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缈行》月上尺素

33、第三十三章

　　第二日黄昏，车马终于在一家客栈面前停了下来。坐了快一天马车，颠簸了许久的千缈，已经掌握了晕车不吐的技能，但是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是必须让琴灵扶着，根本站不住。

　　“姑娘小心。”

　　“没事。”千缈摆摆手，没一会儿还是承受不住，又靠在了琴灵身旁，“不行，琴灵，我的脚像踩在棉花上，根本没有着力点。”

　　青蚀王并没有催她，他在一旁默不作声，等着千缈自己缓过神来，才与魏缨一同离开了车辇。

　　好不容易进了客栈的房间内，她一下子抓住床边，半爬上了床，眼睛眯上，顿时天旋地转。

　　“姑娘好好休息，陛下吩咐了，明日一早上路，奴婢去给你拿餐食。”

　　琴灵说着出了门，千缈缓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开了窗，打量起周遭来。这个客栈不大，马厩里的马嘶鸣声都能清楚地从窗下传来，但是装饰却十分讲究，看着每件东西和每个设计都是下了功夫。

　　窗外的景色与郦城不同，这附近被群山包围。现下正是晚秋时节，山上的树叶大都飘零，可远远遥望，却有一座看上去绿意葱葱的山头。

　　正想着，一辆马车缓缓进了内院，赶着车马之人身影挺拔，身上传来一股杀气，他的眼神十分犀利，一下子就看到了趴在床窗子上远眺的千缈。顿时拉停了马，下车撩开了帘子，对着车内之人道：“主子，在这。”

　　正疑惑时，只见秦昇远从车内钻了出来，四处扫视了一番，看见千缈后眼神一亮，就像看到了猎物。用力挥舞着手，喊道：“这！”

　　千缈旁边的窗户猛然被打开，只见青蚀王的声音缓缓从一旁传来：“还不歇息？”

　　虽然看不见正脸，但是可以感受到他的不满。

　　秦昇远跳下了车，云冀北将车上的行装拿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要去哪儿，放心，我绝不拖后腿。九州的安危不单单在你黄龙的手上，我们天刑也要出一份力。”秦昇远说着，便大摇大摆走进了客栈。

　　夜晚的风习习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客栈在荒山中，能正常营业实为不易，可晚上琴霜带来的竟都是珍馐，千缈不禁对这一个客栈有了一丝疑惑。

　　“人参、鲍鱼、海参……”她感叹道，“琴灵，我感觉在紫乾宫都没有如此奢华，怎么这大山里的小客栈，还有如此珍贵的东西。”

　　琴灵淡淡一笑，收起了餐盘。引着一脸疑惑的千缈到了窗边，她摇摇一指，正是白日见到的那座仍有生机的大山。在夜里远远望去，那座山竟发着幽深的白光，光影在不时跳动，看上去异常热闹。

　　“穷奇山在郦城的西北方向，这一片仍在黄龙国境内，属云城管辖。运因地势问题，人烟稀少。仙山环绕，据说每一座山上都有神仙、仙兽或者法器。穷奇山中的鸿蒙之泥，就是传说中可以抵挡洪水之灾的法宝。”

　　“原来是这样。”千缈恍然大悟，道，“来这儿的人应都是富贵之人，所求早已超出世俗之外，那这些店家提供的山珍海味，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粗茶淡饭罢了。”

　　琴灵点点头，说：“姑娘看的通透，就是这个理。”

　　第二天一早，千缈下了楼，见马车并未出厩。马夫也不见人影，青蚀王和魏缨骑在各自马上，很是威风。旁边还备着一匹马，这意思，难道是……

　　“云城人少，官道经久失修，地道坑洼，影响进度。今日就你与魏缨与朕一起即可。”青蚀王指向那匹马，道，“你上这。”

　　千缈看着那匹仿佛鼻孔在对着自己出气得马，顿时陷入了沉思，虽然她开车还行，但是骑马……不过是曾去马场拍过几张照，发过几次朋友圈。

　　“陛下，这……”她踌躇道，“怎么上？”

　　花了小半个时辰，千缈终于掌握了要领。她艰难地跟在青蚀王的后面，魏缨在她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夹在中间，便一刻也不敢松懈，好在前面的人还比较照顾，骑得并没有太快。

　　明明朝着穷奇山的方向在靠近，可眼见着那座山离着自己越来越远，可是青蚀王回头望了千缈一眼，神色凝重，表情复杂。

　　“停一下。”

