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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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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在连着一个星期阴雨绵绵的日子里,我走出了庄严的考场,并在此为自己的初中生涯画下了完美的句点。
回顾这一年,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只不过——
甄治平对我越来越好了;
沈恋虹初三刚开学就漂洋过海去取外国经了;
爸爸把家当成旅店的做法更彻底了;
尽管努力地不去听有关于变态杜崎峰的种种,可是他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走在校园里随便偷听几句对白,九成九都是议论他的,例如:
他可以不参加中考就直升裕景高中部,怪不得他能让自己的代数只及格一次!
早八百年就对公主殿下失去兴致,转而向初一的校花小学妹敞开温暖的怀抱,所以有人说沈恋虹之所以会选择越洋留学,完全是因为被他伤的千疮百孔!
还有一条新闻是最劲爆的,同时也是最短寿的,那就是有业内人士(指出席了初二学期末杜崎峰代数及格宴的同学)曾一度盛传我和他关系暧昧!
然而卷入是非圈的三个主角全都一脸漠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甄治平压根就不相信这些谣言;
杜崎峰差点没笑掉大牙;
我巴不得永远跟他撇清关系!
成人礼那天的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能是南柯一梦,曾经因这件事而深深反省过,天真地以为杜崎峰只是个不善于表露感情的“刀子嘴”,实则有颗伟大的“豆腐心”;岂料,反常的举动并没说明他的善良,如果非要解释一下他那天的行为的话,就是大脑发热!
他哪里善良了?分明是心存不良!
没事就对我露出个暧昧不清的笑,当然这笑在别人眼里看不出什么,但我就是能感到他的坏心眼。可能因为他是我成人礼的唯一见证人,还帮我逃过一劫,于是自动自发地给自己帖上“段瑞雪之救命恩人”的标签,连带地还多了一层只可意会、不得言传的别扭关系。
天知道我们俩啥关系也没有,然而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在他面前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我变成了透明的,任他里里外外看个仔细。
我想我是怕死他了!
那个不顾一切掷球的段瑞雪、那个敢于同恶势力对抗的段瑞雪、那个为现实所逼不得不妥协的段瑞雪、那个对敌人做足表面工夫却一直暗中反抗的段瑞雪……那些段瑞雪起码还拥有值得挺胸抬头的自尊和骄傲。而如今的段瑞雪已经面子里子全都不剩,连看都不敢看她的敌人了!
女人在性方面总是吃大亏的一方。同样被□□的话,女人可能因此而没有脸继续活下去,就没听过有哪个男人会因为被非礼而不死不活,大概会偷笑也说不定,天上掉馅饼指的就是这种事吧!
杜崎峰是没把我怎么样,可是那么重要而狼狈的时刻竟有他全程参与,那感觉真的跟发生什么关系差不多,至少在我狭隘保守的观念中,我好像跟他有了什么。
想尽办法躲他、避他,通通不管用,他总有能耐横在我面前,时不时地露齿一笑,看的我浑身冰凉!
尤其是那一次,凉的更彻底!
“哔哔哔”,集合哨响,刚才还四分五裂的学生群立刻以光速冲向游泳馆入口。
耳边是体育老师中气十足地训话,无非是动作太慢,讲话声大之类的毛病。几乎每节游泳课之前体育老师都会如此说教一通,接着排队进入游泳馆。
可今天略有不同,说教完毕,大概站了一两分钟,远处浩浩荡荡又走过来一个班级。体育老师宣布道:“由于工作安排问题,老师下午要提前离开学校,所以就把一班的游泳课提前。那么这节课呢就是一班、三班合上。两个班级人数较多,请保持馆内安静,同时一定要 注意安全,下水时应严格按照老师平常教给你们的技巧去游,明白了吗?”
“明白了!”简短有力地回答博得了体育老师难能可贵的微笑。
一班的到来不但不会使我班有任何嫌隙的感觉,反而会另大部分女生两眼发光、兴奋异常,原因无他,只为杜大少!
人要是走了背运,喝口凉水都能塞牙缝!越是想躲开他吧,可居然连上课的时间都不肯叫我安宁。可以预见的是,我下面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是不会好过了!
