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狂》孜恸

8、明暗

　　延县。
　　安媛升旗仪式结束就早早回到了班级。
　　她总是集合最早，到班时间最早的人。
　　每天当大家连书包都来不及脱直接背着去升旗的时候，安媛已经在教室读了一阵子英语了。
　　每当大家还在楼梯上嘻嘻哈哈打闹，偶尔还溜到厕所盼着能逃一节早读的时候，安媛已经在座位上趴着做了好一会儿几何了。
　　老师拖堂三分钟，教室里一片暗戳戳的哀嚎，而她也会觉得讨厌，却从来都是选择认真听完。
　　学习方面，她就是领头人。
　　讨厌的数学课终于结束，安媛依旧没有抬头，她咬着指甲，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一道几何题，眉头紧锁。
　　苏子晟模样懒散地靠着身后的橱子，双臂交叠，脚也踩在桌子底下的横梁上，看着满教室乱飞的纸飞机和粉笔头，以及周围人吵吵嚷嚷的景象，又看了看安媛。教室中间的女生如一股清流，正全神贯注地执着于题目。
　　“两耳不闻天下事”说的就是她吧？
　　他看着都累。
　　苏子晟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敲了敲她的桌子。
　　“同学？”
　　“嗯？有事？”安媛只是歪了歪脖子，表示询问，目光还黏在书上，头都没抬。
　　“同学——”他故意拉长了嗓音在她耳边道。
　　安媛还没在题里回过神来，就顺口应付了句：“等我解完这个题目……”
　　“这可不行。”
　　直到手腕被苏子晟抓在手里了她才意识到到底是谁在跟她说话。
　　“苏——哎！？不行，我题还没解完呢！”
　　“别解了，”他看起来兴致勃勃的：“走吧，我带你去看日出！”
　　坐在教室中间靠前的她这时也有幸莅临了一次教室后排靠窗的“至尊VIP黄金宝座”。
　　只不过是被迫拉过来而已。
　　苏子晟按着她的肩膀，一只脚踩着地，一只脚放在椅子下面的杠上，看着安媛慌张地不停看教室门口，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你怎么那么紧张？”
　　“教室后面有这么多人，万一老师来了……”安媛的手都交叉扭在了一块儿，耳尖绯红。
　　“哪儿有老师？”苏子晟稍微俯了俯身，一只手不老实地戳了一下安媛后背，带着笑意道：“看日出也有错？”
　　“也没有你这样看日出的呀……”安媛压低音量小声说。
　　苏子晟笑了一声：“我这不是带你体验一下后排生活？免得你整天学习都学傻了。”
　　“我要是学傻了早就不是班级第一了，”
　　她转换了一种语气道：“还有，你这个第二也得努力啊，别老被我甩这么远，多没意思。”
　　苏子晟听着似乎带着一点点炫耀意味。
　　“嗯……哎！快看！太阳出来了！”苏子晟给她把窗开到最大，好让她能探出头去看太阳。
　　窗户打开，晨风在同一瞬间吹进了教室，安媛感受着微风，脸侧的发丝向脑后飘荡。
　　“哇——好舒服！”安媛微微仰头感受了一会儿，把头伸出了窗外。
　　太阳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间缓缓升起。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安媛看着天边那散发着橙黄色光芒的圆球，道：
　　“以前都是只能看到一点阳光，还是升起来很久后的，这是我第一次在学校看真正意义上的日出……”
　　“你那个位置能看到就怪了。”苏子晟的侧脸也被晨光镀上了一层金边，从近处看着毛茸茸的。
　　他也吹着风，笑的很灿烂，嘴角推出一条小小的褶皱，像两个小括号，把他薄薄的唇和洁白整齐的牙齿括了起来。
　　安媛转过头看到这两个“小括号”，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
　　苏子晟一惊，眼里划过几丝惊讶，紧接着淡声问道：“嗯？什么东西？”
　　安媛又笑着指了指他的嘴边：“你这里，有两个小括号。”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很可爱。”
　　苏子晟愣了一会儿，先是想了想她说的“小括号”是什么，紧接着又浑身像过了电一样彻底呆住了。
　　可爱。
　　还他妈加了个“很”。
　　……
　　安媛看他半天没反应，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苏子晟？你怎么了？”
　　苏子晟眨了眨眼，突然怒吼：“什么？！你说我什么！可爱？？？”
　　他大脑一时有些崩溃，没忍住喊了出来，且音量爆表。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少顷，有人问了一句：
　　“啥？兄弟们你们听见晟儿说什么了没有？”
　　“什么可爱？”
　　“媛姐说晟儿可爱？我没听错吧？”
