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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癌症?!
      不,不不,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乍听噩耗的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路中央大吼大叫,一时间情绪失控到了极点。
      “徐晓宁,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谷云飞冷静地询问,展开双臂抱住失声痛苦的我,用力压制我张牙舞爪的胳膊和腿。
      “上海那边的医院说联络不到瑞雪,就把电话打到了系主任办公室。刚才主任急匆匆地到处找她,我一问才知道,原来……原来……瑞雪妈妈得了癌症,被送进了医院。”
      两眼一翻,在晕倒前,我告诉自己——我、不、相、信!
      **********
      向主任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怀着一颗焦躁不安的心回到了上海。刚下火车,我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妈妈仿佛一夕间苍老了十几岁,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映着亮白刺眼的大白床单,看起来好像会随时离我而去!
      她静静地躺着,微弱的呼吸时有时无。
      我站在门口,双手交叠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不哭出声来。
      然而,我怎么能控制我的声带不颤动呢?躺在那里的人是我至亲至爱的母亲啊!
      抽噎的哭声惊醒了病榻上的人,妈妈的眼皮轻颤了几下,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睛,无神的眸光在看到我的一刹那大放异彩!
      “瑞雪……”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她抖动不休的孱体,她竟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妈!”我搂着她放声大哭。我知道,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可是,老天爷啊,你难道瞎了吗?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女人,一辈子从没做过坏事,为了成就丈夫的事业,她宁守活寡;为了这个家,她任劳任怨地默默付出;总算熬到我长大,上了大学,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你怎么就忍心将这种病痛加诸在她的身上,你难道忘了那句话吗——好人应该有好报的呀!
      “乖,瑞雪,别哭了。快别哭了,要不,我也要……”话没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我连忙抹干净眼泪道:“妈,我不哭了!你也别哭好吗?”生病的人不能过度伤心,否则只会加速病情的恶化!
      妈妈轻颔首,如柴的十指抚上我的脸。“还行,没胖也没瘦,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所以千万不要为了妈的病而不开心,知道吗?”
      除了点头,我完全说不出话来,就怕一张嘴,会抑制不住自己的哭意。
      “你先回家洗个澡,换换衣服,大热的天挤火车一定很辛苦吧!”
      摇头。
      “胡扯!你看你身上都出汗了。”妈妈轻笑着,伸手推推我。
      那笑容竟让我满心苦涩!癌症——死亡的代名词,妈妈的笑脸我还能看几次?!
      拗不过她的软言细语,我点着头,折回门口将行李提在手里,道:“那我先回家,换完衣服就来看你。”
      “好。”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忽地转头巡视四周,问:“爸爸呢?”
      妈妈嘴角抽搐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他……他……”
      “太过分了!”心中蹭地蹿起一股燎原之火,我再次将行李扔在地上,不平地嚷起来:“您都病成这样了,他还赖在那个什么破地方干吗?难道真的不要这个家了吗?他还念不念一点夫妻之情!”
      “瑞雪!”妈妈使尽全身的力气大喝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爸爸!”
      “妈妈,你再怎么维护他我也要说出来……”
      “住口!我可没教过你这么没家教地说话!”她手捂胸口缓缓气才又说:“是我自己没告诉他的。我这病已经到了晚期,就算你爸回来也于事无补,与其害他一块儿担心,还不如不说。本来我也不想让你知道的,可是医院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给你打了电话,想阻止都来不及!”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良久,我才茫茫然地问道:“这样真的值得吗?”
      妈妈用沉默作为回答。
      但是这一次我根本无法理解她的做法。虽然说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一切,可是不能因为爱而忽略自己的感受啊!像妈妈现在这样,还叫爱吗?简直就是自我折磨、自我毁灭!