在其他同学匆匆忙忙跑去换泳衣之际,我高举右手,体育老师会意地点点头,我便走到离泳池八米开外的安全距离就座了。
不瞒大家说,我是个百分之一千的旱鸭子,看了水发晕,下了水休克,常年对面一池水会神经崩溃。就因为游泳这事儿,我还特意请爸爸亲自到学校跟校长沟通了一番,总算讨了面免死金牌挂头上,一到游泳课就拿出来亮亮。两年下来,体育老师对我举手的含义非常清楚了,意思是说:免死金牌在此,本小姐要去休养生息了。
校长发话,没人敢不听,一向讲究无特殊待遇的体育老师只能乖乖地点头答应。起初他还担心我的特殊待遇会招来同学们的竞相攀比,可事实上没人把我的待遇当特殊,有的还说我太傻,不懂得游泳的益处。
好吧,我承认我不懂。这种完全无外力保护,只靠自己的身体摆动在水里漂浮的运动简直就是找死!这世上每天有多少个人因溺水而死?只怕数也数不清吧!我可不想溺水的队伍里再加上一个段姓的初中女生。
眼看着同学们一个接一个跳下水,我的心情逐渐紧张起来。虽然很希望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够立刻出现在眼前,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甄治平又被学生会找去谈话了。说起来也真是的,升初三开始高中部就频频找他谈话,一谈就是几个小时,好像有秘密重大似的,回来之后半句也不肯透漏。
我其实对这个并不好奇,但面对恶魔的时候他却不同我并肩作战,我感到很懊恼,当然也很担心。
杜崎峰是个多变的人,没人能猜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更无法预料他下一步会怎么做,他的阴阳怪气叫人害怕,我想这世上没有谁能受得了他!
当泳池里像煮饺子般沸腾起来的时候,我的噩梦才正要开始。
“老师,那个同学为什么不下水呢?”果然他是不会让我好过的。
“这个嘛……”体育老师的黑色国字脸上扯开一朵极不自然的微笑,“她身体不太好,不适合游泳。”
“哦。”杜崎峰若有所思地瞟了瞟我这边,又道:“那我今天身体也不太好,可不可以也不下水呢?”
黑脸顿时涨的通红。他是个很注重教师权威的老师,平时对我们也很严格,或者该说是说一不二,我的罢游已经犯了他的大忌,只是碍于校长的面子不得不遵从;现在杜崎峰来搅局,他心里当然十分不悦,若要换成旁人不发飙才怪,但对象是高高在上的杜少爷,他的怨气可就不敢随便发了,只能憋在肚子里,把自己憋成内伤。
“杜同学哪里不舒服?”体育老师不肯轻易妥协,拼死刨根到底。
“我哪里都不舒服。”明摆着的敷衍语气,并迈开长腿朝我这儿走来。
远远地看着杜崎峰。
他一点也不帅!眼睛不怎么大,薄薄的单眼皮覆在眼球上,遮了大半边,看起来像成天睡不醒似的;鼻子呢,我看他那张脸上就数鼻子长得还像那么回事,满直满挺的;嘴唇厚了一点点,人家都说唇薄的男人都寡情,照这个定理推论的话,他应该是个专情的人才对,可偏偏真理也有出错的时候,这个厚嘴唇的男生照样是个朝三暮四的大色狼。
总之,他的脸平凡无奇,连甄治平的一半儿都赶不上!倒是他的身材还有点看头,高挺出众,才初中而已就接近175的身高了,可能是平时打篮球练出来的吧。
这种男生,除了家底厚之外,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女人果真拜金哪!管它长得是圆是扁,钞票丰厚才是真!
想不到,死心眼的体育老师被他的敷衍态度气到不行,硬是一路跟过来,缠着他问不停:“你真的不舒服吗?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如果真像你说的哪里都不舒服,就该去校医哪里看看,或者去医院就诊。”
杜崎峰吐了口气,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老师,您还真会关心的同学!好吧,我根本没病,而且身体非常健康。”
“那你就是欺骗老师了?”看体育老师那副尊容,简直就是关公现世!
“错,我只不过以牙还牙罢了。”他将脸转向我,“她明明不像有病的样子,你却跟我说她身体不太好,这不也是欺骗吗?难道说老师可以随便欺骗学生?”
体育老师被逼问的哑口无言,一肚子火山岩浆顿时化为利箭拼命往我脸上射!
在重火力强攻下,我哪敢继续坐着隔山观虎斗,连忙站起来道:“老师才没骗你,我确实是身体不好。”
“哪里不好?”杜崎峰猛地一手探向我,惊得我一屁股跌回椅子里。
“你干吗啦?”他出手的方向可是我的胸部耶!
他咭咭奸笑两声,说:“躲的这么迅速,像有病的人吗?”
