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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域民不以封疆之界。” ...

  •   姜山殊眼见着无虚追着蔺江厌飞向森林的另一边,他低头,用力将冰剑拔了出来。

      连带着血肉,一起沾在冰剑上,那是剜心蚀骨的疼,他甚至不能出声,起身走到柳云渊面前,带着苍白的笑:“将他们带回去,好好疗养。”

      柳云渊还想出声安慰什么,姜山殊就已经提着剑转身,白月剑划过冰面,剑身即将破碎,剑面有些裂痕。

      “还有妖怪等着除,你们保护好自己。”

      姜山殊转而飞向人间,远离蔺江厌的一面。在东北境内,妖怪正肆虐人间,可见一群天兵正在与他们厮杀。

      姜山殊提着剑与他们并肩作战,不知过了多久,死伤惨重。姜山殊一袭白衫上已经沾满了血,他的眼里只有冷冷的杀意。

      “姜山殊,好了!”柳戚芸切身站在姜山殊身边,想要伸手夺过他的剑。但剑是侠客的保命物件,岂是旁人可随意抢夺的。

      “北幽王的冥兵来了,停下吧。”姜山殊看着周围盔甲齐全、彀□□、持兵戟,领头的人是冥界之主蔺落筠。

      他才停下手,眼里空无,想要丢下剑,更早来到的是身体摇摇欲坠,但他已经不能倒下了。

      还有一个他最关心的人,他要前往南边,他有泉龙丹琰珠,只有他才能彻底封印无虚……

      他摸上丹田处,一时的空荡让他顿住。没有,没有泉龙丹琰珠。

      他握剑的手更加紧,推开一旁的柳戚芸便飞上高空,南边的树成片地倒塌,一直连绵到长白山脉的边际。

      他才明白蔺江厌当时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说他笨,是他所有都知道。他还瞒着他,一瞬间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唯独瞒住了他。

      他做好了和无虚决一死战的准备,所以他拿走了泉龙丹琰珠……

      姜山殊心中一遍遍骂着蔺江厌,也一遍遍呼喊着他的名字。

      但他找了,什么也没有看见。整个长白山,什么也没有。

      地上只有打斗过的场景,鲜血和冰锥,残破的衣衫和斩断的白发。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感受到鲜血渐渐溢出,在冰剑击入的胸腔,正好是心脏的位置。

      姜山殊最终倒在了地上,闭眼前他还在驱动着符咒,那个他的禁忌——锁魂符。

      “他醒了。”耳旁有些蒙蒙的声音开始进入他的耳朵,他徐徐睁开眼,自己已经躺在了箫府的客房里,身旁有箫玉庭、解婉玉、蔺落筠……唯独没有蔺江厌。

      他的嗓子几乎不能发声,还能有鲜血冲上喉管的腥甜感,“蔺江厌在哪儿?”

      蔺落筠垂下眸,有些躲避姜山殊的对视,“长兄与无虚撕打后不知所踪。”

      姜山殊想要立刻起身,被箫玉庭摁回床上,他开口保证:“蔺南王一定还活着,现在我们需要整治人间。听我说完。”

      “天兵的救援很及时,冥界和天界牢狱里的妖怪都被抓了回去,但人间死了很多人、很多妖,仙魔精兽。在蔺南王回来之前,我们能做的只有不让三界大乱。”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姜山殊?”

      姜山殊眸光暗淡无神,“明白。”

      蔺落筠让周围的人都离开,房里只剩下两人。蔺落筠从袖袋里拿出一块玉佩,放在姜山殊床上,“山殊哥哥,这是长兄的令牌。他让我告诉你,这次凶多吉少,倘若了出了意外,保全冥界。”

      蔺落筠说着自己都酸了鼻头,还是忍下眼泪,“他让我替他跟你说句对不起。”

      姜山殊呼出一口气,带着质疑的笑,像是安慰自己,“他知道我最讨厌旁人带言。”

      “我等他亲口说,要么就别说了。”

      蔺落筠眼神略向外有意瞥了一眼,还是那副伤心样子,却握起姜山殊的手,放了一张纸条在手心,“你好好在长白山养着,冥界还有事,落筠先走一步。”

      姜山殊立即明白,长白山还有余孽未除,他打开纸条,

      “姜山殊,小心四大家。”

      那是蔺江厌的字迹,他不能再熟悉。

      姜山殊下床,立刻烧了纸条。换好衣服,他走出屋外。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长白山每个府都很繁忙,解婉玉穿着厚褥子,在化用法力修复建筑。

      “解三娘,你的肚子,可还好?”

