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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浓情蜜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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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迎接韩光的驾临,如意阁从下午就开始准备。小厨房的厨司们忙着精心准备菜肴,一半家乡菜,一半京城菜。飞燕带着下仆们洒扫整个屋里和庭院。贴身婢女们一早就给周玉娥修饰妆容。人靠衣衫马靠鞍。精心打扮的玉娥,配上她的玲珑身段,轻盈飘逸,也颇有几分姿色。“如雾下现云中扇,青萝黑丝灵摇仙”。
韩光对周玉娥心心念念,早来了半个时辰,不经通传,便直入内宅,正好看到正在上妆的周玉娥。周玉娥想起身施礼,被韩光按下肩头,是我唐突了,玉儿不必多礼。
官人,确实早来了半个时辰,奴家还未收拾妥当。
玉儿巾帼英姿,何须这脂粉钗环来增色。
官人且坐,飞燕给官人上茶。官人若是饿了,先来些糕饼垫垫。周玉娥一口一个官人,叫的韩光心驰神往。
有些东西,只要想做,都是能做成的。周玉娥心中装着千斤重担,自然愿意牺牲。这几年,一直有人给她递消息,这个人就是关鹏,那个曾在侯府大难时,送来一缕温暖的小小的虞侯。可前年却突然断了线。
逍遥侯在西林涧一役后,成了力挽狂澜的大功臣,被封为一等忠勇侯,增援军和原北靖军残部合编为新的北境军,命名为逍遥军,由逍遥侯节制。一时间,逍遥侯成了百泉国第一权臣,手握东境和北境大军。
这时候的齐王才回过味来,可为时已晚。于是接下去的三年时间里,齐王和逍遥侯开始了你死我活的龙争虎斗。齐王本就是没有多大心机的人,如此猖狂不过是手握兵权,又有皇叔之尊。几轮下去,便落入下风。
傻皇帝认为逍遥侯是治世良辰,忠勇之辈。这个皇叔天天以长辈自居,常常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生了厌恶和嫌隙。慢慢的齐王圈占民田,盗窃皇家内院珍宝的这些丑事,被逍遥侯的人扒了出来,而且在民间造出声势。一时间民怨沸腾。
这些在先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先皇装聋作哑,毕竟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先皇驾崩后,侄子皇帝软弱无能,让他更是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新皇听从父皇遗命,对这个皇叔,礼敬有加,荣华富贵权力地位,毫不吝啬。
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境的。元景二年,齐王暗中留下了进宫选秀的一位极美的秀娘。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这傻皇帝天天声色犬马,在他眼里,美女比城池重要。
傻皇帝没有处置他的皇叔,只是当众人面劝慰他,要注意身体。忠臣和他都能听出言外之意。齐王觉得陛下当众让他出丑,失了为君体面。从此叔侄渐渐离心离德。
这就中了逍遥侯的离间之计。失去圣心的齐王,逍遥侯便放开手脚,他收买了齐王府的人,在他的饭菜里下慢性毒药,毒药慢慢破坏了他的心肺功能,导致他骑马时,突发心悸,滚下山坡摔死了。验尸的仵作也是逍遥侯的人,自然死因是突发疾病,跌落山崖而亡。
齐王死了,皇家唯一一个懂得带兵的人也死了。皇帝没办法,齐王长子世袭王位,领兵西镜。齐王儿子不过二十岁,从小娇生惯养,别说领兵,不懂战事,就是边疆烟瘴湿毒之苦也受不了。皇帝就想给他选个会领兵的副手。逍遥侯就推举了徐衡。
周玉娥的消息就此而断。这几年几乎成了笼中金丝雀,也没有得力之人能帮她继续打探。她猜测关鹏肯定是遭遇了不测。
韩光这几年对周玉娥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只是从不说破。他也了解了周家所发生的一切,他派人去查,也查出了些蛛丝马迹。只可惜,大燕国策,为避免干戈,也不敢干预。