“我的病很奇怪,既不发烧、也不咳嗽,就是看了水会发晕。”我手捂衣领,严防他的一举一动。刚才啊,要不是我反应快,他这只狼还不得当着老师的面非礼我吗?
“什么?你不会游泳?”杜崎峰略带吃惊地盯了我半晌,脸上的表情逐渐转惊为喜。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走吧。”他的巨掌毫无预警地挥来,牢牢攥住我的手腕。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拼了老命,死活不肯挪动一步。但他的力气好大,我拉也拉不过,差点急出眼泪来。
体育老师被我们俩的又拉又扯搞的目瞪口呆,早就忘了阻止为何物。
泳池里水波荡漾,好奇的同学纷纷探出头来,挤到池边看热闹大戏。
深吸气!
面对这么多双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我突然停止挣扎。腕上紧箍的感觉告诉我,我的一只手正受困于一只狼爪中!
这种无谓的拉扯根本解救不了自己,既然如此,我再挣扎也只是白费力气,徒增别人眼里的好奇。
侧过脸,我努力摆出天真单蠢的无知相,笑眯眯地问:“你把我拉过来干什么?”
其实我的眼睛在说:“你不要玩的太过火,我真的不会游泳!”
“来到泳池边,除了游泳还能干什么。”他扭脖子扭腰,径自做着热身活动,眼角余光瞄过来的时候传达着这样一个信息:“就因为你不会游才更好玩嘛!”
杜、崎、峰!我好歹是甄治平的女朋友,你不能虐待我!我的目光持续升温。
呵呵,我已经对你很仁慈了,是看在平的面子上哦!他的眼睛在冷笑。
不可以,我……
我的讯息还没传达出去,身体已经不有自主地扑进池水的怀抱!
一进水里,杜崎峰的手立即松开,仿佛怕在我身上沾染了什么病毒似的。失去依靠的我犹如陨石坠落,直抵水底。
我知道没人会来救我的,除非我真的快死了,或者杜少爷玩够了。
一会儿我被人从水底捞出来,有人拨弄我的四肢。托着我的人将我平放在水面上,然后再度松手,我当然再度沉下去。反复来回了几次,每当我快不能呼吸的时候,总会被救出水面,平放之后沉入水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把我抱上岸。沉重的意识令我睁不开眼睛,耳边是杜崎峰朽木不可雕的叹息:“你可真够笨的。枉我教了你这么多次,你居然次次都沉到水底。要是哪天发生海啸,你不就必死无疑了吗?”
我当时很想跳起来大声告诉他:“如果你再多教我几次,我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这个流着恶魔血液的男生,专门以整死我为乐!
思绪收回,忘了说一件蛮重要的事:我那远在浙江老家的爷爷奶奶捎来口信,想让我趁着两个多月的假期时光回老家看看。
他们说十分想念我,想念爸爸和妈妈。
当然了,爸爸为了国家和工作铁定当不成孝子,但我还要为爷爷奶奶当亲爱的贤孙。
和妈妈商量了一番,我们决定七月中旬动身。
“什么?你也要去?”中午,冰点店里没什么客人,我的高分贝音量无所顾及地破空冲出。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甄治平搔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不止我,还有很多人想去……”
很、多、人?!我顿时变成斗鸡眼!他们以为这是集体旅行吗?
“像喜宝啦、程卫国啦、何苑之啦、小白菜啦……”
“停,小白菜也要跟?”前四个还能勉强接受,毕竟大家都是同学,平时感情还比较良好,至于那颗白菜——我和她不是很熟啦!
“阿峰去,她能不去吗?”无可奈何地摊开手。
小白菜就是我上文所说的校花小学妹,杜崎峰的新宠!她本名叫蔡美懿,由于年龄比我们小,就戏称她为小白菜。
别看她年纪轻轻,勾引男人的手段可比沈恋虹高竿多了,否则又哪能气跑公主、勇斗情敌,在众多痴女中脱颖胜出而独得杜崎峰的荣宠呢!
“你知道的,在城市里呆惯了的人最向往的就是那种宁静祥和的乡村生活,我们都好想跟着你一起去体会体会。”他动之以情地说:“而且你不在我身边,我会想你!”
“不要拿肉麻当可爱!”我不为所动,“我老家那边很落后,没好吃没好穿,你们这群皮娇肉贵的人物去了会受不了的!”
“不会不会,我发誓我们可以吃很多苦、受很多累,绝对坚持到底!”
“那也不行!”
