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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夫人,这外边这么冷,您…您怎么出来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我看着他,答非所问。

      六童笑了下,飞一般地逃了出去。

      我追了出去,看到苏临川也在院外,便停了下来,毕竟我现在还不想见他。

      “等等。”见我要走,苏临川连忙将我叫住,“那两个簪子,你都给刘氏了?”

      今日刘氏来找他,他知道是因为簪子的事儿,可没想到那两只簪子都戴在她的头上,难不成她就这么看不上自己的礼物?

      “我不想要。”怕他看到我哭过的痕迹,我没有转身,自然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子。

      “好。”苏临川冷笑,“算我自作多情。”说罢,便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去。

      六童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是要带夫人去看灯吗?怎么就吵起来了?

      我也不甘示弱地回了落云斋,平日里都是我哄他,这次也不知怎么硬气了起来。

      外面的炮竹声依旧在继续,反正睡也睡不着了,我干脆给自己裹了一层棉被,静静地守在窗前。

      漫天繁花入眼,陨落成星,渐渐消散。不知不觉,那银花火树日益朦胧,我知道我又要哭了,只可惜帕子远在天边,我只得扬起脑袋,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我是爱上苏临川了吗?我不愿承认。

      夜色渐深,外面的喧嚣却越演越烈,我歪着脑袋杵在窗前,困意久久不来。

      兴许是有些喜欢的。可这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毕竟苏临川这个固执的酸书生若是知道了我对他的心意,心里一定会膈应死吧。

      我自嘲地摇了摇头,心中的狂热也随着夜幕中消散的星火渐渐平息,越发清醒。

      我都干了些什么蠢事,这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便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因为一支簪子的事同苏临川甩脸子,甚至…甚至还不知死活地同他叫板。万一他一怒之下收回了我手中的财政大权,转交到刘氏的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意识到这残酷的后果,我连忙披上一身大氅去往苏临川的独院,若是我及时道歉,他会消气吧?我不敢确定,毕竟苏临川这人向来是阴晴不定,就算过了这么久,我也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狗脾气。

      等我到的时候,苏临川的书房还在燃着灯。

      “夫人,您怎么来了?”六童在外面守着,此时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我来找大公子。”

      “大公子说了,他要睡觉了。”

      “可你还没通报,怎么知道…”我还没说完,书房的灯火突然熄灭,连带着我都被罩入黑暗之中。

      什么要睡觉了,不过是不愿见我的说辞罢了,知道苏临川尚在气头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强行闯进去,眼下的道歉只怕是火上浇油。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我拢了拢大氅,转身离去。

      次日清晨,我早早地起床梳妆,可得来的却是苏临川早已离开的消息。

      今日是大年初一,本以为他再怎么着也会过了年再离开,谁知道他竟然这么不想见到我。可好在他气归气,账房的钥匙却没有要走。

      苏老二带着兄弟们祭拜祖先的时候问了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只能以学业繁重为借口搪塞了过去,可这显然不能说服他们。

      苏老二在苏家祠堂痛斥着苏临川这种大逆不道的行径,我也不好继续待在这里,便出去派人准备了些茶水,殊不知竟和躲在外面抽烟枪的苏老五撞上了。

      他磕了磕烟枪,呲着两排大黄牙朝我走来。

      我向来最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厌恶的。

      苏老五是苏广德最小的弟弟,是庶生,也是私生子。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生的臃肿白胖,说话时狭小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是柳州出了名的草包纨绔。

      看着他,我便想起刚入职场时曾经骚扰过我的地中海主任,他看我时也是这副样子。

      不过我算是幸运的,刚入职不久他便因为作风问题被撤了职,听说进去了几年,一直没出来。

      如今看到苏老五这张脸,我便觉得有些不舒服,好在苏老二及时赶了出来。

      “听说大嫂厨艺高超,不知今日我兄弟几人能否有幸尝到大嫂的手艺?”

      对上他猥琐的笑,我下意识瞪了他一眼。

      苏老二自然知道这苏老五是什么德行,他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斜着眼睛看着我,就好像,我才是那个勾引他的罪魁祸首。

      这饭最终还是没做,苏老二将我叫到大堂,他们兄弟五人端正地坐在两侧。

      看着最上面的暗朱红镂花椅,我知道那是我的位置。

      我快步上前,极不自在地坐了上去,不敢乱动,苏家兄弟大谈女则,言辞激烈,仿佛是一个莫须有的批斗大会,而我就是那个被指桑骂槐的对象。

      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任人摆弄的傀儡,一举一动都要经过别人的控制,一旦反抗,便会被架起四肢,丢到那让人越陷越深的幽潭之中,活生生的溺死。

      “听说,大嫂在服装秀上接了不少单子。”

      那场服装秀首战告捷,便是定金都已经收到手软,别说是惊动了苏家人,便是柳州三大家都已经开始效仿了,只不过牛头不对马嘴,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这一刻,我知道他们叫我来是什么意思了。

      前几日我收到柳州商会的邀约,请我正月十五前去赴宴。柳州商会能人云集,他们自然不愿放弃这个结交人脉的机会。

      苏老五道:“大嫂一个女人,总想着往男人堆里扎什么?不如把你剩下的画稿都交给我们,我们代你去,你就在家里享享清福不行吗?”

