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章 ...

  •   提着保温盒轻车熟路地来到杜崎峰的病房外,刚要敲门,不意地听到护士们正在房内闲磨牙——
      “你知道什么!别看他年纪小,来头可不小呢,否则又哪能劳动曲主任的大架,亲自为他听诊!”我听见一个护士很了不得地炫耀她所获得的消息。
      “他是什么来头?难道不单单是一个高中生?”问这话的声音十分耳熟,不用费力想,应该是这几天来一直照顾杜崎峰的护士——小雅姐姐——我是这么称呼她的。
      “是学生不假,可你知道他老爸和爷爷是干什么的吗?”先前的护士自问自答道:“美国的大亨啊!家里有的是钱,三辈子花用不尽!”
      “那么有钱还来中国干什么?美国的高中容不下他了吗?”
      “谁知道!搞不好是家族纷争吧!电视上不都那么演,为了躲避家族之间的仇杀,不得不先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躲起来,等翅膀硬了再杀回去!”
      “我看你是枪战片看太多了,哪来那么多打打杀杀?”
      “就是嘛!”小雅姐姐说出这几日的相处心得:“我觉得杜崎峰不像是那种整天生活在黑暗势力笼罩下的贵公子。他的生活圈子挺单纯的,住院以来除了裕景中学的校领导时常来看他之外,就只剩一个女孩天天来这里报道……”
      有人截断她的话:“那个女孩又是干什么的?”
      咦?她们口里的女孩指的是我吧!
      “不清楚,好像是杜崎峰的同学,两人关系还挺复杂的。”小雅姐姐照实回答。
      “复杂?为什么?”众护士异口同声地问。
      “表面上看来他们好像是男女朋友,可是却经常吵的不可开交,像仇人似的,都把我吵糊涂了!”
      “怪不得……”另一个护士沉吟着。
      “你又什么新发现?”
      “我啊……”那护士压低嗓音,窃窃私语。
      怪哉!杜崎峰是聋了吗?这么多人在他的房间里议论他自己,难道他都听不见?睡得再像死猪也该醒了啊!
      我正纳着闷,房门“豁”地被打开,双方人马都吓了一大跳!
      “段瑞雪……你……今天来的……挺早的啊!”小雅姐姐结结巴巴地说,脸上挂着困窘的笑,可能是背后议论别人被当场撞见,所以分外尴尬。
      其余护士们也擒着不自然的笑,匆匆从我身边走过。
      我扬了扬手中的保温盒,道:“早点给他送饭,省的他饿极了乱吼乱叫!”
      闻言,她本来就僵硬至极的笑更显仓皇,忙摆摆手说:“他不在病房里,好像……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那我先进去等他吧!”
      经我提醒,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堵在门口,连忙给我让道,然后慌慌张张地逃离我的视线。
      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怪她,她干吗慌成这样!
      **********
      我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干干净净的,简直可以用纤尘不染来形容。当然啦,干净是与费用成正比往上递进的,这几天院住下来还只不定花多少钱呢!
      臭杜崎峰,不好好养病到处跑什么!无聊地又转几圈,实在闲的慌,索性到住院大楼前的花园里散散步也好,说不准还能碰上他呢!
      我随手将门一带,朝电梯方向走去。
      刚转过拐角处,电梯门“叮”地敞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一个是杜崎峰,另一个穿着白大褂,是个身材窈窕的女医生,他俩一路说说笑笑,相谈甚欢的样子,直到走近了,杜崎峰才发现立在原地半晌的我。
      “咦?你来啦?”他敷衍似的招呼我一声,转头对那个女医生说:“有时间再跟你聊。”
      对方点了下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很嚣张地掉头走了。
      “她是谁?”我瞪着她的背影,没好气地问。
      “这个医院的实习医生,叫梁筝。”杜崎峰随口介绍了几句,赖皮地凑过来道:“嘻嘻,今天给我送什么好吃的啦?”
      “吃你个大头!一大早不安分地呆在病房里就知道野跑!”我余怒未消地呼喝。那个什么梁筝真的很讨厌耶!明明跟她无怨无仇的,干什么还摆张臭脸给我看,活像欠了她多少万似的!
      “我无聊嘛,就到楼下的花园走走,结果碰着梁筝就跟她聊聊,一聊二聊就聊晚了。”
      上下打量他一番,我不屑地道:“你跟他很熟吗?哪来那么多话聊?”