“为什么啊?”甄治平垮下脸,好不凄凉地道:“人家已经很努力地恳求你了,你怎么还能铁石心肠地拒绝呢?”
他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肯定是小白菜教的,她撒娇的本事堪称天下无双!
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先问问我妈再说吧。她要是不答应我就没办法了!”
我这关算妥协了,不过妈妈会同意吗?要她一个人妇道人家带领一群孩子下乡好像很强人所难啊!
“耶耶耶!”甄治平大呼三声,立刻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五、六个人,个个手舞足蹈,开心地又跳又叫。
这些人!
我也被他们传染了傻病,咯咯笑个不停。
笑声中,杜崎峰一脚踏进店门,显然对我们的欢呼跳跃感到雾煞煞。
小白菜轻巧地跳到他身边,做出小鸟依人般的可爱状。他们头对着头低低絮语,然后杜崎峰看了我一眼,高高地挑起眉,想说什么的样子。
我等着他发问,可不知为什么他又把目光移开了。
怪人!我想我今天还是小心为妙,可别一脚踩到地雷上,到时免不了又是一顿好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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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简称浙,位于东海之滨。春秋时为越国地,战国属楚,秦时属会稽郡,汉属扬州,三国时属吴,唐置浙江东西两道,始有浙江一称。
浙江素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的美誉。
浙江盛产茶叶、毛竹,特产丰富。
浙江景色秀美,景区众多,最令人称道的乃省内第一大江——钱塘江,相信凡是学过小学语文课本的人都会对钱塘江潮来时的壮观场面记忆尤新吧!
浙江在我的认知中是如此的美好,但爸爸的老家在云河,那是一个十分贫穷落后的小县城。
乘坐火车从上海一路往西,到浙江省内转汽车,颠簸一天一夜后,再转牛车,沿着山道狂颠两、三个小时,爷爷奶奶家终于快到了。
我跟妈妈相携下了车,剩下那些贵客一个个东倒西歪地蜷在牛车旁的木头栏上,吐的吐、晕的晕,只剩半口气!
“还不下车?没坐够啊!”我得意洋洋地拍着车沿,像横行的大爷似的粗声嚷嚷着。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我对这种颠来颠去的交通工具适应良好,无任何不良反应;苦的是他们那些大城市里的娇客,照这一路的颠法,没把五脏六腑颠出来已经算不错的了!
赶牛的老乡说了一番家乡话,叽里咕噜的,一句我也听不懂,好在还有妈妈当翻译。
“先下车吧。人家还要趁天黑前赶回自己的村子里呢!”可是在全员都动弹不得的情况下,老乡就算再急也回不了家。
没办法,妈妈只能付出双倍的车资当作人情。看在钱的份上,老乡可算住了嘴。
估计休息了半个小时,大伙的脸色才好了一点,挪挪腿,磕磕绊绊地下了车。
一番折腾后,日过西山,周围渐渐黑下来。
“好了,现在大家喝点水,振奋振奋精神,等会继续出发!”妈妈的话无疑是平地一声雷,直把他们炸的惨叫连连!
“段妈妈,难道这里不是瑞雪的爷爷家吗?”喜宝代表发问。
“当然不是!这附近连房子都没有,我爷爷住哪里啊?”
荒山野岭,乱石满地,跟电影里鬼魅常出没的地方极其相似!
在我的恶意提醒下,贵客们吓的抱成一团,纷纷求救似的看向妈妈。
“瑞雪,你别胡闹了。”妈妈指着前方的一条石子路说:“路的尽头就是村口,我们大概再走上半个小时就能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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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这么大,我只见过爷爷奶奶三次。那时的我,年龄小,记性差,对他们二老的印象几乎停留在陌生人阶段。
今天,若不是妈妈从旁提点,我甚至分不清这一屋子的老老少少中,谁才是我的爷爷奶奶!
他们看起来好老好老,跟城市里同龄人相比简直要差出一辈!
岁月在他们脸上刻划出无情的皱痕,那双饱经风霜的手正因我的到来而微微颤抖着!
我哽着呼吸,心里酸涩的难受。
“快叫人啊!”妈妈推推我。
“爷爷、奶奶。”随着这声叫唤,我的双膝一下子就软了,不待任何人有反应,“砰”地就直挺挺地跪在二老跟前,作势就磕下头去。
奶奶一把抱住我,哭得老泪纵横:“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
我说不出话,就一直哭一直哭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跪,只是面对他们两位老人家,好像只有下跪才能表示出我那股挥发不出的复杂心情。
满屋子里的气氛伤感极了,爷爷、奶奶、妈妈和我,一家四口,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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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饭菜,朴实无华,但我吃起来却觉得格外香。
奶奶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特意杀了一头小猪,因此整张桌子上就以猪肉为主料,做成各种不同的菜式。
这种档次的饭菜,只怕过年时才会有一次吧!