      “休想!”面对这种不讲理的行为,我愤怒起身,只是苦于背后没有支撑,看着这一张张强盗的嘴脸,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奶奶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苏老五“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跑到我的面前给了我一巴掌。

      我歪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下面模糊的三人,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视而不见便是一种默认,不动声色更是一种无形的鞭笞。

      我应该是,正在经历一场多人暴行。

      “他妈的,老子叫你一声大嫂,你还真拿自己当碟子菜了?”苏老五啐了我一口,厉声威胁,“老子今儿个就告诉你,那山上被剿的土匪可等就着报仇呢?苏临川那小子身边有六童,他们不敢动他,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我们哥几个护着你,你真以为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去办什么,狗屁服装秀,我呸!”

      “老五!”苏老二上前将他拉开,小心翼翼地将我扶正,“老五说话就是这般无礼,大嫂莫怪。”

      好个黑白脸,我擦去嘴角的鲜血,心中越发清醒,商会这事儿他们应该早有预谋了。

      可我好像没什么办法,反抗了,便是一顿毒打,应允了,便只能做一只幕后的蚕蛹,为了他们的利益,将自己抽丝剥茧,榨干血肉。

      看当今的情况,我貌似只能选择第二个。

      我将这几日设计的图稿都交了出去,他们走后,我终于松了口气,浑身的紧绷顿时土崩瓦解,瘫软在桌边。

      我走出大门,正好扫过刘氏那张幸灾乐祸的笑脸,纵然知道她就是将画稿说出去的罪魁祸首,可我却无力追究。

      汤婆婆看到我红肿的脸,惊了一跳,听完前因后果不禁泪流满面。

      她说,这世间本就是这么不公平,以强凌弱,弱肉强食。

      身为女子更是如此,便是这世上最为卑贱的男人也会让最为尊贵的女人染上一辈子的污点。这个污点让女人一生都活在唾弃之下,却能变成那男人津津乐道的本钱,尽管是做了鬼,那也是人人羡慕的风流鬼。

      在这个世上,女人不靠男人,是不可能成功的。

      我不同意汤婆婆的话,可脸上的火辣却一次又一次地将我从理想拉回现实。

      我披上大氅,一头扎进飞雪中,头也不回地去了长乐坊。我想把柳姑娘带回家,我要让汤婆婆知道,这个世上还是有独立女性的!

      我去了我们最常去的厢房等她,从白天等到黑夜,可等来的,却是柳姑娘上吊自尽的消息。

      我僵在原地,良久,良久…

      直到打更的梆子声敲响,我这才回了神,机械的眼睛像是重生一般转了下,憔悴,猩红。

      我拿着柳姑娘留给我的遗书,失魂落魄地般走上了大街,我没有回苏府,转身住进了一家脚店。

      烛光下,我颤颤巍巍地打开柳姑娘的信,这才知道,原来她的闺名叫罗小芊,六岁便被人贩子卖到了月居楼。

      信里寥寥几句,简单地概括了她短短的三十年,里面没有悲伤,没有抱怨,没有死因,仿佛只是在叙述别人的一生,文字极为平淡。

      我妄图抚平被泪水打湿的皱,却是徒劳。

      微弱的烛火燃上信的一角,我将它放在桌子上,看着它染尽成灰,纸张很短,烧起来也不过是一瞬的火舌,还来不及发热便重新归于黑暗。

      翌日,我还是回了苏府,有了刘氏这么个极佳的传话筒,我一夜未归的事儿很快便传进了苏家兄弟的耳朵里,对上他们的质问,我没有解释,毕竟现在他们还需要我,不敢拿我怎样。

      他们走后,我便将刘氏叫了过来,大概是已经报上了苏老二的大腿,她的态度极其嚣张,似乎是认定了我不会拿她如何。

      “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又何必处处为难我?”

      “奴婢不敢。”

      对上她挑衅的目光,我没有说什么,派人叫来了人牙子。

      兴是觉我在吓唬他,刘氏咽了咽口水,到底还是没有求饶。直到将她绑起来扔到人牙子脚下,她这才真的慌了神,痛斥自己昏了头,求我再放过她一次。

      可这次我不会再心软了。趁着苏家兄弟还没回来,我将她以最低价卖出了手。

      被拖走的时候,刘氏拼命地抓住门栏,痛苦地叫着苏声的名字,妄图引起我的一丝怜悯。

      “声儿!救救娘亲…救救娘亲啊,快给夫人磕头,磕头…”

      看着痛哭流涕的母亲,苏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可怜兮兮地跪在我的面前:“求夫人不要卖了我娘…声儿只有一个娘…”

      我闭上眼睛不忍看他,任凭他拽着我的衣裙,也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意思。

      刘氏放声痛哭,像是认定了结果,拼了命地挣脱了人牙子,将苏声抱在怀中。

      “夫人慈悲,能不能,让我再和儿子待一会儿?”

      我没有说话,默认地站了起来,转身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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