      嘴巴张合了半天,本想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的想法倾倒出去,然而却终究抵不住妈妈恳求的眼神,于是我选择默然以对。
      或者老一辈的感情是我们这些年轻人没法体会的,自然也就没法理解,我只希望老天爷能够公平一些,让奇迹产生。
      **********
      面对医生的一再叹息,我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没有办法了,我从医生这里得到的只有绝望的消息——最多三个月的生命,短促的犹如眨眼之间。
      “目前只能够靠药物维持,再加上基本的化疗手段,尽量延续患者的生命。”妈妈的主治医生平板的对我说。想必他是看惯了这种场面,麻木的连声音都冷上几分!
      “会痛吗?”我幽幽地问。
      “呃……”可能是很少有人问及他这种问题,他稍愣了一下,才答:“晚期是会痛一点。”
      “只是一点而已?”
      “不,也许会很痛!”他想了想,说:“事实上,你妈妈恐怕早就开始痛了。”
      “早就?”我震惊地重复着这两个可怕的字眼,抖着声问:“那她要痛多久?痛到死为止是吗?”
      主治医生总算露出了点人性化的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狠狠地抹了把脸,借以平复情绪。“那么住院费呢?治疗费呢?大概要多少?”
      “那得看给你妈妈用什么药。”他商业而又婉转地道。
      握紧拳头,我一字一顿地说:“不让她痛的药,一定不要让她痛!”
      **********
      家里的存款实在不多,加上我这几年上学的花费,剩下的就更少了。妈妈对她自己根本不抱希望,坚持要出院,我当然死也不肯,闹到最后我只好拿退学来威胁她。我说,如果她再嚷着出院的话,我就不念了!这时她眼泪汪汪地望着我,不得不屈服在我的奋力坚持下。
      显然,两个星期的假根本不够照顾妈妈,所以我把情况跟系主任详详细细地做了一番汇报,系主任很好心地掬一把同情的泪花,批准我只要期末考之前回校即可。
      没想到,在我回到上海的第三个星期六,空荡荡的家意外地迎来了一名稀客。
      “谷云飞!”
      “没错,是我!”他咧嘴微笑。
      “可是,你怎么……”
      “太担心你,所以就来了。”他越过呆若木鸡的我,直接进了客厅。“瞧,我特地先绕回北京让我妈准备了些东西才转机到上海的。”
      看着拎着大包小包的他,我感觉眼眶湿湿的。
      “怎么了?不欢迎我吗?”
      我吸吸鼻头,摇首道:“不,是太意外了!”
      “只要你别见外就好。我是你男朋友,你妈生病了我理所应当地就该来看看。”他顿一顿,小心地开口问:“阿姨她还好吧?”
      “不乐观。医生说我妈的病已经是晚期了,治不好了。”我禁不住眼泪直掉。
      “别哭别哭,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轻拥着我,心疼地说:“这些天你肯定没好好吃饭对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我吃不下,而且……医院又来催费了……”而我家的钱,所剩无几!不持家,不知柴米贵。开始我还信誓旦旦地要让妈妈住最好的病房,用最有效的进口药,可事实面前不得不低头,那么庞大的医药费已经使我难以消受了。
      “经济上有困难了?需要多少?我可以跟我爸说……”
      我猛地摇头打断他的话:“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解决。”
      “不要跟我客气!”他有些不高兴地道。
      “真的谢谢你,可是我不能要你的钱。”我毫不含糊地婉拒了他的好意。拿了他的钱,这份情就欠得太大了,即使他不需要我还,但我的良心能过得去吗?何况他也只是个学生,要想帮我,肯定得跟家里伸手要,到那时,我就不止欠他一个人的,还要欠他全家。这种情况演变到最后,可能会成为我一辈子的包袱,我承担不起!
      我思前想后了很久,先把我这台电脑给买了,折旧完可能值个三四千,再跟家里的钱凑一凑,还够妈妈半个月的医疗费。到了实在不行的那天,我就一个电话把爸爸找回来!
