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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内宅风云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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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半个月,韩光歇在周玉娥的如意阁,过了青春情热年纪的韩光,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光。韩光这些年对自己的嫡妻刘月翎也能看清一二,对自己的挚爱赵氏的死因也不是没怀疑过,但终究家族稳定比儿女情长更重要。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刘月翎嘴上总是让韩光多去如意阁,说妹妹一个人孤孤单单在京城,没有倚仗,只有官人能多疼疼她,摆出一副贤德的姿态。可女人哪有不吃醋的,眼见冷了这许多年,突然间就热了起来。心里除了猜疑,还有妒忌。
即便如此,刘月翎还是带着韩光看上的女使,前往如意阁。周玉娥见主母娘子大驾光临,便亲自出门迎接。双方各自行礼后,便开始虚情假意的客套起来。
我也是素日里杂事太多,也没空来妹妹这里坐坐,竟不知妹妹这里人手实在是少了些,怠慢妹妹了。还是刘月翎先开口,论相貌和身姿,刘月翎确实高过周玉娥不少。她笑意盈盈,声柔如水,滴水不漏的话,让人听着舒服。
刘月翎掌管整个国公府,杂事虽多,可妾室也不过周玉娥一个。周玉娥心里明镜一般,却要装作感恩戴德的模样。
大娘子哪里话,我素来不喜热闹,人少些,也清净些,况且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可做,倒是烦扰了主君和大娘子了。
周玉娥的回答也是毫无破绽。两个人坐定刘月翎又说,今日主君常来,妹妹这里添了活计,人手自然缺些。这言外之意是说,来你这里勤了,你注意点。
主君也是这样说,妾身推脱不掉,但凭主君和主母安排。
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客气,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
玉娥不敢。
都说了自家姐妹,还有什么敢不敢的。那个英环,快进来见见你家娘子。刘月翎冲着外面说。
然后只见一女子微微颔首,从外面走进来。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身姿高挑挺拔,眉目清秀,双目炯炯有神,一身鹅黄素裙,略施粉黛,也颇有颜色。
见过,大娘子,小娘。英环一一见礼。
妹妹,这就是英环,进府一年有余,能识文断字,也能料理家事和和生意,人也勤快。你觉得好就留下来,如果不满意,我再帮妹妹物色好的。刘月翎这嘴,这架势,仿佛这人是她自己挑选的一样。
主君和大娘子都亲自看过了,一定是好的,多谢主君和大娘子了。周玉娥再次仔细看了她一眼,说不出哪里,但方才说的喜欢并不是奉承之言,似有一种亲人的亲切感。
那就留下了。英环还不谢过你家娘子?
英环施礼谢过,刘月翎起身要走,周玉娥邀请午饭,刘月翎婉拒。两个人客套一番,便各自回屋。两个人在转身的一刹那,几乎同时收回刚才脸上的假笑。
刘月翎妒火中烧,还要假模假式的装贤惠。周玉娥有几分男儿性格,对这种一肚子九曲回肠的假面菩萨,十分反感,自然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出身世家大族,又有父母和兄长疼爱,周玉娥都是被捧着长大的,何曾这样委屈憋闷的过日子。可靖北侯府陨落,父母兄长身故,自己又沦落红尘,才练就了今天的隐忍。
周玉娥再次打量了这个英环。刚才她微低着头,这会儿才看仔细。眼神里有着经历过磨难后的镇定和无畏无惧。
英环,这两天,你先熟悉一下,我让飞燕带着你,以后这如意阁的大小事就由你多多劳心了。
小娘,这是英环分内之事。说话也是柔中带刚,中气十足。
夜里韩光过来,进门便问,玉儿,可否满意?
官人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周玉娥心里也是有些高兴。她心里喜欢这个英环,和自己的性格有些相似,又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架子比主子都大的人。
那你怎么谢我?韩光竟然打趣道。
奴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国公大人给的,我有什么能报答的,想要什么官人只管拿去好了。
给我生个女儿如何?我盼这个女儿许多年了。韩光心里一直想要个女儿,和嫡妻已经是只有夫妻之名,少有夫妻之实。自然他就想到了周玉娥,当然还有男人心中的征服欲。
官人这般年龄还老不正经。
一番云雨后,两个人聊起孩子的事。过几日先生便要上门来了,以后安儿每天都要按时辰起了,玉儿要多顾着他点。读书辛苦,经年累月,身体要跟得上,吃食自然不能马虎。
官人放心,这些我都安排好了。松了发髻的周玉娥,多了几分娇媚。练武,最好是能找个文武兼备的,既能强壮他的身体,又可学些兵法。
好是好,毕竟这样的先生少之又少,还得多方寻访。
那就辛苦官人了。周玉娥道。看官人的意思似有些不情愿,是不是官人不太赞成安儿学武?
