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帮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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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维持着这个动作，迟迟未变。
“你干什么？”萧隐低声道。
“给你试试这个小兔子面具。”她老实答道。
面具下的人神色泠然，也令她最后的侥幸坠入深渊。
不会有两个人从神态与长相都如此相似，甚至一模一样。
摊位的伙计头一次见男子抱着女子逛街，暗戳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公子，买一个吧，看来你夫人很喜欢你戴这种可爱的面具呢。”
萧隐听见“可爱”二字，冷声道：“不好看。”
尹稞垂下眼眸：“嗯，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遂又将面具放下了。
“你好像很失望。”他忽然道。
尹稞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发出的轻微震动。转头望见自己落在他深不见底的眸中，仿佛细微的神情也能被他轻而易举看透。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们走吧。”
从宸王府到长乐门，这一路尹稞格外煎熬。风雪的温度轻易冰冻了她原本温热的心。
本以为抱着她的男子在坚冰一般的外表下，细致如春雨，原来是狂风暴雨，而似有若无的距离感是真的疏离，她彼时依偎在他怀中，只剩谨慎与畏惧。
就当作是与沈府的一场合约，而她不幸以另一种身份又遇上了他。
萧隐将她抱进八珍坊才放下，粉色的鞋面没有沾上丝毫雪泥，惹得周遭食客投来看热闹般的目光。
待到几样糕点被端上了桌，他俯身与尹稞平视，轻声道：“你就在此处等我，我不想让你去……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
卑微到尘埃中的暗羽么。
尹稞眸中依旧含笑仰头瞧着他，点点头，什么也没问。
萧隐离开后，她那双惹人怜爱的眸子瞬间流露出漠然的光。
找伙计将糕点包好后揣到怀中，转身踏进茫茫雪地。
风尘仆仆，却无所畏惧。
抄近道飞奔回暗人巷，爱惜的鞋被雪水浸湿，溅起匆忙的水花。
来时她便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因而将易容工具藏在袖中。借着路边铺子门前积满水的太平缸，迅速将人皮面具戴上。
萧隐与陈驰碰了面，换上玄衣，戴上面具，一步一步向暗羽所在的宅院走去。
虽为白昼，屋内仍旧昏暗阴冷，满堂烛火摇曳，不见那红衣小帮主的身影。
稷叔坐在古铜色交椅上，幽幽抬起眼来：“是大人来了吗？老李的新住处帮主已查明……”
“她人呢？”第二次没有遇上她，萧隐察觉到了不对。
稷叔叹了口气，迟疑道：“帮主她，嫁……”
“稷叔，我回来了。”
门前蓦然传来软糯却沉敛的声音。
萧隐侧身，看见那瘦小的帮主逆光立在门前，身躯包裹在宽大的土色斗篷中，帽子几乎遮住整个额头。脸上脏兮兮的，却挺直了腰板，歪着脑袋望他。
身后的风吹得她鬓边碎发颤动。
似乎和上一次见到她时不一样了。
稷叔眸子亮起来，随即起身让出位置：“帮主，你还是回来了。”
尹稞坐上交椅，抬手示意萧隐在对面坐下，至始至终未曾用从前欣喜的神色瞧他。
“城外十里亭旁，老李和他夫人都住在那里，家中有一方院子，院中有一头牛。”她平和地说完自己上回探得的消息，抬起眸子，“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萧隐听罢，款款点了点头。
“不错，我会离开京城一段时日，在我回来之前，盯紧了老李的动向。”
“包括他每日去哪里，见过哪些人，说过什么话么？”
萧隐向后靠了靠，唇角弯起一抹哂笑：“你若是能查到最好。”
“那大人要加一笔酬金了。”尹稞咧嘴笑道。
面具下的萧隐眉头轻挑。
这家伙果然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如今的账倒是算得明白。
也好，看来是清醒了。
“我回来时，你若是套到了有效的消息，酬金自然少不了。”
*
“稷叔，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嫁人了。”萧隐走后，尹稞拉住稷叔道。
“帮主，发生何事了？”稷叔捋了捋苍白的山羊胡子，不悲不喜望着她。
尹稞眸底光晕流淌，缓缓道：“宸王殿下……与大人是同一人。”
稷叔一滞，低头望着眼前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女，瞬间了然她的意思。
小帮主必须与王妃共存，方能滴水不漏。
