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有人无能逞强,有人置身事外 ...
-
援军如期而至。徐衡虽为主将,但吴得力不过一个五品的太监,那气势比他还强。他昂着头,颐指气使的样子,让周京和敖骥心里好生不爽。这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主儿。
大家见面,各自行礼。
徐大人、吴内官,一路车马劳顿,接风的席面已经备好,请二位入席吧。周京率先开口道。敖骥也紧跟着在前面引路。
吴得力也不客气,自己马上走在最前头,自己把自己真当根葱了。徐衡倒是谦让了一番,少将军,请。
几个人分主宾坐好,还没等周京开口。吴得力就装起来了,咱家奉陛下旨意监军,还望两位将军多多配合呀。那狂傲的语气,让周京有揍他的冲动。人家主将还没开口,他倒先摆起谱了。都说宰相门人三品官,人家可是皇帝的奴才。
徐衡倒是没有生气,附和道:吴内官是陛下亲派,我等一定不负圣命。
少将军、敖将军、邹将军,来之前侯爷已有过嘱托,让我们死守城池。徐衡从头到尾一副官话,听着也客客气气的,但不表露自己的内心,让人看不透。这是逍遥侯一早就嘱咐过的,这么多年能安枕无忧的呆在齐王身边,可见此人心智非等闲之辈。
周京和敖骥从头至尾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尽管心里憋屈,但他们都知道将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第三天,敌军再来袭扰。跃跃欲试的吴得力。还没等商议,立马提出来要援军出战。徐衡也不反对,毕竟他是主将,初来乍到总得打出点样子,他也看出来了,这样的袭扰不成气候。无非是考验你的耐心,让你耐不住性子,磨得你烦了,磨得你疲了。以援军的战斗力这样小规模的进攻还是可以一战的。
果然,进攻很轻易被打下去了。接下来,一连三天,敌军的袭扰就没断过。他们也想测试一下,百泉援军的战斗力究竟几何。袭扰每次都是轻易地就被击退了。徐衡能立足了,但他心里清楚明了,这跟真正的大战,相差甚远。周京、敖骥这些身经百战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有吴得力,膨胀了,一个劲地说敌军也不过如此。大家还要奉承他是员福将。
刺探了虚实后,一连十来天,敌军都没有动静。周京和敖骥外松内紧,每天都去巡视,他们牢记周北辰的嘱托。好多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军需粮草都及时供应充足。徐衡也一直客客气气的,有什么事,都和周京和敖骥商议。吴得力更是只管听曲、喝酒,和莺莺燕燕们嬉戏打闹。一个阉狗,对女人竟那么大兴趣。
一切平静如水,和谐平稳。这样的气氛让周京和敖骥感到疑惑和不安。事出反常必有妖。两人密报周北辰,得到的回答也很简短:密切关注动向,维持原定方针不变。
周京、吴得力、徐衡、敖骥等人正在主营内商议,突然有人来报,北靖军和援军发生打斗。周京和敖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但两个人没有交流的机会,只得先赶往现场。打斗这种事原本在军中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在北靖军中是很少有的,还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候。
已经有人受伤了,两帮人还滚在一起打,只是没动刀枪。见领导们都到场了,才被拉开。问明原因,不过是互相看着对方不顺眼。北靖军嫌地方军军纪涣散,地方军骂北靖军破规矩太多。加上被围了这么久,火气自然大,地方军感觉自己后面有皇帝身边的人撑腰,也不把北靖军放在眼里,言辞激烈后,就打了起来。
处理结果是各自领头的三十军棍,其余人二十。周京和徐衡都表现出了军人的铁面无私。
回去以后,敖骥立马来找周京。周京见到敖骥就说,你不来,我也派人去唤你。两个人都感受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事出蹊跷,俊生你也感觉到了。
要说这种事在军中常见,毕竟这些地方军军纪涣散也是出了名的,也没什么稀奇的,可是我心里总是觉得不安。敖骥道。
我也是。也或许是我们多心了。周京道。父亲不在,真到了关键时候我们真能的顶得住吗?