      解婉玉笑着道:“都好,一切都好。”

      “你还伤着,赶快回屋吧。”她招呼着姜山殊,抬手向他挥了挥手。

      姜山殊的眼神注意到解婉玉的手腕上,原本带着玉镯的手此刻空落落的,还有一条细小的伤痕。

      “解三娘,你的镯子呢?”

      她像才反应过来,收回手腕,藏在褥子之下,“无虚碎了我的镯子。”

      “你快些回去,天冷。”

      对呀,冷。

      姜山殊看着周围的人,甚至包括自己,都穿的很厚,才让他出来时没有察觉,天竟是如此的冷。

      这是春天啊,怎么还这么冷呢。

      解婉玉曾和她说过,那是当年的解家当家人解龄玉穿过她的镯子啊,世世代代的当家人的持宝。

      说碎便碎了倒可以解释,明明那是解龄玉的唯一的遗物,解婉玉怎会不难过,反而笑着解释呢。

      这一切好像都在告诉姜山殊,这不是真实的世界,这就是一个幻境。

      他走到箫玉庭的府邸,竟只看见了柳戚芸,他面对着姜山殊,戴着银制面具,“姜山殊,你还没想清楚吗?”

      姜山殊双手背在身上,打算拿出毒针,“别拿毒针了。”

      他一顿,除了蔺江厌,没有人知道他会从背后拿毒针,因为他的毒针,想来不藏在身后。没人知道他会用毒针。

      姜山殊直接伸手擒住柳戚芸的脖颈,眼神狠厉厉地看着他。柳戚芸吞咽口水喉结滚动,笑容不减,“杀了我啊,不是吗?”

      姜山殊倒先揭下了柳戚芸的面具,样貌却不是他,而是姜山殊,他笑:“姜山殊快醒过来吧。”

      随后他的容貌开始模糊,周围的事物如马赛克般消减,他在喊声中醒来。

      蔺落筠神色慌张,为他输送法力,见他醒来,才缓过气来,她的额间已经冒出细小的汗珠,应该是刚用了极大的法力。

      原来刚才都是梦境,那梦中的一切真实吗?

      姜山殊不容多想,身体在承受于剧痛当中,“落筠,我去找蔺江厌。”

      蔺落筠强咽下一口气,“好。”

      “带上令牌。”蔺落筠将蔺江厌的令牌放在他手上,就像梦中的一样,他放心不下,叮嘱道:“回去的时候,小心些柳戚芸。”

      转身赴身昆仑山。

      既然一切的开始便在昆仑山,那蔺江厌也一定带着无虚去了昆仑山。

      昆仑山下的蔺江厌抚着胸前的重伤,脸上失了血色,他呼着气,模样还是那样的清冷自持。

      始作俑者无虚高悬于天空之上,没有一丝表情,精致的脸庞像孩子的洋娃娃,卷翘的白睫毛半掩着瞳眸,“蔺江厌,活着回去吧,姜山殊在等你。”

      蔺江厌仍然护着身后的念虞,却在一瞬间,他放下了手,抬头凝视着无虚的眼睛,犹如冰雪无情的眼里有了一丝犹豫,“姜山殊。”

      “对啊,姜山殊。你爱他,对吧。所以你说过你会活着回去的,我给你这条命,你回去,和他。”无虚还要诱惑着他,有几分讥笑的意味。

      “无虚,你为什么要离开昆仑山?”像是临死前的询问,无虚知道他动摇了,一点也不介意和他在死前聊聊天。

      毕竟她知道,死前的人都喜欢与人喃喃,好像那样就可以打破死后的孤独。她见过太多人,死前的模样,像凋残的一朵春花,只是春天离去的一个祭品。

      无虚笑了,“也许,你可以换个我愿意回答的问题。”

      想了想,蔺江厌也没有开口,她耐下心子,“天界人人都可以是大义大善的神仙,唯独天帝,是佛祖错选的人。”

      无虚当然比天帝法力更高深。

      天帝坐在高位太久,不见人间疾苦,不听三界谏言,他想拥有的不过是人间帝王都想拥有的,无上的权利和放纵。

      原来犯错的人,是不会改正的。

      蔺江厌问:“你想要杀了他吗?”

