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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西林涧之战(二) ...

  •   号角再次响起,敌人又开始了进攻,而且已经离城墙越来越近。敌人多如群蚁,箭都射不
      过来。敌人的强弓、强弩和投石器也不断地击中守城的将士。即便如此,敌人的云梯、撞车始
      终无法靠近。
      哀嚎声,厮杀声、战马的嘶鸣声响彻云霄,不断有人受伤,死去,被抬下去,轻伤的人带伤作战。面目狰狞,毫无惧意,战争和死亡让人变得麻木。所有的将士眼睛里都冒着火,身体的肌肉处于紧绷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大战之后,人松懈下来,就会有人瘫倒。
      此时探子来报,西城战事吃紧。此时这样的消息就如同雪上加霜。主城打得如此惨烈,西城应该能轻松应对才是,怎么会吃紧。周京立即跟城楼主将耳语几句,和敖骥返回中军。中军内武将、文臣、参谋军事等人此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紧急商讨。见周京和敖骥前来,都拱手施礼。少帅,敖将军。两人简单回礼,便加入到商讨。
      什么情况?周京表情严肃。
      西城,敌军突然增兵大举进攻。说话的是,众武将中的一位年纪四十几岁的黑脸大汉。此人是靖北侯周北辰的副将邹显。
      多少兵马?
      五营人马,是西湘皇家所属,战力最强的“天字营”。
      他们又增兵了?周京问。
      探子刚刚来报的,他们怕是孤注一掷了。邹显回答道。
      立即把这个消息快马报送父帅。周京道。
      现在最为紧要的是解燃眉之急。敖骥道。
      各位怎么看?周京问道。
      大家面面相觑,都对这诡异的突发情况不能轻下判断。西城傍山,地势最为险要,城墙建的比其他地方都高。凡是有过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聚军众于坚城之下,是不智之举。
      所有的人都一脸狐疑,一脸懵逼。这几天的大战,天天都是匪夷所思的消息,就连这战事开的也是匪夷所思,竟没有一丝风吹草动,没有一丝觉察。还有敌军增兵的消息,可能在众将士的心里形成了巨大的压力。
      周京也是第一次独自担当如此重任,何况是如此大的战事。他深知自己的担子有多重,也明白了父亲这么多年是多么的艰难。父亲临行前也曾把内心隐隐的担忧和自己深谈一番。此刻正是他要做决断的时候。内心激烈的斗争,脑子里的各种想法都是模糊的状态。说到底,自己的火候还差得远。怎么办?他心底在呐喊。
      少帅,末将认为此为疑兵之计。西城易守难攻,且他们的皇家天字营,又不擅长攻城。此时也只有周家的未来女婿敖骥敢说话了。
      敖将军说的有理。大家纷纷赞同,但大多都是人云亦云,随声附和。只是有人说出了想法,然后就没有了责任。只有邹显面色深沉,并没有附和。显叔,有何不同想法?周京见邹显如此神情,心里便又没了底,其实他内心对敖骥的见解是赞同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少帅,别忘了那条小路,可不得不防啊?邹显放低了声音。
      周京、敖骥和众人都纷纷错愕并警觉起来。那是通往西林涧一条隐秘的险峻的小路,被山峦、巨石和林海覆盖,蜿蜒曲折,只能过得了一人一马,如不小心,就会跌落悬崖峭壁。曾是当地农户为了生计而开凿的,后来修了大路,那条路随着岁月渐渐被荒废,也少有人知了。
      父亲临行前的嘱托,再次在周京的耳边响起:城池最怕被内部攻破。周京抬头看了看,邹显那张被风沙、烈日摧残过的面孔,跟往日相比,只是多了凝重和慎重,没有任何不妥。这毕竟是跟着父亲征战近三十年的忠勇之士。可此刻的周京内心还是犯了嘀咕。他该相信谁?能相信谁?敖骥?这个他未来的妹夫,也是他父亲最为倚重的人才。可这些真的能留住一个男人,一个勇冠三军的猛将吗?这也是一个南陲小国的悲哀。
      此时探子再次来报,大宛的黄旗军也在西城增兵五千。一切都像是真的,或许一切都是真的。这个消息在左右摇摆的周京的心里加重了砝码,开始向增援西城倾斜。
      大家都望着周京,等着他做最后的决断。此时,如果父亲在就好了。不能再等了,周京心里明白。他心一横,做出了决策,显叔,西城增兵五千,以备不测,您亲自督战。