不能顶也得顶,侯爷不是说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派人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吧。
也只有这样了。
他们殊不知,他们的猜测并不只是猜测,这个不声不响的徐衡已经走在他们前面了。一切都是逍遥侯的安排。刚才的打斗也是徐衡故意安排的。他这么做并不是自己出头,而是把吴得力推到前面,他在后面坐收渔人之利。
几次打退袭扰,吴得力的膨胀和徐衡的添柴加火是分不开的。他们不断的夸吴得力是天生的战将,屈在后宫,可惜了。又安排自己的人主动去挑衅北靖军,然后在吴得力面前说是众兵将闲得时日久了,必定生事。又鼓吹,敌军并不像靖北侯说得如此强大。这些话,每句话都打在了吴得力的心坎上。
吴得力还真就上了当,他马上和徐衡去找周京和敖骥。吴得力开门见山,周将军、敖将军,咱家来了也有一段时日了,敌军也没有想象中的不可战胜,如此龟缩损我军威,我们也应该出城与之一战,给他们一点颜色。
吴得力这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周京和敖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内官大人,不是小人驳您的面子。您和徐大人都是知晓的,我父帅也再三嘱咐,不可出城迎敌。周京道。
吴得力一听周京拿靖北侯出来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时局是不断变化的,我们总得适时而动,也不能一味守成,不知变通。到底是伺候皇帝的人,小嘴叭叭的。
吴内官,请恕在下直言,西湘、大宛大军战力都强于我百泉,登图人虽被我们所灭,但毕竟他们是马上民族,天生善战,何况他们人数还优于我军。除刚开始的十万大军,后续有增兵三万有余。我军至此才不过七万人,何况地方军战力不够。如今据守坚城,才可以保西林涧不失。周京满心愤恨,但他依旧记得父亲的嘱托。
咱家以为地方军虽不如你们北靖军,但战斗力也是不弱的,这几天你都看到了。狗太监,开始阴阳怪气地说话。
这几天敌军只是试探虚实。周京有揍他的冲动,但还是只能忍让。
将军你说?吴得力又拉来徐衡加入战阵。
吴内官,卑职一介武夫,你们让我守城,我没二话,让我出去打,我也不惧生死。徐衡说得大义凛然,慷慨激昂。但他再次做到了置身事外。言外之意就是决策的事我不管,你们让我怎么打,我就怎么打。前有替罪羊,又可以坐山观虎斗。若斗得两败俱伤自己就可以收拾乱局。
吴得力被徐衡的一番话,整的一头雾水,在来的路上,这家伙可不是这么说的,衷心表的那叫情真意切。这会怎么突然说起罗圈话了,让自己这个皇帝身边的红人很没面子。
徐将军也不反对。吴得力强行找着徐衡话中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但徐大人也没同意。周京马上用徐衡的话回怼,这会儿就顾不上面子了。
话僵在这了。吴得力苦思冥想着,走之前,皇帝许诺过他,如果监军得力,得胜回来后,就升他为四品首领太监。龟缩在壳子里,什么时候能建功立业。虽说不是全乎人,但还是对权力充满欲望。
想到皇帝,吴得力突然灵机一动。临走前,皇帝还口谕了临机专断权:此去,你只负责监军,不可参与战事决策,可一旦有谋反迹象,你可临机解除其兵权,所有兵将由你节制。
陛下,临走前,授予咱家临机处置权。吴得力说一半,留一半。
此话一出,实在有分量,也正是靖北侯担心的局面,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也得是底气十足得大人物才敢说出口的话。虽有父命在先,周京看了一眼敖骥。两个人最终都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
内官大人,不是我等畏战,实在是侯爷再三嘱托,更何况敌军只是试探援军虚实。敖骥拱手,严肃道。
侯爷大,还是陛下大呀!吴得力是绝对不能在第一次对决中就落了下风,如果这样,以后就更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了。
这话,比刚才的那话,分量更重。在场的人都不敢言语了。
你说呢?徐大人。看大家都不敢回应了,吴得力更是得意洋洋。
吴内官,这是说哪里话,君命,末将自当遵从。
这才来几天,周北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就是周北辰最大的担忧,自己的儿子抵挡的住利诱,但威逼却不一定扛得住。
其实,皇帝口谕的事,逍遥侯对徐衡早有交代。连皇帝的近侍都有逍遥侯的人。他们算准了,吴得力必定用这个来要挟周京,自己顺势而为就行。
