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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十里红妆(七) ...

  •   这一夜赵倦去隔间的书房休息,阮棠独自占了新房。

      鸠占鹊巢终究不是长久之法,第二日一大早,阮棠便去看赵倦说的几处院子。

      赵倦遣管家来问三朝回门的事,主要询问阮氏父子的喜好。阮棠也并不比赵倦多了解多少,但凭借几日观察,知道阮氏父子是典型武人喜好,不爱文雅物事,便如实相告了。

      沃雪轩里的绿化好,种满潇湘竹、青松和兰花,因为竹林傍屋,遮檐蔽日,过于阴凉,显得光照不足,阮棠在心中排除掉它,立刻去琼华堂。

      琼华堂种满琼花,树干粗壮高大,想必到了晚春琼花盛开时,风过处,必定落花似吹雪,如人间仙境。阮棠有些心动,但在看到不远处的假山群时,打消了念头。狂风穿过假山洞穴时,发出的鬼哭狼嚎声她可受不了。

      只剩下澄碧堂了。澄碧堂倒是离临水阁最近,都靠近王府的后门,与街道一墙之隔。难免有一些嘈杂,但也有好处,——进出王府便利,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屋子规整,格局通透,没有太多大树遮挡阳光,窗下一溜儿种了好些芭蕉。院子里有一口池塘,引来山泉水,盛夏能开半塘荷花,水中养了百尾锦鲤,看起来十分招财!

      阮棠当即敲板,就澄碧堂了。

      赵倦一个字没有多问,招来管家,让一切听王妃调度吩咐。阮棠是个行动派,当天便搬进了澄碧堂,女使们也各自分到厢房。最要紧的是“身家”,阮棠厚着脸皮去问赵倦要库房钥匙,赵倦也没二话,直接给了。

      甘蓝看了一圈,来请示说,我们可以整个小厨房。

      阮棠一口答应,又让管家去配合甘蓝,料理厨房。

      晋王府的人用起来体验感极佳,干活极卖力气,不偷奸耍滑,盏茶工夫便把阮棠的嫁妆全抬来澄碧堂。也不会多问一个字,只点头答是。

      照说成亲后王妃就别院而住,实在不合常理,但是晋王府没人露出哪怕一点点的疑惑。只能有两种解释,或是晋王平时御下极严,下人不敢问;或是晋王素日行事古怪,下人已经习惯。

      此时已是黄昏,帘幔半卷,阳光从敞开的几扇大花窗中照进来,屋子里暖融融的。

      阮棠在独属于自己的温暖大床上躺倒,盯着帐顶发呆。

      呆了片刻,起身翻出装地契的箱子,打开,将地契掏出来,一张张铺展在床上,真实感受到自己是个大富翁,这才满足地长舒一口气。

      躺了一会儿,豆蔻过来请她去用饭。

      澄碧堂的小厨房还没收拾好,甘蓝借用王府的大厨房,料理了一桌宴席。

      宴摆在澄碧堂的花厅,辛夷插花,琳琅调香,文茵挂画,豆蔻、朱绣帮忙布置杯盏,甘蓝指挥着厨司的小丫鬟上菜。

      阮棠一拍手,叫上豆蔻:“我想起来,库房还有好酒,你随我去搬一坛子来。”

      豆蔻笑嘻嘻地答应了。

      等到她们把酒取回来,花厅里也已诸事齐备,众人落座。

      阮棠起身,给她们一杯一杯斟酒,众人连道不敢。阮棠笑着一一按下她们,道:“往后大家同呼吸、共命运,荣辱一体,不必分彼此,也无需分贵贱。”

      众人碰杯,都满饮一杯。

      阮棠落座:“从阮府到晋王府,换了天地,也是我们能大展拳脚的时机了。”看到六双亮晶晶的眸子,她笑道,“我都还记着,你们之前对我说的梦想……我们就从此时、从澄碧堂开始,一起努力。”

      六张脸面面相觑。

      “辛夷的梦想最简单,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以后澄碧堂的花和香,就交给辛夷了。”

      辛夷正想自请侍花与调香的差使,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正有此意,多谢王妃。”