      他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生病的人是他的老婆,岂有他不管的道理!再说,妈妈还能有几天的时间,说到底他这为人夫的都该回来陪她走完最后的人生不是?妈妈那个爱的牺牲精神我是理解不了了,既然不理解,何必还要陪着她遵守!我不能再由着她这么折磨自己了,弄不好临到末尾连心爱人的最后一眼都看不到,那她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谷云飞就在我家暂住了两天,白天和我一块儿往医院跑,陪我妈说话、逗我妈开心,晚上还亲自弄几样小菜,软磨硬泡地逼我吃饭。虽然他的厨艺不精,却令我感动地想哭!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杜崎峰。他是我心底的魔,隔三差五就跑出来闹腾一阵,害我干什么都不起劲!
      想到即将要变卖的电脑,我终究还是按奈不住满心的伤感,跳起来插上插头,接通电源。
      刚一打开OICQ,对方的消息闪烁不断,全是来自于杜崎峰的。
      “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跑哪儿去了,忘了我这个老朋友了?”
      “过分!有了新幻就忘记旧爱!”
      “等你好几天了,看到留言立刻给我回信息。”
      “等待ing,等得我望穿秋水……”
      “……Well,不打算跟我联系了是吧……”
      “……等……”
      “…………等…………”
      “………………等………………”
      “不会出事了吧?!”
      我看了一眼日期,最后那一条是于三个小时前留的言。
      不知一股什么情绪被压缩在心脏里,撑的里面满满当当的,好仿佛堵着一块重铅,好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犹豫了片刻,我抬手开始敲击键盘,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当我打完最后一个字时,我才发现不知站在我身后多久的谷云飞。
      “还没睡啊?”我随口便问。
      “你不也没睡吗?”他走到门口,旋开电灯开关。
      周围霎时一片明亮。
      “在给一个朋友留言呢。”我眨眨眼,努力适应突来的灯光。
      “你跟他说了不少,看来关系不错!”他不着痕迹地试探道。
      “对,他是我的中学同学。”我大方承认。
      “男的?”
      “男的。”
      “也在上海?”
      “不,在美国。”他面无表情地听着,而后不在乎地耸耸肩说:”快睡吧!别忘了明天一早还要早起送我去机场呢!”
      我意兴阑珊地躺回床上,心里想着,当杜崎峰看到我的留言后是否会打个电话过来慰问
      我一声——家里的电话号码几年来从没变过……
      **********
      妈妈的病情又恶化了,药物及化疗根本控制不住那些日益滋长的癌细胞,它们就像坐上了火箭一般,以最快的速度四处蔓延。
      有时妈妈疼的脸都变形了,但除了偶尔轻哼两声之外,她就一直忍啊忍的,硬是咬牙挺过。这情形看在我眼里,简直比剖开我的心脏还疼,然而我却只能干看着,一点忙也帮不上!
      “瑞雪,回家吧!这里有医生护士照顾着,你就别担心了。而且你也不能一天到晚光陪我啊,快考试了吧,赶紧回家复习功课去。不上课已经落后了,再不复习的话还怎么参加考试!”刚经过一番疼痛折磨的妈妈精神稍好一点便对我吁吁叨叨地说着。
      我想她并不是真的担心我无法考试,而是不想让我看到她受病痛折磨时的痛苦表情!
      这群该死的医生,为什么他们不能帮妈妈止痛?为什么要让她这么痛苦的活着!我一口气奔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劈头怒喊:“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就任病人这样无休止的痛下去不管吗?”
      “请你冷静一下,段小姐!”主治医生不急不徐地解释道:“病痛是肯定的,我们也在竭尽全力减少病人的痛苦。可是目前最有效的止痛药就是杜冷丁,但这种药是毒品,不宜用药过多,否则只会加速病人的死亡,你希望要这样的结果吗?”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妈妈很疼,您知道吗?”
      “只有忍耐了!”他喟然一叹。
      我知道主任也是有心无力,我光责备他又有何用!
      走出主任办公室,我听妈妈的话离开了医院。我知道如果我执意呆在她身边的话,她会忍的更加辛苦,既然不能替她分担疼痛,起码也要让她好过一点。
      像个游魂似的飘回家已是深夜12点多。以前我很害怕走夜路,怕像小说里说的那样中途碰上身穿白衣的女鬼,青面獠牙地吃掉我,但现在我倒真希望碰上个女鬼,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恳求她救救我的妈妈,哪怕最后把我吃掉了我也心甘情愿!
