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缈行》月上尺素

28、第二十八章

　　黑衣人背着一柄长剑，看见千缈异常激动。

　　“湮尘，湮尘……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用你的冰蓝剑，杀了你这肉身。”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仍是兴奋无比，“这真是太好了，亚父定会表扬我。”

　　说罢，他抽出后面的剑，千缈一眼就认出了这把剑，在他的手中正放着幽幽的蓝光。

　　“原是你偷走了。”她浑身冰冷，动弹不得，“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我。”

　　黑衣人被千缈茫然的表情刺激得愈发狂躁，他将剑锋收了一些，兴奋道：“你是九千龄，是湮尘，祭神大典上我都认出来了，那青蚀王护着你跟护着宝贝一样，都没有办法下手，谁能想竟在这儿送上门来。”

　　他的双手举着剑，在微微颤抖着。一字一顿道：“母亲，我给你报仇了！亚父，我们可以报仇了。”

　　“我不是湮尘，也不是什么九千龄，你认错人了！”

　　一边是黑衣人的步步紧逼，一边是自己体内的冰凉使身体处在难以动弹的情形，腹背受敌不说，旁边还有个半废之人得带着。

　　“你快跑，呆在那儿干什么！”秦昇远本就失血过多，能撑到现在还清醒实属不易，他见千缈呆坐着，黑衣人却离得越来越近，用仅剩的力气朝着黑衣人怒道：“有什么事朝我来，伤害一个女人算什么！”

　　黑衣人直接忽略了秦昇远，持着冰蓝剑就要刺下。

　　这个时候，剑身开始颤抖，发出了刺眼的蓝色光芒。千缈的瞳色上蒙上了一层蓝光，盯着冰蓝剑，猛地出手握住了剑身，可剑身却未能划破千缈的手心，而是与冰晶融为了一体，冰晶顺着她的手，迅速蔓延至黑衣人手边。

　　他的眼睛瞪大，迅速丢弃了剑，从身上取出一柄弯刀，如影子一样飞速绕到了千缈身后，刺向她的背部。

　　一阵蓝光带着凌厉的冰晶，将黑衣人弹开，鲜血透过黑衣人的面纱，透了出来，就在这一刹那，一只巨大的鸟穿破墙，将黑衣人护在身下，大鸟回头看了一眼，如鹰一般的眼神并未落到千缈身上，而是对她手中的冰蓝剑打量了一眼，转瞬消失在黑夜之中。

　　可千缈清晰看见被大鸟牵制住的黑衣人眼神中的不甘和仇恨，以及大鸟眼中对冰蓝剑的畏惧之色，明明是一只鸟儿，眼底的情愫竟与人的情感相通一般。

　　“嘭——”冰蓝剑的光芒尽失，掉到了地上，覆在千缈身上的冰丝逐渐消融，她的衣裳被浸湿。

　　秦昇远意识已经模糊，他怀疑自己方才所见都是幻觉，本想开口说话，可话语到了喉咙里，却没有力气发出声。

　　青蚀王将假冒的“守城军”收服后，忙开了厢房之门，可眼前的场景让人一惊，只见秦昇远已经失去了意识并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千缈衣衫湿透，趴在了桌上，同样不省人事。

　　魏缨正要进来，却被青蚀王一把拦住，还未来得及看清厢房内状况，就听到一声低吼：“出去。”

　　地上之人的衣物被血汗浸湿后贴身无比，身体曼妙曲线被一览无遗，他极为不爽地赶走了就要进来的魏缨，皱着眉头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了千缈的身上。

　　再三确认遮盖好了后，他才向门外道：“魏缨，叫医官。”

　　卿月阁内一片狼藉，只有一桌仍整整洁洁，四周胡乱飞起的打斗的残屑总能刚好偏离这二人的桌子，两人还在悠然对饮，如同周身有着不能进入的结界。

　　“方才有一瞬，风仙是否也感受到了，有一股强劲的仙气就在这卿月阁中。”

　　云炎举杯之手微微一颤，细微至极，无人察觉，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是么，我并未察觉，财神爷莫不是喝酒喝多了，起了幻觉？”

　　“怎会，凡间的酒酿，怎能让我喝醉。”她不服气地辩解，但眼前之人的注意力均在乱局之中。

　　言罢，她也转身看向云炎目光所及之处，只见方才还生龙活虎、春风得意的千缈，已经失了意识，被青蚀王横抱着，虽她已经被宽大的衣袍遮得严实，但是不难看出她身体已经是疲软地耷拉下来，情况看起来还挺严重。

　　身后之人同样也带着一人，区别就在他是用力扛着肩上失去意识之人，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柄用粗布随意包起来的剑，左右都是两个大“包裹”。

　　“委实有些惨。”云炎摇摇头，轻声说道。

　　“若是方才我们出手，她也不至于受伤了，请咱们喝了一场酒，在危难关头却得不到帮助，这酒实在受之有愧。”

　　“凡人皆有自己的命数，该遇到的劫数命中注定，你帮她化了这一次危难，下一次她还是会遇到，帮得了这一次，能帮得了每一次吗？”