安儿从小体弱,不是学武的材料,将来也不一定为军,走仕途科举,再不济像他二哥哥做个闲散人也挺好。家中有宏儿和宝儿。韩光倒说了句实话。但却掩盖不住嫡庶有别。
站在韩光的角度或许没错,老二闲散,无心功名,爵位又与他无关。都说爱屋及乌,但这个儿子也实在不像他韩家儿郎。自然对他期望不高,也由着他,落得个平安富贵就好。老四眼下还小,他想让他将来走科举道路,至于为军,他也没有指望。
而周玉娥不这么想,她出身将门,自己的儿子自然也是将门之后,且周家还有血海深仇,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大燕必须是文武兼备人才才能掌军。
还是让他学些,一来可以强壮身体,二来毕竟也是将门之后,至于学成什么样,就看他造化了,也不强求。大体上还是按官人的想法,读书科举。
周玉娥把希望寄托在强身健体后,或许弱症不药而愈,只能退而求其次,韩光也不好说什么了。
偌大的府院,韩少宝正和几个堂兄弟玩耍,站在廊桥下的韩少安,痴痴地看着,也想加入。此时走过来二哥韩少宽。他蹲下来说,少安,想一起去玩?
韩少安瞪着懵懂且渴望的眼睛用力地点头。
那好,韩少宽拉着小小的少安,走过去,对韩少宝道,少宝,你带安儿一块玩。
才不带他,天天就只会生病,跑也跑不快,拿也拿不动。此时的韩少宝正和堂兄弟们玩着战斗游戏,嫡庶有别的傲慢就写在脸上,连哥哥也不放在眼里。
他不是小吗,你是哥哥,要多让着他,他不会,你可以教他。韩少宽劝说道。
三哥哥,安儿会听话的。孩子对于玩伴的渴望要比锦衣玉食更大。
走开。韩少宝顺手推开了少安。弱小的少安哪能经得起胖墩一样的少宝的那一推。少安应声倒地,一屁股蹲在地上,开始哇哇哭起来。
你看,我还没用力,他就倒了。韩少宝不知心疼弟弟,反而出言讥讽。
韩少宽赶紧把他扶起来,安慰着弟弟,别哭了。下人们也都围上来,尤其是带着少安的,比其
他人更紧张。你不带他玩,也别推他。
我哪里推他了,我就是让他走开,谁知道他那么弱不禁风。二哥哥,你也少管我的事,走,说着叫着堂兄弟跑另一边玩去了。
很快老三推倒老四就传到了韩光的耳朵里。正厅里,韩少宝正跪在中间,虽然跪着,却还是一脸的傲娇。刘月翎的娇宠让韩少宝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虽是一个妈生的,但性情却是天差地别。韩少宏稳重内敛,颇有韩光的君子风骨。他是韩光的嫡长子,出身高贵,人品贵重,自小就是韩光一手悉心严厉教导,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如今韩光已权倾朝野,整天忙的头脚倒悬,他也不是不知道刘月翎的一味纵容,才会把孩子教成如今样子。但他一没心力,二又对嫡妻无可奈何。世家大族联姻的苦处就在这里。外戚势力过大,必然会插足太深。
宝儿,你知道今天错在哪里?韩光怒目而视。
韩少宝却不为所动,一副没错的样子。刘月翎坐在旁边,脸上也装作生气的模样,心里却妒火中烧。这才好了几日,就这般护着。全然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被自己娇纵成了如今样子。
周玉娥心里明了,即便是三公子的错,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如果不是女使嘴快,她都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三哥儿也是不小心,不是什么大事,官人何必兴师动众的。说着周玉娥便去扶韩少宝。
没想到韩少宝还不领情,一下推开周玉娥的手。
宝儿,怎能如此无理。刘月翎感觉事态不妙,便呵斥道。
不过是我们韩家的奴婢。韩少宝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被韩光听到了。他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此话一出,倒让韩光有些不寒而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十分不解,出身世家大族的嫡妻,怎会如此短视糊涂。平日里也是宽厚待人,处事也是公正合理。难道都是做样子的?还是骨子里的高人一等,从未改变过。