      “你吃醋啦!”他拍着手乐翻了天,“我们没聊别的,就聊你了!”
      “聊我?聊我什么?”
      “聊你好啊!”他一手攀上我的肩头,扳着手指道:“又贤惠又聪颖,得女朋友至此,夫复何求!”
      “少恶心了!”我扯下他的磨爪,十分不领情地轻斥。
      打开保温盒,杜崎峰狼吞虎咽一顿狂吃,这哪里像个有钱有势的富家少爷,分明一饿死鬼投胎!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院?”啥病也没有,却死赖在这里不走,肯定是懒的回学校上课!可是眼看就快升高三了,课程一天比一天紧,他还真想考出个大鸭蛋来玩啊!
      吃的满嘴油的杜崎峰猛的一顿,神经兮兮地说:“你问这干吗?”
      我问错了吗?他反应这么大干吗?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他把一次性碗筷往桌上一放,沉声问。
      “听说什么?”
      “真的没听说?”他不放心地再问。
      “到底要听说什么?”我烦躁地叫起来:“今天是怎么了?一大早遇到一堆怪事!”
      杜崎峰重新端起碗,闷闷地道:“什么?”
      我细细列举:“先是一群护士围在你的房间里说悄悄话,接着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梁筝对我冷眼相看,再来就是你拼命问我听说什么了,听说什么了,我能听说什么啊!”
      “没什么。该出院的时候我就出了,你别瞎操心了。”
      “不操心拉倒,我先走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操心还不是为了他!
      “喂!”他懒洋洋地扬声轻唤。
      我顿步,头也没回地道:“干吗?”
      “你的保温盒忘记拿了。”
      猛地转过身,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抓过盒身冲出门去!
      死杜崎峰、臭杜崎峰,居然连留都不留我!他最好一辈子呆在医院里,别出去了!
      **********
      怄了两天,什么气都消了,实在坐不住,只得又往医院跑。
      我向老师请了假,大约四点钟到达住院部,乘电梯来到杜崎峰的病房,推门进去,入眼的是一袭白衣的“天使”——梁筝?!
      房内的两个人同时看向我,微愣之后,杜崎峰才讶异地问:“段瑞雪?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不用上课吗?”
      “我来给你送笔记。”我从书包里翻出一本包着小熊□□图案的记事簿,机械地递过去给他。
      “你还记得梁筝吧?我上次给你介绍过她。”他边翻着笔记边说。虽然这动作没什么特别,但看在我眼里却有种逃避的意味。
      我轻轻颔首,没说什么。
      “梁筝。”指着我,杜崎峰略显犹豫地道:“她是我的……同学,段瑞雪!”
      “豁”地抬起头,我讶然的看着他的脸,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同学?!我就只是他的同学而已吗?
      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当着梁筝的面我就成了他的普通同学了?
      杜崎峰看出了我的错愕,扭头对她说:“你先去忙吧。”
      梁筝不置一词,很爽快地对我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信息,也许我的幸福在下一秒钟就要消失了。
      谁都没有开口,病房里十分安静。
      我呆呆地站在地中央,鼻子一酸,眼泪毫无预警地掉下来。
      杜崎峰叹了口气,伸出两只大手牢牢地纂住我的,良久才深沉地说:“惹你伤心绝对不是我的本意,这一点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无语,静静地聆听他接下来的话。
      “我喜欢你,这种喜欢的感觉不会因外界的干扰而改变,但是……你能想象吗?有一种人,天生的就很多情,喜欢一个,还可以再喜欢一个,甚至同时喜欢好多个。我大概就属于那种人,虽然很喜欢你,却总能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其他女生,不论怎样告戒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瑞雪,我这样,是不是很缺德、很无耻?”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对他破口大骂!
      这是什么谬论?天生的多情?鬼才会相信他的话!人的心只有一颗,一颗心怎么可能装的下那么多女生?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曾用真心去喜欢对方,如果整颗心都被占满了的话,又哪会空出多余的地方装别人?
      我挣脱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大步,狠狠地摸干眼泪,其间抽噎了好几下。
      “杜崎峰,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这个烂人,就会为自己的滔天罪行找借口!