      得令。邹显施礼退下。
      周京又吩咐手下,将城中男丁凡是能拿得动兵器的都集中起来,分发兵器,随时投入主城守卫。虽说年轻,到底是将门虎子。布置完,便带着敖骥和自己的禁卫飞奔主城。
      此时敌军的云梯队和辒揾车已经逼近城边,云梯被架上,守城将士死命将其推倒。有的士兵中了箭,也暂时忍住伤痛,去推架过来的云梯。辒揾车上的敌军□□手不断的发射,靠近一些,长枪手便用长枪刺杀着守城的士兵。在盾牌兵的掩护下,撞车也不断的靠近城门。战事到了最胶着,最危急的时刻。
      将士们,身后是我们的土地,我们的牛羊,我们的父母妻儿,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只有拼死一战,才能保境安民。周京奋力一呼,士气瞬间大振。投石车一次齐射,磨盘大的石头飞射而出,顿时把敌军盾牌手砸倒一片。敌军迅速后撤,重整队形,再次前进。一架架云梯,被推倒,敌军在哀嚎中从高出落下,被摔成肉饼。站在朵墙后的刀斧手,也竭力砍杀着少数冲上来的敌军。
      敌军也杀红了眼,杀声震天,不顾死伤的猛冲猛打。他们的计策起到了作用,唯有一鼓作气,才能制胜。
      危难之时,或许是上天垂怜,突然一阵狂风自南向北狂扑过来。周京迅速做出反应,立马吩咐将士用火攻。霎那间,一坛坛的猛火油,从城楼被推下,紧跟其后的是带着火的箭射出来,坛子碎裂,油倾泻而出,被射出的火箭点燃,冲天大火,“轰”的一下就燃烧起来,借着风势,以迅雷般的速度席卷了敌军。
      前锋百米之内被火点燃,油火沾身不灭。敌军在火中如蚱蜢般蹦跶,一片哀嚎。此时正是迟暮,火光染红了天空,和血色残阳“交相辉映”,不是什么人间美景,而是惨绝的屠杀。
      西城的绞杀同样惨烈。敌军竟然同时在两个方向都是重点攻击,北靖军首尾不能相顾。西城虽因为地势险要,死伤要比主城要少很多。但却被牵制的动弹不得。
      敌军主城进攻损失惨重,北靖军的士气也因此而大振。敌军只好鸣金退却了,在二十里外安营扎寨。周京长舒一口气,心中明白,今天胜在运气,那一阵自南向北的狂风,助长了火势。否则主城极有被破的可能。
      周京带着敖骥、邹显等众将视察着军中的伤亡情况,虽说死伤惨烈,但还没伤到根基。夜深了,善后、救治等工作交给邹显他们去做。周京一人在房内喝着闷酒,听到有人敲门,便问了一句,是俊生吗?
      少帅,是我。门外说话的正是敖骥。敖骥知道今天的惨烈一战给周京的内心一记沉重的打击。如果不是运气好,天知道,他们现在还在不在?这个年轻气盛的少将军,虽说敖骥叫他一声大哥哥,但两个人却是同年。
      进来吧,过来陪我喝一杯。周京看了一眼,从门外进来的敖骥,然后转过头来,把碗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敖骥坐定,周京给敖骥筛了一碗酒,又给自己筛了一碗,又一饮而尽。方桌上摆着一碟糕点和一碟炙肉干。周京眼神飘忽,似有所思,带着挫败和懊恼。
      兄长,何必自苦呢?这样复杂的态势。敖骥口中所说的复杂态势,并不单指今天的战场凶险,更为凶险的是在朝中。那样的凶险就连周北辰都不能猜透,不知如何解决,不能全身而退。
      这样复杂的态势,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我是旁观者清,你身在局中,更为艰难。敖骥继续刚才的话。
      敖骥的肺腑之言,让周京稍稍有所慰藉。如果这话出自别人之口,倒有几分风凉话的意思。周京再次想起父亲的临行嘱托,父亲对敖骥的信任和安心,而父亲又对自己这个嫡长子的期望甚高。周京长叹一口气,是我年少识浅。
      兄长何必妄自菲薄,胜败乃兵家常事,兄长不必太过挂怀。说着敖骥端起了酒碗,今天挫败他们的大举进攻,对我们的士气也是极大的提振,兄长应该高兴才对,来,我与兄长干了这碗。说完敖骥双手捧着酒碗,拱手做出敬酒姿势。周京见敖骥豪情满怀,意气风发的样子,也举起了碗,两人一饮而尽。
      敖骥的话一扫周京脸上的阴霾,两个人便开始谈论起战事来。
      今天,虽然损失不小,但敌军死伤更是惨重,我想他们短期内无力再战。我担心的是他们围困我们。敖骥说出心里的担心。
      怎么会?我后方补给畅通,何愁军需粮草。他们只是占了偷袭的优势,他们只想,也只能速战速决。时间一长,或是战事胶着,对他们是不利的。
      如果有人故意为之呢?敖骥放低了声音。
      周京表情一狰,这就是父亲内心的担忧。他们为了争权夺利,怎敢?
