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在手》大象叔叔

9、突袭紫水镇

　　不知道是上天垂怜，还是上天推波助澜，前途未卜的突袭，在第三天就迎来了那样一个阴沉沉，又狂风大作的黑夜。夜黑的只怕是迎面撞上了，才晓得对面是个人。狂风呼啸，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风声里。这样的天气给突袭紫水镇，带来极大的便利和隐秘。

　　兄长，真是天赐良机。敖骥对周京道。两个人站在风中，军旗被吹的烈烈作响。

　　但愿上天护佑。周京表情肃穆，声音沉重，内心如坠千斤重石。两方博弈得来的这样一个突袭策略，或许会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真出了事，如何说得清，毕竟自己代父行靖北将军职权，又要对皇帝跟前红人小心伺候。这实在不是一个武将擅长的。

　　旁边的吴得力正梗着脖子，一脸的傲娇，这次的对决，他胜利了。

　　徐衡拱手道别。咱家祝徐大人马到功成。

　　谢，内官大人。徐衡回答道。

　　显叔，一定保护好徐大人。周京严肃地对周显说，还附带了一个眼神，意思是，无论成败，人绝不能出事。

　　少将军，放心。邹显领会了周京的意图，也回了周京一个放心的眼神。

　　徐衡领兵秘密出发了，所有的兵将都穿黑色衣甲，整齐有序，无声无息地朝紫水镇杀去。此时敖骥的一千骠骑营也已集结完毕，以备不时之需。

　　旷野、林中，只有风嘶吼的声音，黑夜也掩盖了行进的轨迹。沿途的警哨被一一干掉。徐衡面色深沉，从容指挥，一看就是不是等闲之辈。可惜这等人才不为朝廷所用，只忠心他的主子。

　　按指定时间，进入紫水镇外围。只见徐衡一声令下，刀斧手手持钢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跟着长枪手，长枪手的后面是□□手。□□手解决高处和远处的警哨，和刀斧手解决就近警哨，两者密切配合。外围警哨解决后，徐衡下令正面、左翼、右翼按原定计划突袭。将令一下，所有将兵分三路鱼贯而入。

　　隐秘潜行，无声杀戮。在进入到镇中的时候，还是被潜藏的暗哨发现了。对方以锣声示警，很快被□□手射倒。一看被发现，徐衡趁敌军还在熟睡初醒之中，果断下令强攻。徐衡带人以迅雷之势正面突击，如同砍瓜切菜，很多敌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武器都没来得及拿，就被斩杀了。

　　左翼同样势如破竹，一部分快速穿插至后方，监视湖对面动向，以大部在湖南岸，以小股部队乘船去湖对面观察动向。另一部分由左向右，穿插至纵深后，向中央包抄分割，大杀四方。

　　右翼也同样如此，他们所在的方向，囤有敌人的粮草和军械库，很快便攻杀了进去，随即派一部分人把守，其他人继续向纵深杀去。

　　很快形成合围之势，西厢军的空间被压迫得越来越小，几乎没有还击的能力，此时只能任人宰割。不可一世的西湘神机军，做梦也没想到，被打得成了缩头乌龟的百泉军队，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再他们的面前，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增援的百泉地方军竟有此战力。

　　没有嘶吼声，没又喊杀声，只有刀刺入的声音，敌人的惨叫声。敌人在慌乱中点起烽火，向湖对面的人求救。

　　见狼烟已起，徐衡大吼，速战速绝，不可恋战。

　　士兵们杀红了眼，地方军从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这么多年在军中被骂无能草包，不能打仗，今晚把强悍的西厢军打的落花流水，信心感顿时爆棚。

　　对他们，徐衡用了洗脑这一招，这也是逍遥侯的计策，收地方军为己用。对于地方军的将士们，这是正名的一战。地方军军纪涣散，也不是这些士兵造成的，百泉虽为小国，但非常富庶，百姓安康，根本就没人造反，连治安事件都几乎没有。当官的忙着敛财，不好好训练，当兵的自然有样学样，但都是血性汉子，老被人骂，心里也不爽。徐衡一句，要重拾男儿本色，一下子就激起了胸中的那团火，再以利益诱之，扮作带兵如子，如兄弟。徐衡带兵、治军皆有一套，这也是逍遥侯看重他的原因。