      “瑞雪!”他拽住我的胳膊,死也不放松一下。
      我们俩僵持着,互相看进对方的眼底。或许是错觉,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股深深的悲哀,那样浓重地包围着他,令我喘不过气来。
      悲哀持续着,透过他,袭向我,然后我看见两道清泪滑过他的面颊。
      杜崎峰使劲甩甩头,猛地提气问:“段瑞雪,我告诉你我是用全部的真心去喜欢你,你信吗?”
      他眼里强烈的渴望逼的我很想点头,但一想起那句“同学”,所有的软弱立即化做片片坚固的盾牌,我冷着声音道:“不信!多情的人没有真心!”
      “我有!请你相信好吗?我有!”他痛哭失声地重复一遍又一遍,“我有真心!我好喜欢好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失去你,但也不能欺骗你……我们做回朋友好不好?最要好的那种!我可以继续喜欢你,疼你、宠你,还不必担心跟别的女生交往会惹你伤心!”
      “朋友?”我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心中既难过又迷惑:他这是什么逻辑?明明就想甩我,但还死巴着我不放,更天方夜谭似的要跟我做朋友?他的脑构造肯定是异于常人,否则又怎么会提出如此荒唐可笑的想法?
      杜崎峰急切地猛点头,郑重地道:“永远不离不弃的好朋友!”
      他一定是摔坏脑袋了!那些庸医啊,你们快来看看自己把人都治成什么德行了?连不离不弃都敢随便说出口,我有那么重要吗?我一介默默无名的小草民怎敢高攀杜大少爷的不离不弃?
      “杜崎峰,我看不懂你,也听不懂你说的话!”太深奥了,如果非让用我有限的智商去理解的话,他的做法就如同先狠狠地煽别人一记耳光,再假惺惺地问对方疼不疼?完全是黄鼠狼一个——没安好心!
      “这些都不是重点,你只要记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他非要强调朋友二字呢?
      “我们就只能是朋友吗?”说实话,我并不想跟他分手!甄治平之于他,对我来说意义是不同的,就好像喜欢和爱是不同的一样!
      他的嘴角明显地抽搐一下,“除非你能忍受我和梁筝……”
      “做梦!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真该拿刀捅死他!
      “我是真的喜欢上她了,我有什么办法?难道非得压抑自己的感情吗?”他振振有辞地冲我吼!
      “你不是口口声声地说喜欢我吗?”
      “那……那是有主次之分嘛!我最喜欢你,不代表不喜欢别人啊!”
      天哪!他是不是刚从幼稚园毕业?妈妈还夸奖他成熟稳重,难道这就是他成熟稳重的表现?
      至此,我已无话可说了!
      什么多情,什么最喜欢,那都是他自己说的。自始至终,他都抱着玩玩看的心态,也许这一切不是他故意在游戏人间,只能说他还太幼稚,甚至可以说成是单纯!
      千不该万不该,我竟早早地把心交给了他!不晓得现在收回还来不来得及!
      **********
      校园内很快掀起一阵超级龙卷风,因为杜大少爷女朋友的宝座在历经一年的风雨洗礼后终于易主了!
      这对于那些觊觎这个宝座许久的女生来说不缔为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可在下一任女友荣登此位的同时也是众家佳丽绝倒的不二时机!梁筝的出现简直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连亲切的校长大人都险些把持不住,毕竟她整整比杜崎峰大了六岁啊!
      虽说在爱情的领域里年龄不是距离,可……可梁筝会不会过于成熟了些?
      “成熟跟理智是等同的定义,更何况她是理智与美貌并重!”杜崎峰如此这般潇洒地自鸣得意着,并很有爱心地看了我一眼。
      即使沦为过气女友的下场,我在杜崎峰的心目中仍旧占据着特殊的地位——这是外人对我俩关系的评议。
      好吧,我承认,他确实是个很奇怪而且还很讲信用的人!
      将我下放之后,他努力实践对我的承诺——不当男女朋友,却是绝对的亲密朋友!“尊贵”的身份一如梁筝,她也不敢对我大不敬哦!
      打个比方说好了,如果杜崎峰是高高在上的君王,那么梁筝目前就是不可一世的皇后,而我——简直跟养尊处优的太后有的比啊!
      唉,这叫什么事?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他捧在手心里的宝!除了不能以他女朋友的身份大肆横行之外,我的地位甚至跃到了他的头顶上!
      奇怪的杜崎峰,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临近期末的一天,他突然约我去看电影。
      “为什么?”