他伸出苍老的大手，像从前那般抚上尹稞的头：“稞稞，辛苦了。”
“如果有一天你再也保护不了暗羽，就回来吧，暗羽会与你共进退，不要像你父亲一样……”
平白为此葬送性命。
尹稞抬起头来，弯起眼尾的褶皱，噙在唇畔的笑意一时光风霁，月云开日朗。
并未听懂他话中的隐情，只风轻云淡道：“稷叔，我可比爹爹强。”
*
尹稞将八珍坊的糕点留给了稷叔，脱去那宽大的土色袍子，揭开帽子，又露出了王妃的衣着。
料想萧隐也要些时间换衣裳，她大概可以赶在他前面回到八珍坊。
走出暗人巷，四顾无人，她照旧俯身对着太平缸撕下人皮，收进袖子，而后用清水洗了把脸。
未曾想全部过程皆落进一人眼中。
一个肥头大耳的婆子立在铺子门前，凝视尹稞半晌，脸上逐渐堆起贪婪的笑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半月未见这丑丫头，一回来就叫她撞破了这么件事。若非亲眼所见，她无法想象，丑丫头的脸竟是假的！
她鬼鬼祟祟究竟想要遮掩什么？这或许是个能拿住她的把柄。
王婆子在暗人巷对面开了家咸货铺子。
尹稞从前为掩饰身份，曾一直在铺子里做帮工，向来机灵，从不吃亏，因而王婆子从她身上捞不到好处，却又挑不出错来，久而久之便觉得越来越碍眼。
然而自从上回找了个壮汉去骚扰过这丑丫头后，她竟然直接找了个男娃娃来铺子里替了她，从此自己再也不露面了。
恰巧今日那男娃娃还犯了点事，倒是可以借机捞一笔。
尹稞清理干净脸上易容的痕迹，刚抬起头来，却猛然被人提起了耳朵。
一转头便是王婆子那张肥硕狰狞的脸，喷了她一脸吐沫星子。
“丑丫头，以为换了张脸我就不认识你了么！你送来的那小炮子偷鸡摸狗的被我逮着了，既然今日你在，高低要给我个说法！”
尹稞心中一沉，暗叹不妙。
想来方才王婆子撞见了她撕下伪装的过程。
“几日不见倒是穿得人模狗样，怎么，打肿脸充胖子？刚好替那小子赔钱！”
王婆子颇为得意地将尹稞拽进店里时，小米正缩在放咸货的案板下，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盯着她。
见尹稞被提着抬不了头，他哆嗦着起身冲王婆子喊道：“你放开阿稞姐！”
“嘿呦，你小子偷吃还有脸叫！”王婆子撩开尹稞，操起晾咸肉的杆子就去抽小米。
小米抱头在地上缩成一团，一边打滚一边叫嚷：“我没有！那分明是你丢掉的渣滓，我不过捡了两个鸭屁股，你打也打了，还要怎样？”
尹稞觉得烦躁，着急要回八珍坊去，这便拍拍衣裳从地上爬起来。
大不了让小米一走了之，换个活计掩人耳目。
正欲拉起小米时，王婆子的杆子径直扫了过来，误伤了她的脑门。
她捂住额角，蹙了蹙眉，轻轻吸了口气：“嘶……”
王婆感觉杆子末端打到了人，回身趾高气昂地望了尹稞一眼，口中接着小米的话道：“听见了吧，今日要不你替他赔钱，要不，让他留下半年卖身契，这半年内不得领工钱。”
半年卖身契，当真是狮子大开口，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讹一笔。
见尹稞不说话，王婆子为了震慑她似的，又撩起杆子向小米打来。
然而，这次杆子忽然就不听话了，像是有股子力牵扯住了，怎么也挥不下去。
她气急败坏回头望来，只见尹稞正握着杆子的另一头，默不作声盯着她。
面前的丫头身材娇小，一双透亮的眸子单纯又无辜，脸虽好看了许多，神情倒是与从前乖巧的模样一般无二。
她不信自己竟还不如一个黄毛丫头力气大，于是又不信邪地想把杆子举起来。
纹丝不动。
王婆子的眉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随后那杆子被一扭，不知怎的就被尹稞夺了过去，害得王婆子差点被拽得栽个跟头。
她破口大骂：“怎的，你还要打我？就知道平日里人模人样都是你个小泼妇装出来的，没爹没娘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未及说完，尹稞的杆子已毫不留情挥到了她脑门上。
“啊呦！”她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到地上，指着尹稞说不出话，“你，你……”
她终于想到了措辞：“你个粗鄙不堪又心肠歹毒的丫头，以后不会有人娶你的！”
说罢起身，拔起卡在砧板上的刀，举起菜刀便风风火火向尹稞劈来。
小米当即叫道：“帮主小心！”一时忘了掩饰称呼。
尹稞闪身躲了过去。
“帮主，什么帮主，帮工何时也能叫帮主了？”王婆子绕着咸肉案板追尹稞，“小贱蹄子，我今日定要让你求饶！”
“小米，你先回去。”尹稞眸底压着轻蔑，淡然道。
见状小米倒吸了一口气。
方才提醒错了，应当是让王婆子小心才是，帮主动真格会是何种场面，还当真难料。
“帮主你……”他欲言又止，“你下手轻些，我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帮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