“好吃吗?”奶奶抚摸着我的后脑勺,慈爱地看着我。
“恩,好吃,太好吃了!”我用力地点头,吃得更加起劲。
“你们还吃的惯吧?”妈妈张口询问贵客们。
“很好吃。”说话的是杜崎峰。他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我,然后低下头再没说话。
融洽的餐桌上,突然——
“啊!”小白菜尖叫一声,费力夹起的猪肝“咚”地掉进蛋花汤里,一时间,汤汁四溅!
“哇哇哇!”离她最近的喜宝又跳又叫,“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喜宝,我看看,烫到哪儿了?喜宝喜宝,你没事吧?喜宝?”
“哈,吓你的!”喜宝甩甩手,重新坐回椅子上。
“你叫喜宝?”奶奶的语气里有股憋不住的笑意。
“是啊。”喜宝点点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爷爷、奶奶相视一笑,只听爷爷扬声喊道:“喜宝,进来!”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一只大黄狗大摇大摆地迈着绅士步踱进来。
“喜宝?”眼睛看着绅士狗。
“喜宝?”眼睛看着座上客。
喜宝?人狗同名?
哈哈哈……众人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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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山里的风凉凉的。
有别于城市里的夜幕,这里的天空更显漆黑,闪烁的星星在黑的衬托下格外明亮,甚至耀眼!
四周静的吓人,时而传来鸟虫的唧叫声,像一首优美的和弦曲。
夜已经很深了,可我却了无睡意,眼睛睁的大大的,满脑子像快要炸开似的,纷乱极了!
这个山村就是爸爸出生的地方,这个家就是他成长的乐园,然而这里却破落的有如贫民窟!我没见过真正的贫民窟,但依眼前这些外在条件衡量,只怕这儿比贫民窟还破败吧!
看看周围,简陋的瓦、班驳的墙、浓重的霉气,这种地方竟是爷爷奶奶生活了一辈子的安乐窝!
哦,我好想大声哭泣!
这个世界实在太不公平了。有钱的人总是越来越有钱,大把的钞票花到手软,住豪宅、坐贵车、穿名牌;而那些贫穷的人,倾尽一生,换来的才刚到维持温饱的水平。
这样巨大的反差甚至不用我去想象,它已经活生生地摆在面前,一如我那些尊贵如王子、公主的同学和我可怜的爷爷奶奶。富贵与贫穷,在他们身上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实在睡不着了,索性披了件衬衫步出屋门。
院子里也静悄悄的,家里养的鸡鸭鹅睡的很熟,白天的时候它们可被城里的客人折腾的不轻。喜宝——呃,我指的是那只大黄狗,正窝在东边的草垛下面睡的香喷喷。
我走到栅栏边向外望了望。奶奶说,我们家处在整个村子里风水最好的“黄金地段”——坐北朝南,背靠青山,院子外将近十米远出还自然生长了两颗枣树。多年前,枣树边上本来有条小溪的,可后来有一天一觉醒来就发现溪水干涸了,现在只能看见一条不怎么明显的小沟,蜿蜒在泥土上。
那条小溪一定留下了不少爸爸童年时的欢笑吧!
想着想着,我便不有自主地推开栅栏,向小溪,不,是小沟走去。
蓦地,如昙花一现般,一道细微的火光突兀地燃烧又熄灭。
“谁?谁在那?”我紧张地喊了一声,由于看不清对方的面容,我的声音有些走样。
“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出来梦游啊?”说话的当儿,火光又一次燃起。
我这才看清楚,是杜崎峰,他正倚在其中一棵枣树上,嘴里叼根烟,右手摆弄着打火机。
我把身上的衬衫紧了紧,不知怎的,看到他,觉得冷意更甚。
“你在这儿干什么?”我站在原地问他。
“过来。”他不理我的问题,径自命令道。
“干吗?”黑漆漆的夜,他不会又开始犯病了吧?
“我叫你过来!”火光第三次燃起,并且持续不灭。“看不清你的脸,怎么跟你说话?”