　　让所有人想不到的，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三千人的西厢精锐竟被全歼，很多人连反抗都没有就被咔嚓了。于是，将士们对徐衡的有勇有谋，佩服地五体投地。

　　但敌军的援军速度也能很快，他们已经击溃了对岸的小股部队，一部分乘船，大部分绕道冲杀而来。徐衡一看战场形势远远超过战前的推演，装B的时候到了，他想着这么多的粮草军械不能白瞎了。他们攻过来，至少还要几个时辰，就命令右翼军，增援左翼军，节节阻击援军。剩下的人将粮草、军械装车，马匹带走。

　　传令兵不断把阻击援兵的情况报给徐衡，徐衡也适时调整作战部署。粮草装好车，开始运走，阻击部队，也开始按着徐衡的命令交替掩护、有序撤退。真是攻如鬼魅，退如风卷。到了西林涧五里的地方，敌军害怕中了埋伏，便不敢再追赶，只能吞下这耻辱的果子。

　　安全返回城中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凯旋而归，马上的徐衡挺直着腰杆，气宇轩昂的。那些从来打过硬仗的地方军更是趾高气扬的，这回可算扬眉吐气了。

　　周京、敖骥、吴得力几乎同时得到了消息，提早就出来迎接凯旋的徐衡。周京和敖骥沉重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同时又倍感震惊，远远超过他们的设想，如此短的时间，居然全歼了西厢神机军的三千精锐，还有时间拉走他们的粮草。这恐怕连父亲都做不到。

　　吴得力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力主给敌人一点颜色看看，结果大胜而回，以后更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少将军、敖将军，徐将军果然神勇无敌。那话里话外和表情都透着讽刺的意思。
　　恭喜徐将军得胜归来，徐将军果然是神兵天降，一出马就马到功成，咱家一定上表陛下，为徐将军请功。吴得力首先发话，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让周京和敖骥的心里都不舒服。吴得力对徐衡的态度也有很大的提高，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做出这么一鸣惊人的举动，简直是给自己脸上贴了大大的金。

　　恭喜，徐将军。周京和敖骥也都上前恭喜。大家寒暄一番，周京道，徐将军和众兄弟先去吃早饭，然后沐浴更衣安寝，晚上为徐将军摆庆功宴。

　　哪里哪里，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没有吴内官的鼎力支持，没有两位将军大力襄助，怎么能有徐某今日的微薄之功。徐衡没有把功劳揽在一个人身上，有福同享，有功劳大家都有份。

　　周京一眼看到了，站在徐衡身后的邹显，他正笑着和大家一起恭维着徐衡和吴得力。感觉到了周京的眼神，他在笑容露出一个特别的眼神信号给周京，周京立马明白了。

　　少将军，回去后，你我就各自上表吧，咱家给陛下写奏报，你给侯爷写。吴得力说话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几调。

　　是。周京拱手道。

　　大家吃罢了早饭，便各自回去休息。周京把邹显叫到自己的房间，同在的还有敖骥。显然邹显也有一肚子话要对周京说。

　　显叔，把昨晚详细的情况跟我说一下，如此大胜，那西厢三千精锐，你我都知道他们的厉害，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还是徐衡真有过人之处？周京急切地问。

　　是，少将军。徐将军是难得的将才，有勇有谋，还会笼络人心，鼓舞士气。但正如少将军所猜疑的，这三千西厢精锐，旗号是西厢神机军所属，我们以往也同他们交过手，战力属上乘，可昨晚战力却大打折扣，我们竟然有充足的时间运走他们的粮草，实在匪夷所思。虽说我们占得偷袭先机，他们很多人连衣服都没来的及穿，就被斩杀了，他们的反应速度怎会退化的如此之快?

　　周京和敖骥都面色沉重。显叔，还有什么，你继续说。敖骥道。

　　他们的主将也不是，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个，本来想抓住问问情况，被乱箭射杀了。小人以为......