酒菜已摆上桌,七盘八盏,精致羹汤,荤素菜肴,配樱桃酒。韩光和周玉娥并席而坐。周玉娥泰然自若,一边侍候郎君,一边介绍着家乡菜肴的食材和做法,又能讲些每道菜后面的小故事。周玉娥就是周玉娥的做派,落落大方,气度凌云,不献媚,不调情,只是在自己笑容和举止上多那么惊鸿一点。
韩光满目柔情,侧耳倾听,焕发出勃发青春。飞燕在一旁,也喜上眉梢,心想这下娘子不会再孤枕难眠了。所交谈没有女人之间的鸡零狗碎,争风吃醋。天高地阔,男儿胸襟,志远千里,每一句都能说到韩光的心坎里。
听说,玉儿,对国事兵法也略知一二。韩光问,是交谈,有喜欢,也想探知。几年了,从未如今天这般倾吐内心。
在国公爷面前,小女子岂敢造次。周玉娥一边给韩光夹着菜,一边说。
都是自家闲话,玉儿但说无妨。那就说说天下格局,和我朝兵马之道。
官人这话叫奴家不敢接了,奴家内宅妇人,兵法军事也都是从小跟着父亲兄长耳濡目染,略知一二罢了,这般大事,奴家可不敢妄断。
玉儿这一二可比朝中一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人要强多了。
官人只是觉得那些大人,天天跟官人过不去,官人憎恶那些人,才会觉得他们不务实事。如果奴家是他们,也得没事就找找官人的晦气。周玉娥打趣道。父亲说,这也是为臣本分,以作警示。倒是官人何必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来官人,奴家敬你一杯。这酒可是我跟府上茶酒司新学来,官人可要多喝点。
周玉娥越是要岔开话题,越是让韩光想听听她的说法。这种话也说不出什么新意来。只是这话是从一个他喜欢的女子口中说出,想慢慢的了解她的内心,彼此靠近。
韩光只是想给她一个家,至于家族仇恨随缘便好,真到了水到渠成的一天,自然也会去做,只是目前韩光要忌讳的是大燕的国策。
玉儿说的是,言官御史正气官场,纠察陛下百官言行,维护千秋大业。只是这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什么都要插上一嘴。军制改革,他们说怕伤了旧臣的心;减轻赋税,他们又说,长此以往,助长刁民蛮性。律法严格,他们说有损陛下仁德。松一下,又说恐有人钻空子,逃脱制裁。总之,他们总有理。
可曾耽误国策推行?周玉娥轻描淡写。
国策才是真正的关乎大燕的千秋大业,岂可轻易动摇。
那官人还烦恼些什么。
如今是多事之秋,北方草原蠢蠢欲动,几大部落大有合流之势。草原最大的部落克洛汗国新继任的可汗,年少有为,文治武功都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把我们的远交近攻用的炉火纯青。假以时日,他一定是我们的劲敌。
这话是掏心窝子的话,是军国大事,虽不说有多机密,但说与妇人听,还是有些不妥。韩光本想借着这难得的甜蜜时光,窥探心意,却忍不住想听听她的见解。
周玉娥一早就猜透了韩光的心思,官人,眼下不只北边,南边也是好生热闹。水到渠成,周玉娥终于可以自然说出她想说的话,和她想了解的。
周玉娥的消息断了,逍遥侯野心勃勃,他的眼里决不只一个百泉那样简单。
哦?韩光的眼睛放射出一道寒光,这是他每次遇到凶险或是窥探到潜在威胁和未知危险时候的下意识。他也明白断了消息的周玉娥,也迫切想知道她的母国和她的仇人的所有事。但他没想到,她的话外之意,似乎是南方并可以小觑。
逍遥侯现在如何?周玉娥也不遮掩了。公爷莫要瞒我。
韩光稍微迟疑了一下说,他现在被封为一等承恩公,已经实际上控制了百泉,百泉国君已经成了傀儡。
逍遥侯在周玉娥断了消息的这几年,齐王的那个唯一的继任者,也在领兵后没多久就暴毙而亡,对外声称是痨疾,实则是和他爹一样,被下了慢性毒药。接着一步步笼络了大批重臣,把控了朝廷的所有重要要衙门,那些不想和他媾合的,被他罗织罪名,杀头,流配,充军。逍遥公成了名副其实的九千岁。
傻皇帝醒了神,但也无能为力。他想明白了,只要不耽误自己的锦衣玉食,骄奢淫逸就可以了。
这些和周玉娥的预料几乎完全一样,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沉默了,心中的仇恨再次汹涌起来,眼睛的火焰都要喷射出来。
韩光看到了,这个女人不是富足安逸的娇养,就能满足的。他错了,又觉得或许是好事。