哦,原来他在顾虑这个。确实,在这样污七八黑的夜里,我俩这样的距离,就好像对着空气说话一样。
我往前走了两步,虽然还是看不清彼此的脸,但总算可以略微瞧见彼此的身形了。这回,他坐在一个平滑的大石头上,这条长腿差开来,弯成直角。
“再过来一点。”黑暗中,他又一次朝我下达命令。
我只好又往前走走。
冷不丁他起身将我拽了过去,要不是我早有心理准备,非叫的全村人睡不安宁!
“慢慢吞吞!”他简单地对我的行为下了注解。
杜崎峰坐回石头上,我可不敢跟他平起平坐,就靠在他先前倚着的枣树下。
他继续抽着烟,抽完一根换一根,一直抽到第四根的时候,我有些看不下去了。
“喂,抽烟对身体不好。”我好心地出声劝告。
“不要你多管闲事!”话虽如此,他还是将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熄。
好心不得好报,我懒得理他。
看了看腕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这个时间应该是人们睡意正浓的时刻,可我们还在这儿大玩沉默游戏。
“你不睡觉吗?我可困……”
“为什么要下跪?”他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什么?”我迷惑不解。
“你很伤心吗?因为可怜你的爷爷奶奶?”他把脸转向我,“这个社会本来就充满了不公平!”
他这是……在安慰我吗?我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置信。
面对我的反应,他急噪地从兜里摸出烟,又点上。
“杜崎峰,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啊?我伤不伤心关你什么事?”我故意说的很无情,其实心里挺震撼的!他居然能轻易地看出我伤心背后的愤慨,我是气愤,气愤社会的不公!
他的脸明显的一僵,我知道我又惹火他了!真是没事找事,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杜崎峰把烟屁股一掐,朝我勾勾食指道:“靠近一点,我有事要问你。”
他说的一本正经,我暗中度量了一番,慢慢倾身过去。
“你跟平……有没有Kiss过?”
卑鄙、无耻、下三滥!这个变态色情狂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气的整张脸胀的通红,扭身就要走。在多呆一会儿恐怕会得脑溢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抓住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拉回到他跟前。
脸对着脸,鼻对着鼻,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粘连到一起。
“你……”
“快回答我!”杜崎峰冷硬的质问着,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摸到我的背后,紧箍我的腰,让我逃也逃不开。
如此贴近着他,我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因为只要一张嘴,我的双唇就可能扫到他的。
小气的男生,他一定是在为我刚才的出言不逊而报复!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杜崎峰的脸阴霾的吓人,出口的气息越来越冷,“告诉我,你跟他接吻的滋味是什么样的?甜蜜?美妙?还是……”
“够了!”我用力推开一点距离,不屑地道:“你不要总把自己龌龊的行为加诸在别人身上!你以为全世界的雄性动物都跟你一样色情吗?我和甄治平清清白白的很,根本不像你说的什么甜蜜、美妙,我们……我们就只有牵手而已!”
他像听到了什么世纪大笑话,笑意明显而又深刻地展现在他脸上,“牵手?你们只有牵手?”
“对,就只有牵手!你不必挖空心思地想那么多坏点子,要知道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即使甄治平跟你交情匪浅,但他秉性纯良,永远不会像你那般无耻……唔……”
剩下的话,我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他……他居然吻了我!
这吻没有想象中那么惊天动地,杜崎峰只是吻了吻我的嘴唇,很快就抬起头。
“呵呵,看来我是比较无耻,你的初吻已经是我的了!”他笑的又奸又诈,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惬意!
“无耻!”我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可惜偷袭不成功,我的手被轻易地拦下来。
“你难道想不出更有新意的形容词了吗?”他依然笑得灿烂。
“你……你……”我气疯了,浑身颤抖,却说不出半句话。
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遍布全身,我恨他,更恨我自己!虽然他以前也经常欺负我,但那时总还有个限度,而今天,他居然偷了我的初吻还沾沾自喜!他怎么可以如此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我又为什么要忍气吞声地全盘接受他的无赖行为?
因为人家有钱嘛!高高在上嘛!挥一挥小指头我就得立刻滚蛋嘛!
我算什么?我什么都不是!或者我应该千恩万谢地感激他赏脸欺负我!
不公平!不公平!我好恨!
“喂,你哭什么?”他伸手扶住我的肩膀。
我使劲扭动身体却没挣开他的禁锢。
“受了委屈难道连哭都不行了吗?”我高声反驳。
“谁给你委屈受了?”我自信满满地道:“除了我,谁敢?”
这个大混蛋!我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