      千百年来死在这上面的忠臣良将又有多少呢?又有多少自始至终还背着污名?敖骥感慨道。兄长,我们一定不能输,输了就有了话柄,到时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我们百口莫辩。
      哼!我周家几十年来为镇守北境埋了多少好儿郎,多少的军功都刻在了他们的尸骨上。他们几句谎言怎么能轻易抹杀。周京有些愤愤不平。
      如果是陛下呢?
      敖骥的话再次让周京陷入错愕,父亲的话让他们什么都想到了。齐王和逍遥侯这些年一直觊觎父亲手里的北境铁军。齐王更是明里不止一次的说过先皇,外人都骑在自家人头上。无奈,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也只有先皇能镇得住。如今先皇已经崩逝多年,新皇无能又无决断,对这个皇叔也驾驭不了。
      逍遥侯平日里不过多言语,待人亲和,实则他才是那个最可怕的人;当然还有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些年为了北境安全,靖北侯周北辰踢出了太多军中的酒囊饭袋,无形中得罪了很多朝中重臣;就算是自己人,为了前程也难免会倒戈。
      这些周京都想到了,唯独是功高震主,惹得主君猜忌,他没想到。周家世代忠良,一片丹心,可昭日月。朝中也人尽皆知,靖北侯的军事才干朝中军中无人能及。北境强敌环伺,周北辰保北境十年太平。周京想不通,想不通这千古不变的帝王之心,帝王之术。(别人眼红,皇帝眼红,这不是给自己挖坟吗?)。
      俊生,父亲曾和我彻夜畅谈过,如果有人能担当他的位置,他甘愿退位让贤。可如今天下风云悸动,且不说大燕这样可以把我们一口吞下的大国,周边的小国都对我们虎视眈眈。谁能但此重任呢?说不定哪天我父子也要殒命北境。周京眼中似有泪花,这个立于阵前,万千敌兵之中,也毫无惧色的百战将军,竟落下泪来。
      如果真是战死沙场,倒也是死得其所。敖骥也心有感慨。
      没有人能钻到肚子里去看你的心,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心肠始终是红色的。这是敖骥内心里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他坚定的意志,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这就是他的骠骑营为何每每临大战而丝毫不惧的原因。可敖骥清楚自己有几两重,他天生能征善战,但不是帅才。这点他的未来岳父倒看得清楚。
      不知不觉已经夜深了,两个人也微醺了。周京起身,推窗遥望夜空。战死沙场。他的心中始终来回默念着这四个字。
      兄长,我们尽心尽力了,又有什么遗憾呢?别多想了。
      满天的星斗,熠熠生辉,照在黑色的沙砾上,发出冷峻的光泽。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刺激着旷野中、林子中的野狼发出嚎叫。如果是从前的周京面对如此星空夜景,必定有感而发,吟诗弄词一番,而今天他实在无此雅兴。
      如果不是北境战事,你和三妹妹已经大婚了。周京想到了家中的妻儿、父母、兄弟姐妹。
      敖骥被周京的话再次戳到了思念处。他的爱人此刻也同样在思念他,盼望他得胜归来,盼望他平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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