玉儿,这武阳城也是你的故乡,国公府就是你的家,不要太过牵挂了。韩光握住了周玉娥的手。你放心,天道轮回,所有事情都有终结的那一天。我们老了,还有安儿。
周玉娥听明白了夫君的意思,短时间内,他还不能帮她报仇,他也不可能将个人恩怨凌驾于朝廷之上。但她也感受到了韩光的满满爱意,她的直觉是清晰的。她在一瞬之间便又回复到原来的模样。她斟满两个人的酒杯,然后举起杯来,玉儿谢过官人再造之恩,没有官人,妾身还只是个供人取乐的舞伎。
韩光把周玉娥揽入怀中,那这么多年你还冷着我。
都是玉儿的错,玉儿不知官人心意。
我也有错,这么多年冷落了你。
酒过三巡,敞开心扉,两人生出浓情蜜意,韩光抱起周玉娥直奔卧房,一夜春宵,将两个人的距离拉的更近了。
韩光呼呼睡去,周玉娥看着眼前这个英武的男人,波澜再起,这实在是难得的好郎君。大仇不能忘,时机不到,又不能过于执着。往日情意再深刻,再难以忘记,也终究是梦里黄粱。既然天意弄人,就随了天意,日子就是要把眼前的每一天过好,更何况他们还有了一个儿子,有什么能比孩子都平安长大和悉心教导更重要。
清晨醒来,却仍是夜色正浓,周玉娥起身便侍候韩光穿戴,洗漱,送他早朝,这场景是周玉娥曾经想象的新婚之夜后的清晨。如今这个男人叫韩光。这新婚之夜也迟到了六年。
送走了韩光,她去睡了个回笼觉,去叫儿子起床,亲自下厨去做早膳。韩光走前说过,回来还是在如意阁用早膳。她再次感叹自己不是男儿身,心中有广阔天地,纵使才华过人,也不只不过在这内宅里操持过活罢了。
早朝散了,韩光回到如意阁,周玉娥掐着时辰,已把早膳端上桌,七宝素粥,各类糕饼,荤素小菜,摆了满满一桌。五岁的韩少安,跑过来,挥舞着手中的木剑冲着韩光“杀”过来。韩光顺势将少安抱起,骑在自己的脖子上。父子俩玩起了马战游戏。
周玉娥看到这一幕,心里再次一暖。官人,饭菜要凉了,快用膳吧。安儿,快下来。说着伸手去抱少安。
女使递过来湿帕子,韩光擦了手,便坐在桌前。刚准备吃,门外传来飞燕的声音,海棠姐姐,怎么得空到我们如意阁来。这海棠是大娘子身边的贴身女使。只听她说,大娘子知道公爷在如意阁,差我送来鲈鱼羹。
海棠姐姐,快屋里请,公爷和我家娘子正准备用早膳呢,海棠姐姐来的正是时候。飞燕眉眼含笑朗声道,这可是大娘子身边的人,如同贵客。
海棠进屋,见过公爷和周娘子。大娘子差我来给公爷和娘子添一碗鲈鱼羹。这是今天早上刚到的,送来的时候还是活的,大娘子就赶紧让我送过来。
这个时节还能吃上新鲜的鲈鱼,确实难得,替我谢过大娘子了。韩光心知肚明刘月翎的意思,嘴上仍然说着奉承话。
海棠,也替我谢过大娘子。飞燕,把我新做的绿豆糕,也给大娘子尝尝。飞燕很快装备好出来,递给海棠。
海棠替大娘子谢过周娘子。
飞燕送送海棠姑娘。周玉娥赶紧吩咐飞燕相送。
这周玉娥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也深知这显赫府邸里的关系和人情都是错综复杂的。
送走海棠,周玉娥和韩光开始安心的吃起来。
玉儿,过了开春,给安儿寻个先生,也该识字学礼了,若不是孩子体弱,去年我就想了。韩光道。
安儿,都五岁了,是该读书识礼了,只是安儿体弱多病,习武的事还是要谨慎些。周玉娥提到了习武,他感觉到了韩光对于儿子习武的事并不是很上心。
教授先生,好说,已经物色好了,这教授武艺的要仔细斟酌,要循序渐进,既能让安儿体魄慢慢健壮起来,又不能常常生病。韩光这么说,心里却如周玉娥所猜测的一样。
生一次病就强健一次体魄,儿郎吗,总不能像屋内的花朵,要经历风霜才行。韩光还是说了违心之言,他也不能一下子驳了她的面子。另外,我看你这下人太少,我叫大娘子再给你物色几个。飞燕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韩光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奴家喜欢清闲,就不劳烦官人和大娘子了。
还是要的,不过领头女使,我相中了一个,那个人话不多,那天看她在看书,也识文断字,现
在是个二等,我看行。
周玉娥听懂了韩光的话外之音,一等女使都心高气傲的,眼皮高的很,来伺候个妾氏,谁会愿意来,尤其这些人后面是当家主母刘月翎。
但凭官人做主,不过不用太多,奴家还是喜欢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