      “不想让你以为我忽略了你!”他牵起我的一只手,我们并肩而行。
      “可你已经忽略很久了。”我语气中带着少许指责。
      转头看着我的侧脸,他温柔地说:“那今天就全部补回来。”
      我有点受不了他温柔的对待,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梁筝姐姐呢?你不用陪她吗?”
      他吃吃笑曰:“别老叫人家姐姐,你知道她最讨厌这个称呼!”
      就因为她讨厌我才叫得更起劲嘛!反正杜崎峰赋予了我这项特权,她呢,顶多敢怒不敢言罢了!
      “唉——”他将尾音拖得长长的,半吊着眼睛斜视我。
      “干吗?”我斜回去。
      “算起来咱们两个纠纠缠缠,也快有五年的交情了……”他很恶质地停下不再说话,转而专注地盯着我看。
      “提这个干吗?”我不自在地抽回手,蹦到他前面一点点。
      感受到他的视线随我而动,我不敢再回头看他。
      “为什么我对除你以外的女生只有三分钟热度呢?”
      “什么意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冲到他跟前问问清楚:“你跟那个姐姐分手了?”
      “真聪明!”杜崎峰曲起食指轻轻地敲在我的额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带点幸灾乐祸地问。
      他看看腕表,掐指算了几秒钟,“大概是十四个小时之前。”
      “那怎么才告诉我?”真不够朋友!
      “因为不想你高兴的太早!”他倒是大大方方地坦诚自己的不良用心。
      我嘟起嘴巴,“你又知道我高兴了?”
      “只要不是智障都能看出来!”
      “有那么明显吗?”我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
      “不然我拿面镜子给你照照?”
      “你不是说感情是不可以压抑的吗,那我心里高兴就应该大胆地表现出来嘛!”
      杜崎峰拉我入怀,哈哈笑道:“好啦,快想想去看什么电影!”
      “恐怖片?”我不加思索地提议。
      他投以怪异地一瞥:“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那看文艺片好了!”这回像女人了吧?
      “不好,还是看恐怖片吧!”
      “切,那你刚才多此一问干吗?”
      “我喜欢!”
      “变态!”
      “我乐意!”
      “超级变态!”
      “你欠揍了哦!”
      ……………………………………
      ………………………………………………………………我想杜崎峰说的对,我们做一对好朋友真的满合适的!
      没有负担,没有谁惹谁伤心,单纯地放任对彼此的好感,以保持这段另类的友谊……
      **********
      “瑞雪。”
      “恩?”单音节。
      “看着我好不好?”
      “不好。”发音模糊。
      “只看我一眼都不行吗?”
      “不行。”口齿不清。
      “没人性啊!”
      “吃饭时不宜说话!”吞下满满一大口,我的声带终于可以顺利发声了。
      “是很重要的事。”杜崎峰按住我左手拿刀的手——附注:我惯用左手,即人们口中常说的左撇子!
      他的表情很凝重耶!好吧,暂且听听他要说什么!
      我挑眉以待。
      “我喜欢你!”
      什么嘛?说了快八百遍的陈腔滥调!我无力地翻翻白眼。
      “可是……你都没说你喜不喜欢我!”他很委屈地指出症结所在。
      “啊?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啊!”我吃惊地张大嘴。
      “是啊!你喜不喜欢我?”他一脸认真地等待我的回答。
      这、这还真难说出口呢!我慢悠悠地拿起餐巾,在嘴边拭了半天,借此拖延时间。
      “快说啊!”他像催命似的猛问。
      “你先告诉我,长这么大,有多少个女生向你表白过?”
      “记不住了。”
      “是记不住还是数不清?”
      他抬眼看看我的面色,支支吾吾地说:“数不清!”
      “你看!”我“啪”地一拍手,道:“你都数不清了,而我呢,前前后后只有两个男生向我告白哎!一个是甄治平,另一个就是你了!”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他搔搔脑袋。
      “我多可怜啊!只被告白过两次而已!”我用力比出两跟手指头,“你却被告白了无数次了,嘿嘿……也就不差我一个了嘛!”
      “这么说你是喜欢我的了?”他执意不肯饶过我。
      我当然要做无声的抗拒了。
      “好吧,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他咧开嘴,笑的开怀。
      他最近的笑容似乎很多!