      阮棠摆手:“你们以前怎么称呼我,以后一切照旧,私底下千万别叫王妃,我听着怪别扭的。”

      众人都答应了。

      甘蓝笑道:“那我也自请差事,以后澄碧堂的小厨房,娘子就交给我管罢。”

      阮棠点头:“非你莫属。”

      剩下几位见此,都分担了剩下差使。朱绣当仁不让,领了女红之事。琳琅管首饰衣裳及阮棠的贴身事。豆蔻爱走动,承担了里里外外跑腿的活计。

      文茵将目光投向阮棠,阮棠回以鼓励目光。

      “我没什么长处……”文茵讷讷。

      “你帮我管账。”阮棠一锤定音。

      文茵吃了一惊,管账是极私密的事,既交给她,就表示对她极为信任。她既不想拒绝这一番信任,又自觉不可胜任。

      “不要慌,学学就会了。有为难的事,去请教琳琅。琳琅也解决不了的,再来问我。”阮棠沉吟片刻,道,“我不希望你们的一辈子都拘在小小的澄碧堂里,往后我若是立起一番事业,你们也都要出了宅门帮我的。”

      阮棠觉得自己很有几分无良老板既视感,给下属们打鸡血、画大饼,又分配好各自的差使,众人边吃边聊,又亲热了许多。

      最后还是琳琅劝散,说才来晋王府,不好闹得太晚,给有心人看见了,没得惹出闲话。阮棠想起赵倦说过王府有官家眼线,连忙同意,众人这才收拾了散了。

      归宁日,赵倦先上马车,看了半卷书工夫,才等到梳妆完毕的阮棠。

      赵倦与阮棠乘一辆,琳琅、辛夷、豆蔻和文茵共乘一辆,赵倦的小厮侍卫骑马随侍。

      阮府在内城,他们的车队随乡下人一起进城。一路看到农人、商贩挑着担子、赶着牛车进城。春三月,柳枝已发得老长,进城后,看到许多车轿上装饰着杨柳树枝,绿意盎然。

      阮棠看够了,眼见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从车外收回脑袋,一不留神,发髻上的步摇与马车帘的流苏缠绕在一起,挣扎之间,越缠越紧,“哎哟”了一声,进退不得。

      后脑一紧,一只手控住她的脑袋:“别动。”

      手离开,直接把那支累丝点翠莲花纹步摇摘下,递到她手里。

      “多谢。”阮棠接过步摇,有点尴尬。赵倦拿起书继续看,并没有再说话。

      步摇一大串细碎的红珊瑚,嵌在金丝里,和流苏须须已经缠成死结,阮棠努力了片刻,直接放弃。她手本来就笨,耐性又不够。

      马车一停,琳琅辛夷过来扶她下马车。

      琳琅眼尖:“娘子的步摇呢?”

      阮棠示意马车帘:“卡在那里了。”

      琳琅便提议自己去取步摇,阮棠倒觉得不必急。琳琅素来细心,想得也细致,对阮棠耳语:“这支步摇是太后当年的嫁妆,若是丢了,太后问起,不好回。再说另一件,步摇卡在车帘子里,被人看到了,不知会编出什么闲话。”

      阮棠听明白了,寻常的大家闺秀,有几个会把步摇和帘穗子缠一起的呢?琳琅这是在给她保全面子。

      阮棠点头:“那就辛苦你。”

      赵倦这时也被背下马车,坐上轮椅。琳琅便跟着马车,直接去了后院。

      阮棠四下留心,也没见人搬东西抬礼物,腹诽道:难道这个新婿竟空手上门?

      更稀奇的是,本该迎客的阮氏父子也不见人影。

      阮棠一脑门汗,问等在门廊的管家:“爹和三哥呢?”

      管家尴尬地直挠头:“公爷和小郎君都在马厩。”

      阮棠;“……”

      ————

      老阮和小阮,正在马厩前,一边添马草,一边一问一答。

      “这匹赤血马不错,看它的腿就知道耐跑。”

      小阮另有看法:“我瞧那匹白的好,毛色如雪,膘肥体壮。”

      “那匹乌云踏雪也不错。”

      马厩里一连排十余匹宝马,个个神采飞扬。埋头在食槽里,举案大嚼。

      阮棠咳嗽一声,打断父子间抬杠:“爹。”

      老阮和小阮一起转身,先看一眼阮棠,转而立刻把目光移到后面的赵倦身上。老阮眉开眼笑:“王爷来了,你来给我们说说,这几匹马,哪匹最好?”