周玉娥赶紧走上前去,公爷,都是孩子间的一点小事,何必当真。三哥儿正是顽皮年纪,不受约束,也是正常。周玉娥把韩光从少宝的面前重新拉回座位上,否则少宝免不了一顿巴掌。
周玉娥明白如果真打了,刘月翎一定将这顿巴掌记在自己的头上。刘月翎看着周玉娥给儿子解了围,又把韩光劝回座位。醋意再次泛起,这样夫妻恩爱的场景,自己和夫君刚刚成婚的那几年也是这样恩爱美满,夫妇一体。自从那个贱人来的那一天,一切都变了。自己被晾到一边,成了被遗忘的人。有了新欢,谁还能记得旧爱。如今那个贱人不知魂归何方了,这个场景还是出现再次在自己的眼前。
刘月翎内心翻江倒海,表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贤惠仁德。那个贱人死的时候,自己还假惺惺地哭了一场。
周玉娥看着刘月翎,又看看韩光。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可怜,他的身边这许多年竟睡着一个蛇蝎一般的女人。不能交心,不配做世家宗妇,却又不得不忌惮外戚势力。
女人的爱来的时候,有时只在一时怜悯。
拿戒尺来。韩光冲着下人,一声厉吼。
算了,公爷。周玉娥拉着韩光的胳膊,又对刘月翎道,姐姐,快来劝劝官人,一点小事,何至于动用家法。
刘月翎当然不能说,不打自己儿子。妹妹,不用劝,尽管打他。省的将来再无法无天。
周玉娥心里笑笑,手一挥,送戒尺来的人便停止了脚步,看了看韩光,又看了看刘月翎。韩少宝看到父亲发怒了要打,知道父亲几下就能让自己躺几天,马上害怕了。这孩子是不动真格的是不会害怕。
周玉娥看到韩少宝怂了,便见缝插针。毕竟不过十岁的孩子。三哥儿,还不给你父亲认错,
父亲,孩儿知错了。求父亲宽恕。
快给弟弟道歉。一直站在旁边的韩少安并不真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父亲为何生气。他只想哥哥以后带着他玩。
韩少宝知道这一顿打是免了,便起身对少安说,以后我都带着你玩,不过你要多吃饭呀。吃饱了,才跑的动。
十岁孩子这神一般的演技,信手拈来,不用问,都是刘月翎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
少安笑着蹦起来,童贞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而全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周玉娥希望自己儿子保持童贞,但又知道这个世道,那无异于送死。
回到如意阁,少顷,韩光便来了。来了晚上肯定是不想走了。周玉娥心里明白,那忽然生出的怜悯,也在此刻再次浮现出来。可她明白,今晚她的如意阁,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人的。
倦怠在这呼风唤雨的郎君脸上同样留有痕迹。郎君们在外拼杀搏命,后方稳定是多么重要。
官人,奴家这两天身体不适,你还是去大娘子屋里安歇吧?
不想见她,你自睡你的,我不打搅玉儿便是。
官人,大娘子掌家辛苦,官人也应该时常去宽慰。官人只晓得郎君在外面奔波辛苦,不知我们女眷在家也是不得清闲的。尤其是大娘子,我们国公府百十来口子的吃穿用度,下人的管束,孩子们的前程教导,林林总总,拉拉杂杂都要大娘子操心。
你说的是真心话?周玉娥几句话下来,韩光顿时觉得云雾消散,眼神闪烁,想明白了周玉娥在意的是什么,便消遣起周玉娥。
奴家还能诓骗官人不成。
我依稀还记得玉儿最初的模样,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那还不是被谁强迫着,有了今天的安儿。
哈哈哈。
官人带奴家脱离苦海,这恩情玉儿一直都记得。快去吧,我的国公大人,去晚了,大娘子要睡下了,不让你进门。你都多久没进大娘子的门了?周玉娥把韩光往外推,又嘱咐吉祥(韩光的跟班),今晚一定让主君去大娘子屋里。
吉祥笑着遵命道。
你又笑什么?
小人是替主君高兴。
高兴什么?
主君心里知晓,又何必来问小人。
韩光心里美滋滋,自从赵氏殁了,这一颗悬着的心再次找到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