　　显叔，您尽管说，都是自己人。周京道。

　　小人以为，这并不是西厢神机军。

　　不是？三个人的表情此时就不是凝重，而是震惊，如果是真的，这后面的水得有多深，隐藏在

　　他们内心的那个惊天的阴谋正慢慢地浮出水面。

　　三千人？还有那么多粮草，他们想干什么？他们劳师袭远，想长期围困，粮草对他们多重要？敖骥提出自己的质疑。

　　难道徐衡真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周京问。

　　势如破竹，进展神速，快是快，但步步为营，甚有章法。所有将士，都是令行禁止，并不像传言的，战斗力如此不堪。

　　周京和敖骥无语。迷雾重重的。这是西林涧被围攻以来最大的胜利，朝廷一定会大加封赏、宣扬。此时说话，就是触霉头的事。但疑窦丛生，让人找不到边际。

　　父亲现在到哪了？周京回过神来问。

　　嬴州。侯爷刚来的信。快，六百里快骑，密报父亲。说着周京，走到案牍前，把战况、三人的分析、疑惑和猜测都写了进去。与此同时，大太监吴得力也将奏报以快骑，送往都城。

　　周京在自己的中军之内，陷入了沉思，直到敖骥来唤他，参加晚上的庆功宴，周京着实不想去，邹显的话让他心中十分不安，但又不得不去。

　　宽大的演武场上灯火通明，杀猪宰羊，大坛装酒，方桌列阵，好不热闹。除值守兵将，所有参与本次突袭都头以上将领，未参与的都虞侯以上将领全部参加。参与的普通兵将，赏肉食一斤，酒一坛。未参与的普通兵将，减半。

　　周京虽然看不上吴得力，但这样大张旗鼓的庆祝，对军心士气是一次极大的鼓舞，这也是他想做的，只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吴得力站出来，端着酒杯，第一个来开场白。那个娘兮兮的样子，他说出的话，能有多大分量。

　　将士们，昨天徐将军带着大家打了一场大胜仗，咱家在这感谢大家了。我已经将奏报报送朝廷了，陛下一定会论功行赏。嗯，那个.....今天的仗打得好，打得巧，徐将军居功至伟，少将军和敖将军也都鼎力支持......,嗯，那个。又卡壳了。没词了，就是一句，饮了这碗酒。
　　当兵的果然是当兵的，只听将令，什么皇帝陛下，什么钦派监军，什么王公大臣的话都不好使。弄的吴得力好生尴尬。

　　这时候，徐衡站了起来，周京也站了起来，同时说了声，干。将领们才端起酒，一饮而尽。
　　少将军，您先来。徐衡把行酒令的权力，让给周京。周京也很识时务的推辞回去。徐将军，今天您是主角，理应您先来，请。徐衡总是谦卑和礼让。

　　弟兄们，我徐某人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就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弟兄们替朝廷卖命，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我徐某人绝不会亏待了兄弟们，我只对你们说八个字：有福同享，生死共担。

　　全场的气氛被点燃起来了，对于将士，没有什么比有福同享，生死共担，更暖人心的话了。
　　周京和敖骥彼此看了一眼，越来越觉得这个徐衡绝非等闲之辈，如果真如预料，此人必定是他们的劲敌。地方军到他手才多少时日，就对他唯命是从，俯首帖耳。

　　觥筹交错，酣畅淋漓，好不痛快。徐衡拉着吴得力，一个劲地奉承，喝酒，拉近关系。他的每句话，都说在了吴得力的心坎上，把他捧的高高的。最关键的是，他带领着战力不强的军队，打赢了一场凶险非常的战斗，在军中树立了威望。

　　吴得力给皇帝的奏报上也写着，徐衡为将兵之才，可堪大用。这是吴得力在临行之前，齐王给了他很大的好处。吴得力这种爱财小人，自然懂得投桃报李。可他们都被逍遥侯玩弄于股掌之间。徐衡在给逍遥侯的密保之中只写了：一切都在侯爷成算之中。

　　与此同时，周北辰也收到了长子周京的军报和私信。周北辰看了以后，证明自己胸中的疑团，慢慢解开了。可是此刻自己实在脱不开身。周京军信中提到的地方军的战力情况是他最为担心的，他必须要查明。他提笔给周京回信道：

　　京儿，你担心的事，为父会派人去查。你和俊生要保全好自己和北靖大军，等着为父带兵解围，北靖军不可出城迎敌，这是铁律，你们务必做到。至于吴和徐，尽力劝阻，劝阻不得，便由他们去。对于争论，做好记录，以备不时之需。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