是耗费灵力的!在下捏了大半天才这么一只,还没捂热就让跑了,还给仙长捏了个稀烂,我很亏的。”
顾宋啪的合扇,上嘴皮和下嘴皮一搭就是一连串话。
顾宋这么说,沈谢就有点挂不住了,忙道:“要不我给公子捏一只?”
楚朝这个人不消说,他才懒得干这些事,这个少年什么来意他不明白,但他二人初来乍到,所有事情所有人都需要提防,顾宋的出现就很明显有些刻意。
当然如果顾宋知道了楚朝是这么想他的,怕是一口老血能吐个三丈高。
“不了不了,还是算了吧。”顾宋摆手,又认真的盯着楚朝,“对啦,在下想结识仙长,不知仙长可告知姓名?”
楚朝乜着那漂亮的凤眼,眼底闪过讥诮的笑意,却是不答。
闭关太久,顾宋都没搞明白现在的后辈怎就这般稀奇古怪,扇子往额上一敲,自报家门,“在下顾姓琼芳。”
“楚陵山。”楚朝吐字清晰,嗓音低沉却是好听,就像幽静山泉叮咚一声清脆又带着点凉意。
“那……改天见,楚仙长。”顾宋笑着离开。
楚陵山,真是人如其名,可望不可即。
美人这般有趣,往后再遇,可是不能跟丢了。
顾宋手中扇子轻敲下巴,眉眼含笑。
沈谢看着那个顺着楼梯就往楼下去的黑衣少年,几番思索后才放下珠帘又回了座上。
“师兄你往后少同那般人讲话。”楚朝喝着茶,盯着窗外,又问:“这次任务是什么来着?”
被楚朝叮嘱少和顾宋讲话的沈谢一愣,又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张信封递给了楚朝,在楚朝接过拆开查阅时,就说:“其实我倒是觉得那个人挺有趣的。”
就这么说着还笑了起来,楚朝清咳一声,斜睨沈谢,沈谢又乖乖的不讲话了。
楚朝看完信就还给沈谢,撇头看向窗外飘落的雪,又将目光移到沈谢身上。
沈谢常年穿着那身绣竹白衣广袖,这寒冬腊月的也没买个斗篷,微怔,片刻道:“师兄你不冷吗?”
收拾好信封又放回去的沈谢,“不冷啊,啊……师弟你是不是冷啊?说的也是呢,这天气也该多穿一件的,等下师兄带你去买。”
嘴里喋喋不休,又看楚朝确实穿的不厚实,道:“是我疏忽了,我都忘了师弟怕冷,这屋子里太暖了,我都没注意……”
楚朝伸手揉了揉眉尖,发觉手确实冰凉,就又放下手,规规矩矩的抱着有热茶的杯子,看着去关窗户的沈谢,叹气又是叹气。
出了茶楼,顾宋摇着他的扇子就在庐江溜达起来,这里窜到那里,街上摆着些小摊,顾宋在小摊前停留了一会儿就拿着一个油纸装着的大饼啃着,悠闲的走着。
雪花在空中飞舞飘洒,摇摇晃晃的落在屋檐上,窗棂上,小摊上方支起的棚上,行人撑着的伞上,街道石板上,可唯独没有落在顾宋的头上,肩上。
顾宋啃完了饼就枕着手臂,懒懒散散,目光漫无目的的游走,或许你会奇怪为何顾宋身上不沾雪,如若仔细看便知道,雪落在他上方就会自动滑落到一旁。
“听说了吗?那江员外家闹鬼,连星河溪的人都没法子。”
“星河溪主修的又不是除鬼这方面,大多数弟子都是个药师,不精通这些,哎……自从宋宗师以后,这星河溪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宋宗师?就是那个死在薛璟手底下的孔雀,听说正等着飞升,结果给薛璟弄死了。这么一想,顾宋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
“不是说江员外的事吗?怎么扯这么远,我想听听江员外家那个事,谁来讲讲?让我听个热闹。”
“这件事你都不知道?!你是把你耳朵放肚子里听不见外头响动。”
“行了行了,快给我说说。”
顾宋接过小贩给的金牛大扁糖,拿起就卡蹦卡蹦吃起来,芝麻核桃和麦芽糖的香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果然还是几十年前的味道。
顾宋支起耳朵听一旁的八卦,道:“你这味道还是没变啊。”
“哎?!那是,我可是从我爹那里学到精髓了的。”年轻小贩双手在围裙上拍了拍,腼腆的笑着。
顾宋这才定眼去看,果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小贩,想来那个卖糖的老大爷已经死了,再一次认识到了时间的久远。
“说来也怪,江员外是个大善人,怎么就撞上了鬼,害得一家不得安宁,真是老天不长眼啊。”
在这七嘴八舌的八卦阵外,顾宋嚼着糖听了个大概。
这江员外人和善,家里是开染坊的,染坊生意好,养活了庐江不少穷苦人,工价也很合理,总的来说没什么不好。
一家人都是对人和和气气的,没说瞧不起谁家境,这家中公子娶妻也都没个挑剔,顺着自家孩子乐意,不求什么门当户对。
照理说这样的家是不可能缠上什么鬼的,听这江员外家死了三个人,看来是惹上了个厉鬼啊。
说到底,鬼这一行,请那些个潜心修行的仙长什么的,不如请他,便宜不收钱,把鬼给他养着玩就好了,都免了他去刨人家的坟。
这么一想,顾宋来了精神,多少年没逮鬼了,这个热闹他是铁定要去凑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