　　“晟儿自己喊的啊？”
　　安静了须臾，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晟儿，晟儿！哥们儿你刚说什么？可爱？”
　　“哎！采访一下，被夸可爱什么感受？哥们儿是纯猛男没体会过，分享一下哈哈哈哈哈……”
　　徐正帆翻过桌子蹦跶过来，一边笑一边搂住苏子晟脖子，笑得合不拢嘴：“让我近景看看——兄弟，你幼小的心灵还好吗哈哈哈哈……”
　　“滚滚滚！没这事儿……”
　　众人已经快笑吐了。
　　苏子晟抬起腿冲着徐正帆小腿踹了一脚，徐正帆也不生气，依旧挂在苏子晟身上笑，像只鸭子一样不停在他耳边嘎嘎嘎。
　　“操……徐正帆你笑不完了是不是？”苏子晟没绷住，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安媛在一旁看着他们一个个都笑得直抽气，有些疑惑，又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
　　苏子晟余光扫到了她微妙的表情，收敛了些笑容，趴在她耳边咬着牙轻声道：“下次，不许再说我可爱。”
　　安媛依旧是有些不解地皱着眉头，苏子晟便粗略地给她解释：“男人的尊严，帮帮忙，给我留点儿脸。”
　　安媛嘴角突然上扬，接着赶忙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行啊你，还笑！？我不要面子的？”
　　“刚刚你自己都笑了……”
　　“我那叫自嘲，自嘲懂不懂？”
　　“懂懂懂，尊严嘛哈哈哈哈……”
　　安媛笑着，心底隐隐浮上来一种感觉。
　　自己，好像并不是很怕人多的地方了。
　　也可以在人群里毫无顾虑地开怀大笑了。
　　第一次改变自己，是在苏子晟的影响下，但她却感觉有点不舒服，觉得哪里应该换成其它东西或其他人。
　　早上的事情使得安媛一整天都心情大好，学习也事事顺心了。
　　中午，安媛正和贾谊吃着午饭，安晓冉打来电话。
　　“媛媛？今晚你别往我这儿跑了，妈妈有个饭局，今晚没空带你去看爷爷了。”
　　“哦，好。”
　　贾谊见她挂掉电话没再出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想了想，又道：“今晚上放学我们一起走吧。”
　　贾谊没犹豫，答应了。
　　晚上十点放学，安媛跟贾谊最后打扫完卫生，在学校关门前结伴出了校门，贾谊从打放学铃开始就一直在安媛耳边噼里啪啦地说着八卦趣谈，变着花样的和她闹，安媛也不烦，偶尔会应两声停下来思考一下。
　　她们各自的家都离学校不远，一般都是步行一段时间就到了。
　　走过十字路口，路灯变少了些，道路两旁的店铺大多也都关了门，光线淡淡的，地上的影子都变得模糊起来。
　　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停在路边，看不清车的全貌。
　　街上已经没怎么有人了，只有她们两个在这条街上走。
　　贾谊正应景地给她讲着鬼故事，路过那辆车时，车门发出咔嚓一声。
　　本来就因为鬼故事而紧张到血压升高心率加快，这一声更是直接把两人吓得愣在了原地，眼睛看着车内，唯恐有什么问题出现。
　　可惜灯光太过昏暗，透过车窗看车内就是一片漆黑。
　　“媛媛……我们快走吧，这里就剩我们两个了……”
　　“……好，走、走吧。”
　　谁知话音刚落，车门倏地打开，跳下来一个带着黑色口罩墨镜，头上还戴着一顶棒球帽的男人。
　　“怎……怎么了？！”贾谊条件反射地失声喊了一句。
　　男人朝着她们的方向快步走过来，伸出一只手用力抓住安媛的手腕拧到身后，用臂弯卡住她的脖子往后拖向大开的车门，安媛使不上劲，两只脚不停地在地上乱蹬。
　　这些事似乎只发生在一瞬间，两人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动作都是应激反应。
　　“媛媛！”
　　贾谊回过神来，不顾危险地追上去，伸手去抓男人的胳膊，男人没用多大劲，对准腹部抬腿把她踹倒在了地上。
　　“别……快跑……”
　　安媛被勒得说不出话，只能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让贾谊离开这里。
　　男人体型有些胖，手劲儿很大，几乎是把安媛整个拖上车的。
　　男人没有去管贾谊，从车内不知哪个地方掏出一块手帕强行按在了安媛脸上。
　　贾谊刚站起身，看到安媛本来在不停乱蹬的腿渐渐停了下来。
　　她吓傻了，眼眶一涨，湿热的东西骤然模糊了双眼。
　　“媛媛——”她喊了一声，心理却让她往前移动变得困难。
　　男人关上车门，把她扔在街上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存个稿（累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