　　青蚀王摆手，勒住了马绳。

　　“陛下，怎么了么？”魏缨架着马上前。

　　“这路不对。”他转向千缈，问道，“你的迷穀枝，能否指路？”

　　她这才想起来，赶忙将它拿了出来，解下了绳子递给了青蚀王。枝丫上了手，缓缓升了起来，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跟上。”

　　在迷穀枝的指引下，不出两个时辰他们就到了穷奇山脚下。青蚀王将迷穀枝还给千缈，下了马，嘱咐魏缨在山脚看着。

　　“穷奇山上有许多珍奇野兽，要小心为好。”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你怎么跟来了？”千缈一见，这不正是秦昇远和他的护卫，再次跟上来了。

　　“怎么，就许你们来？”秦昇远将马绳一把递给云冀北，“看好，本公子也要上山。”

　　“世子，我跟你一起上去吧。”云冀北不愿留下，前几日让秦昇远受了重伤，他本就心里愧疚，总想时时贴身护着他。

　　“不必，在这等着我下来。”说罢，便就第一个踏上了阶梯。

　　青蚀王摇摇头，道：“既是如此，秦世子照顾好自己便是。”

　　千缈与青蚀王并排走着，暗道这山道修得却比来时的路严整许多。周遭植物与其他山峰的萧条之状不同，枝繁叶茂不说，许多枝叶头竟还冒着尖尖，如春风到来，欲展露自我。

　　整座山没有一株花，全是枝叶浓绿的植物，且异常壮硕，品种繁多，大多是从未见过的，倒的确有仙山的味道。可周遭太过于安静了，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在树叶层层的包裹中，显得异常突出。一路向上不知过了多久，再见不到底下的沟壑了，路也变得并不有规律起来，四周渐渐弥漫上了雾气，见不到五米开外的东西了。

　　“青蚀王，我竟是想不明白了，你来这深山，为何要带着她？我可听说这穷奇山中，不少野兽。”秦昇远突然转身，拦住了二人。

　　这个问题，千缈在心里也想了许久，却不敢问出来。

　　青蚀王不语，他绕开了秦昇远，道：“若不能在天黑前下山，恐有性命之忧。”

　　“别不回答我，不说清楚就都别走。”秦昇远拔剑，一个箭步冲上前拦着青蚀王。

　　青蚀王并不后退，接住了秦昇远的招式，眼见二人就要打起来。千缈赶忙冲上前，想要拉开二人，还未来得及，就听见一声冲破天际的怒吼声，连脚底下的土地也被这一声声怒吼连带着震动起来。

　　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雾气中。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也逐渐显现，它的右边脑袋上没有角，可左边却有一支巨大的犄角，怪物在雾里缓缓变得明晰起来，这厮浑身是刺，青口獠牙，头上的角比它的头大了两倍，有着两双眼睛，一双眼睛是正常的白底黑瞳，长在两腮上的眼睛虽小，却布满血丝，瞳色猩红，流露出嗜血的渴望。

　　“穷奇山，不会真有穷奇吧。”

　　她小声说着，看见方才还闹得不可开交的秦晟远一把拉着自己往一侧的石头下躲去，青蚀王也跟着三人躲在了一旁。一颗石头恰好将他们三人遮盖住，怪物在石头的另一边，厚重的呼吸声噗嗤噗嗤如在耳旁。

　　等了不一会儿，身后的响声消失了。青蚀王方才轻声说：“鸿蒙之泥，在穷奇的老巢，相必就在这附近了。”

　　秦晟远一把揪住青蚀王的衣领，低喝道：“你可知这穷奇，生性嗜血，杀人不眨眼。如此险境，你为何要拉着她来一起送死！”

　　青蚀王一把推开他，并不恼，“若你怕了，现在下山还来得及。”

　　千缈拉着两人，从中调解道：“两位大哥，先别争了。我们时间不多了，来都来了，赶紧先去把鸿蒙之泥拿到吧。”

　　自从穷奇出现之后，周围的雾气散了小半，现在能看得清许多道路。

　　“你可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的那个地图？”

　　千缈点点头。

　　“还记得在地图山上东北位置的那个圆标么，那就是穷奇的老巢。”

　　千缈按照上次青蚀王提供的地图，细细看了周遭。要判别方向比在现代难许多，没有指南针和导航仪，方向全靠盲猜。

　　“那儿有一个洞穴，看着与地图上的标记是重合的，而且洞口巨大，看着就像是方才的怪物的打小，要不要去看看？”

　　青蚀王点点头，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