      透过盛满酒红色液体的玻璃杯,我眯缝着眼观察杜崎峰的神情,那份开心变得有丝不确定。
      “有心事吗?”我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有!”他止住满腔的笑意,蓦地的沉静下来。
      这出乎意料的答案令我错愕半晌,我没想到他会答的如此直接,连丝毫的掩饰都没有。
      “为……为了什么?”
      他扯出一抹苦涩,“你!”
      “我?”我睁着不解的眼。
      “这几天一直在做心理建设,不知该怎么对你开口。”
      “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回美国。”
      伴随着这五个字,血色在第一时间内从我脸上褪去!
      回美国?我反复咀嚼着,震惊到无以复加——从没想过他会回美国,也没想过我们俩会分开,虽然那是迟早的事,但如今却突如其来地呈现我的面前,我甚至没办法好好地思考!
      一不留神,手中的酒杯滚倒在桌面上,酒红的颜色霎时染红了大半张纯白的桌布,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你什么时候走啊?”
      相较于我的仓皇失措,杜崎峰显得异常沉稳:“下星期。”
      “我去送你!”我脱口说道。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袋完全乱了套,嗡嗡乱叫。
      “好。”他一口饮尽杯中的红色。
      **********
      高三,生活在地狱中的一年,我屏除所有杂念,专心致志于学业,曾经的那些羞涩而甜美的少女情怀也在这一时刻离我远去。
      高考前夕,爸爸风尘朴朴地从湖北宜昌赶回上海,为的是在高考前了解一下我的“志向”。
      志向?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虽然动不动就强调要为自己的人生而拼搏奋斗,然而到了关键时候,我反而找不到自己的人生目标了!
      “你们老师有给你意见吗?”爸爸颇为伤脑筋地看着满脸无所谓的我。
      “没。她只是说以我现在的成绩考上一所二流大学不成问题!”
      “二流大学?什么样才叫二流的?”做事一板一眼的爸爸对这种模糊不清的说辞十分反感。
      “意思就是说,要想考青华或者北大可能无望。”
      他短短地叹了叹,“具体专业呢?”
      “老师没说。”
      “我不是问你老师说什么,我是在问你!”爸爸将我高中三年来的成绩单从头翻到尾,翻得“哗哗”作响。
      “我也不知道。”从没想过的东西哪能一下就有主意呢?
      爸爸闻言抬头,用审视的眼光看了我几分钟,才道:“瑞雪,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
      我无声地低下了头。
      刚从厨房出来的妈妈,看到的就是我们父女俩都绷着个脸默不做声的样子。
      “填报志愿是大事,不能急于一时,先吃饭吧!”她从爸爸手里抽走我的成绩单。
      一家三口围坐桌旁,表面上其乐融融,可我知道,爸爸心里存着闷气,妈妈眼中含着埋怨,但是……我真的很迷茫。
      晚上睡觉前,我特意走到爸妈的卧室外,想跟他们道声晚安,略表心中的歉意。不过我曲起的手指还没敲上门板,就听爸爸问道:“瑞雪她……没发生什么事吧?”
      “你说什么?”妈妈没听懂。
      “我觉得这次回来,瑞雪变了不少。”
      妈妈迟疑了一下下,“是吗?”
      “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似的,她以前不是这样。”
      “可能是她学习太累了吧!再说,一个半大的孩子能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多少?你呀,也别太苛求她了!”
      “也许吧!不过,她这样子我很担心。”
      “那你是怎么想的?希望她继承你的衣钵吗?”
      “这到不必。我又不是老古董,填报志愿还得以她的意见为最先考量。”
      “既然你没什么意见,那就由她吧。说不定这孩子已经有数了,不说出来是想先探探你的口风。”
      “瞧你把我说的像个暴君似的!我是她爸爸,干吗还要探我的口风呢?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来让我们帮忙参考参考不就得了!”
      “也对,等我跟她说说去。”
      谈话就此打住,我并没依照先前的打算进屋道晚安,而是直接晃回房内。
      端坐镜前,扪心自问:我看起来真的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吗?不会啊!还很精神呢!爸爸为什么会那样形容我?凡事不上心?可我每天都很努力地念书、背单词、做实验,我哪里散漫了?相反的,我在尽心竭力地学习,不让自己有一丝多余的时间想东想西,难道这样拼命地学还不够吗?我甚至记不起以前发生的事情了——那些久远的,仿佛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事情;也看不清那一张张曾经熟悉的脸——尤其是那张不怎么帅的脸……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