吴得力一看自己的忽悠加威逼起了作用,便得意起来。少将军,说到用兵,咱家并不如你,但比起对陛下的忠心,咱家可是天地可鉴。吴得力的话越说越重,言外之意是如果不出兵,是对皇帝陛下不忠心。
敖骥看了看周京,知道他的内心已经动摇了。这要放在现在给周北辰打个电话就行了。西林涧往来都城,就算是快马也要几天的路程,更何况靖北侯到地方整军,此时身在何处还不得知。
敖骥头脑快速地思量着近几日呈上来的探报,他要在这其中找到一个最稳妥,既能一击而中,还能全身而退的点来突袭。突然一个名字出现在敖骥的思绪里,紫水镇。
紫水镇位于西林涧西北面,离西林涧十里路程,是陷落的州郡里最富足的镇,这里盛产稻米和鱼产,是他们粮草补给的地方。这里驻扎着西厢的三千精锐。表面上看,敌军连营环环相扣,紫水镇离旁边的村镇,直线距离不过几里路,但中间隔着香泽湖,如少数人乘船很快便到,但如果大股部队要过来,则要绕过香泽湖。大军绕道,少说也需要半日的路程。
这是他们部署的一个盲点,但又是重兵防守的地方,一旦被攻击,周围的敌军就会蜂拥而来,好比虎口拔牙,敌军也料定没人会有这个胆子,敢虎口拔牙。这既是奇招,又是险招。唯有出其不意,以快制胜。
周京妥协了,但他只妥协了一半。他同意打,但不能用他的人去打。他的话一出口,敖骥就用表情表示了怀疑。这等凶险的事,战斗力强悍,素养高的北境军,都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何况那些酒囊饭袋的地方军。但周京的话已出口,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周京是从全局出发,既不得罪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又遵从了父亲的将令。真出了事,北靖军保存,还留有希望,责任也由吴得力来负。
吴得力同意了,他看看徐衡,徐将军呢?
吴内官,末将说了,大人让我打,我在所不辞。一句话,又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四个人达成一致。少将军、敖将军都有什么良策?徐衡问。
这是唯一让敖骥和周京安慰的地方,徐衡毕竟为人沉稳,身经百战,既然答应了,一定会谨慎行事的。
几个人走到沙盘前。敖骥把手指指向了紫水镇。紫水镇为联军的粮草补给之地,把守这里的是西厢的三千精锐。敖骥把想法说了出来。
好计。敖将军不愧是骁勇善战、熟谙兵法之人。徐衡沉思了片刻,便领会到了敖骥的想法。
吴得力还一头雾水。周京道出了他的担心,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想收复,也不是歼灭,是挫一挫他们的锐气,烧了他们的粮草,具体随情势发展而定。徐衡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徐衡继续说,我率八千兵马趁着夜色出城,采取两翼包抄,中间突破的战法,三千正面进攻,左翼三千,右翼两千,左翼迅速穿插至左后方,同时监视湖对面,阻击援军,一旦风吹草动,立即示警撤出。右翼为助攻,同时负责放火烧掉粮草。
很好。吴得力只会一味的叫好,至于其中门道,也就参透些皮毛。
我是第一次领兵出战,对此地还不甚熟悉,还是请少将军,帮衬一下才行。
到时让副将邹显给你们带路。周京道。
那多谢,少将军。
看着徐衡一板一眼,章法得当的布置,周京和敖骥的心都稍稍放下来。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一个阴沉沉的黑夜了。
回去的路上,周京和敖骥并排走着。两个人都感觉到了对方有不同的见解。还是敖骥先开口了,兄长,此等凶险的事,为什么不派自己人,万一.....。
我不是没想过,北靖军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何况父亲曾严令我们。
地方军也受侯爷节制,也没什么两样。真出了事,我等也逃脱不掉干系。咱们怎么等比得上那只阉人的嘴呢?
那是后话了,真丢了西林涧,你觉得我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住西林涧,其他的只能以后再做打算了。周京的话里有太多的无奈。
真不明白,陛下,把这么个阉狗送来监军。敖骥很少牢骚。
陛下,对我们靖北侯府早就不放心了,满朝的非议从来就没断过,臣强主弱,早晚罢了。周京也只有在敖骥面前才敢露出沮丧的神情。
俊生,你和你的骠骑营随时做好接应准备。
是。敖骥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