　　溱霜听闻，脸颊微红。

　　“人间的热闹也看够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你呢？”

　　云炎起身，淡然道：“不回了。”

　　话音刚落，他在瞬间化作一阵风，不见踪迹。

　　独留下满脸疑问的溱霜，她飞升不过千年，刚习得天庭的规矩，可在上天庭待得越久，却越发觉得这一些年纪大的神仙难以揣，看上去简单的仙际关系比繁文缛节更加难学。

　　魏缨送秦世子上了马车，转身再看自己放在一旁的冰蓝剑，才不过眨眼的功夫，它就消失了。

　　“陛下，属下失职，刚才陛下交给臣的剑，被偷走了！”他慌张地跑到前车，跪地谢罪。

　　青蚀王并不着急，车辇中传出他的声音：“方才的风刮得倒是稀奇，不过是一柄普通的剑，丢了就丢了吧，照看好秦太子要紧，吩咐宫中的太医在朕回宫之前在紫乾宫内等着，若是误了时辰，当心各自小命。”

　　魏缨跪地的身体一抖，战战兢兢道：“臣领命。”

　　街角，云炎伸出手，方才他使了个仙法从魏缨手中不动声色地将冰蓝剑拿到，剑身逐渐显现在他的手中，死气沉沉。

　　“若不是湮尘，何人能将冰蓝剑唤起？”

　　紫乾宫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宫内叫得上名号的太医都齐聚紫乾宫内，他们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病患，可方才来传话的宫人表现得如临大敌，这些太医个个都是在宫中混迹数余年之人，心底隐隐觉得若是医治无力，可不是一个人掉脑袋的问题了，人人脸上布着惊恐之色。

　　青蚀王在窗帏便踱步，见太医一个接一个上前把着脉，可一个一个都不能探出病因。

　　“陛下，这位姑娘的外伤并不严重，上药后不日就能痊愈，此非致其昏迷的原因，只是她如今仍是呼吸微弱，具体为何，臣一时半会还无法得出结论……”

　　青蚀王听了几遍类似的话语，心中更加烦闷，他摆摆手：“朕知道了，下去吧。”

　　身旁的侍女瑟缩跪在了他的面前，小声道：“陛下，方才奴婢为姑娘更衣时，发现她的身上结了一层寒霜，不知这是否是她昏迷的原因。”

　　“寒霜？”他神色一变，微咪双眼。

　　“陛下，下一位太医已经候在殿外，要宣他进来吗？”宫人在门前请示。

　　青蚀王用力一挥衣袖，拦在了床榻前，道：“不必，都下去吧。”

　　不多时，就见魏缨从殿外走来，风尘仆仆，急急向青蚀王行了礼。

　　“殿下，卿月阁抓到的活口都自尽了，这些人冒充守城军，别有用心。没有活口，问不到其他的。只是他们身上，右肩处都纹了一个羽毛纹样的图腾。”

　　“羽毛？”

　　青蚀王坐在床榻旁，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榻上熟睡之人。

　　“还有一件事……秦太子醒了，嚷着要找千缈姑娘。”魏缨抬头看了一眼青蚀王，“说是要将千缈姑娘带回天刑。”

　　“哼。”青蚀王皮笑肉不笑冷哼一声，道，“你且再去探探这些人的底细，秦太子那边派多点人手去看着，这一拨人本来是冲着他来的，若他在郦城遭了意外，就等于给了天刑之人作乱的机会。”

　　“是。”

　　魏缨领命，正欲离开，走到一半又觉得还是问个清楚较好，便退回，忐忑问道：“陛下，那秦太子说的……千缈姑娘？”

　　青蚀王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蹙，眸中如刀般犀利。

　　“属下明白。”魏缨脊背一凉，慌忙走出了紫乾宫。

　　只见沈国师正站在一旁，手持奏折，脸色阴郁。他见了魏缨，立刻上前。

　　“魏将军，请留步。”他情绪激动，眼睛充血，看样子已经许久未眠，“沈某有一事想问，陛下今日带回宫之人，是不是就是当日害我儿之人？”

　　“国师何出此言，当日之事纯属意外。”

　　魏缨面不改色，现如今知道当日之事之人甚少，此前青蚀王下了旨不许旁人踏入荀芜殿，国师即便是知道沈无缺在里面，也只是在大王的陪同下见了他两面。

　　大王对千缈姑娘的关心非同寻常，这种情况下，他断然不可能会把她推出去当这个凶手，只得平心气和劝道：“再说沈小将军并未遇害，只是如今还未苏醒，何来凶手之论？”

　　“不不，我要面圣，无缺昏迷不醒，都是那人所害。”国师说着就要进门，被守卫一把拦住，他内心焦急，“我定要请陛下降旨，处死那个杀人犯！”

　　未等魏缨出手，从一旁快步来了一人，阻止了沈林。

　　“国师，沈将军醒了，您快去荀芜殿看看他吧。”原是他府上的婢女绿篱，绿篱匆匆而来，带着瞬间喜出望外，破涕而笑且还有些恍惚的沈林飞快朝着荀芜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