      “蔺南王,你是很聪明的人,我一届地魂都知晓,想要拖延时间吗?姜山殊找不到你的,整个昆仑山,除了昆仑宫的王母娘娘,没有人能找到你我。”

      蔺江厌听罢,任由着无虚靠近。她触碰到念虞,“念虞,该回家了。”

      指尖触碰,冰冷的手指变成两束光源,两人即将化为一体。

      蔺江厌却有一分得意的笑挂在嘴角,手中的幽冥剑化形,眉眼一厉,将即将融在一起的光团砍断,无虚倒在了地上,乘胜追击,蔺江厌一剑击中了无虚的心脏。

      她露出惊愕的眼神,逐渐恐惧,而又恢复平静。插在她心口的幽冥剑被寒冰蔓延爬上,而后砰得一下碎成了几半。

      无虚躺在地上喘息,眼前白茫一片,唯有蔺江厌墨色缎服上的鲜血在她的眼里染了色,“想杀了我吗?可我是杀不死的哦。哈哈哈。”

      蔺江厌没有多言,将体内所有的法力汇出,竟化成了一柄没有实体的剑,再次插进她的胸口,硬生生将心脏挖了出来。

      那颗冒着寒气的心脏,也是雪白的,还在跳动着,“有人告诉我,你的心脏,是你所有的法力来源。”

      无虚想要伸手抓住它,却只能被疼痛蔓延身体,她几乎喊叫着,但声音沙哑:“是他……”

      无虚甚至想起,那个红衣妖媚而冷淡的娲渔,她的哥哥……

      受伤的念虞走到无虚身边,她再一次碰上无虚的手,“姐姐,我们回家吧。”

      恍然间,无虚的力量进入了念虞的体内,她睁开眼,那双瞳眸似她又不是她,少了几分青涩,“将我带回沃水,封印住我。”

      念虞没有在乎法力的消失,好像她根本就不在乎,只有能通过她弱小的身影看出孤寂和古老,一种不同于她本身的古老。

      蔺江厌将她带到了昆仑山下的沃水,运用无虚的法力将念虞封印在了那块石头上,将石头的所有力量又汇进了世世代代的大地里。

      大地再一次厚实而质朴,无虚彻底消失在了世界。

      确切说,她再一次与天地融为了一体,可她再也不会离开这里了。

      念虞离开前告诉他,念虞和无虚的身体是可以相通的,一切的经历或是记忆都可以想通,甚至可以通过改变她的而改变无虚。

      就算无虚掌握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可她的致命弱点有两个,一个是打败她,剜出她地心中,而便是擒住念虞。

      这也就是天帝为什么要抓住念虞的原因。因为那是无虚的修炼期,真身与虚体会有短暂的分离,所以天帝带走了她,关在了满是锁魂符的天牢。

      她还说,不禁她感受到了姜山殊的怀抱,还有同样孤独的无虚。念虞是无虚的幼体,孤寂了千万年的无虚,通过念虞感受到了姜山殊怀抱的温度。

      所以她没有杀死姜山殊,也没有杀死蔺江厌。或许因为在无情的无虚看来,他也曾是她的朋友。

      她想要蔺江厌替她告诉姜山殊,她很感谢他的怀抱,她再不寒冷了。

      ……

      雪山崩塌,天地苍茫。

      雪峰之间寥寥的声音仿佛来自虚无,风呼啸啸的,没有细微的变化的翻来复始。它的声音来自大地的深处,只有无边的悲凉,将一切希望打消散去。

      空旷的雪地上,姜山殊薄衫裹身,只身片影有些落寞。眉眼间似含有千年不散的冰雪,迷茫而孤寂。

      他在等,也在找。

      他的蔺江厌。

      “姜山殊。”身后传来有些微弱的声音。

      他回头,蔺江厌站在阳光之下,眉眼锋利,面如玉,立如芝兰。

      蔺江厌一步步走来,都在表示着他很好,那副模样上次出现好像是在记忆当中一样,从模糊走向清晰,从寒冷走向温暖。

      他的手上留着血,从手臂到手背,在指尖低落,地上立刻绽放出小冰花,随后又被雪蒙住。

      “我回来了。”

      姜山殊转面而笑,鼻尖滑过几分辛酸,他抱住蔺江厌,还在调侃,“这不是活着吗?留什么遗言啊。”声音却已经抖得不像话。

      “姜山殊,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残阳西入崦,又于朝东升。

      一切的故事还在继续,我们江湖再见!

      —全文完—

      2022.12.1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域民不以封疆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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