      阮棠:“……”

      “那匹白色的叫踏云,吃饱喝足时,体力最好,跑得最快;那匹赤血马叫霞影,最聪明,能腾空越过箭雨,爆发力最强;踏雪的综合实力也很不错,当选过‘马王’……”

      赵倦不急不缓,片刻工夫,将十余匹马儿的优缺点一一道出,如数家珍。

      他竟如此懂马?阮棠不由看了赵倦一眼,据她所知,赵倦自从腿残后,深居简出,平日里连王亲贵戚间的马球赛都不大去看,出外都是马车代步。

      阮又微不由问:“王爷送来的这些马儿,自己最中意哪个?”

      嗯?马是赵倦送来的?阮棠瞬间想起其中缘由,一定是赵倦投其所好,直接送来十几匹良马作为归宁礼。阮府只有一对二货父子,正是肉包子扔进狗嘴里,一扔一个着。只见赵倦出神了一会儿,目光定定看向一匹矮脚枣红马。

      阮又微一愣,指着那匹枣红马,有些难以置信:“王爷最中意这匹?”

      赵倦瞥了阮又微一眼,语气淡淡:“它看起来其貌不扬,耐力最好。”

      还是阮煌先反应过来,引着众人到花厅落座。管家带人斟茶,上果点。因为府里没有当家主母,显得有些冷清。

      几句过后,话题不由扯到西北军上面。这话题戳到爽处,老阮和小阮都能滔滔不绝、说上三天三夜。打开话匣子后,赵倦扮演十分耐心的听众,总恰到好处地抛出问题,引出老阮更旺盛的倾诉欲。

      正谈到兴处,沈如珀和庄夫人来了。

      老阮住了话头,对阮棠道:“我怕家里太冷清,把你舅舅舅母请来了。也算是告别,过几日我和三郎就要回西北。”

      毕竟一起住了将近两个月,阮氏父子是她穿到书里后最亲近的人。不觉有些伤感,问阮煌:“爹爹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阮煌无法回答,只能摇头说不知道。

      庄夫人打岔:“往后遇到难事,来找舅舅舅母也一样。以前你在宫里,我们想帮也无处伸手,如今好了,送个信儿,舅母立马赶到。”

      阮棠笑:“多谢舅母。”

      众人一同吃过饭,庄夫人拉着阮棠去后院厢房,问了一些亲密话,“王爷待你好不好”“王府的事可还处理得来”“下人服不服管”,阮棠一一答了,说王府驭下极严,凡事倒无需她多操心。

      晋王出宫立府已有十余年,这十余年都没有主母管家,那必定是晋王自己管。庄夫人想通这一节,也不知是该替阮棠庆幸,还是遗憾。晋王的与众不同,势必造成阮棠也不能做寻常人家的主母。阮家的少壮都在西北,她孤身留京,身似飘萍,一身荣辱,几乎全系在晋王身上了。

      阮棠看出庄夫人的忧虑,安慰她:“王爷待我极好的。”

      前一日,琳琅替她卸妆时,两人闲谈之中,琳琅无意中提到庄夫人有一位堂兄,早年放着好好的官儿不做,跑到西南边境榷场做生意,用瓷器、茶叶换取皮毛、马匹,运到京城来卖。有一年在关中遇到匪徒,受了重伤,幸而有忠仆相救,捡回一条命。后来在京城中做买卖,开了间瓦子,规模越做越大,发展到里面有二十余个勾栏,小唱、说书、马戏表演、杂剧、舞旋、相扑……应有尽有,渐渐成了京城里最热闹的去处。

      阮棠听了,不由对这事上了心。她虽与庄夫人只有几面之缘,却知道这个舅母是个热心人,只要她有所求,能力范围之内,必定相允。

      当下斟酌了片刻,开口道:“我有一事,欲得舅母襄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十里红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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