      拾级而上,每一层楼道里的感应灯因我的经过而亮起,直到爬上五楼,我漫不经心地掏出钥匙,还没等将钥匙插入孔儿里,灯光一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我朝着感应灯的方向挥了挥手,企图让它重新亮起来,忽然间,我的手碰上了一个东西,温温热热的,是个人!
      我有些惊恐地后退了一步,脑袋里立刻浮现出许多关于入室抢劫的新闻报道,难不成时运不济的我竟要遭受被打劫的命运?!
      正当我惊疑不定之时,灯亮了,一张男性的面孔赫然在我眼前放大!
      我定睛看去,嘴巴马上像塞着一颗鸵鸟蛋,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现在的我,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无法动弹,我几乎失去了一切的能力,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感觉。
      我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狠狠地搂进怀里,耳边是令人安心的“咚咚”的心跳声,鼻腔中充斥着一股属于阳光的味道,那温暖的怀抱曾是我留恋而无法忘怀的,包括他的声音——也曾在我的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瑞雪,想我吗?”
      “杜崎峰……”我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用身体去感受眼前这个真实的他,而决不是幻觉!
      “是我!”他深深地抽气着,道:“我回来看你了!”
      **********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一直保持着相拥哭泣的姿势,更正,相拥不假,但哭泣只有我一个人!
      我也不知自己怎么那么会哭,总之就是没完没了地哭,直到嗓子哑了、泪流干了,还不停地抽噎着。
      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却尽职地抱着我。漆黑的夜里,我的哭声好像女鬼在嚎叫!
      后来,意识慢慢模糊了,等我再清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脑袋还昏昏沉沉地分不清今昔是何夕。面部皮肤被泪水浸的有些紧绷,这使我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还有——杜崎峰!
      想到他,我赤脚跃下床,顾不得穿拖鞋就冲进客厅,可是……什么也没有,甚至感觉不到属于他的气息!是梦吗?但为什么这样真实!
      我是怎么了?思念已经泛滥到这种地步了吗?不该这么想念他的,尤其是脆弱的时候,再想下去会永远依赖着他,无法好好生活!
      坐倒在沙发上,我拼命地左右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越摇头越晕,眼睛也酸涩的厉害,不用看也知道肿的不轻!
      不想那么多了!先给自己弄点吃的,再赶到医院看妈妈去。我起身向厨房走去,这才注意到自家的厨房里正传来阵阵菜香和铁锅与锅铲的撞击声!
      My God!那是什么声音?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内心突然冒出一股无限壮大的奢望,也许昨晚并不是幻觉,也许他就在我身边;当然,也许什么也不是……
      双重的胆怯与惊喜重重地刺激着我的视觉神经,即便眼睛涩的生疼,却抑制不住振奋的情绪,死命睁大着往里面看去。
      那正中央、背朝着我的人……我松了口气,露出了妈妈生病以来的第一个笑脸。
      杜崎峰察觉到我的凝视,回首朝我露齿一笑道:“好久没尝尝我的手艺了,等会儿可别撑到胃穿孔!”
      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却慢慢走到他身后,伸出两只手臂环住他的腰,将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背上。
      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住了,半晌才继续舞动锅铲。
      “杜崎峰,你还喜欢我吗?”我闭着眼睛问。
      “喜欢。”他说这话的时候,锅铲又顿了一下。
      “跟以前一样喜欢吗?”
      “恩。”
      “那就好!我怕你会忘了我,忘记你说过的话!”外面的花花世界实在太诱人了,只要他别忘了我,我心足矣。
      “你也别忘了你说的话!”他关上瓦斯,转身把我拉进怀里。
      “我说什么了?”无辜的眼睛打上问号。
      我看见他脸色倏地一暗,既而装作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吃饭吧!”
      难道我忘了什么重要的细节了吗?为什么在刚刚那一瞬间杜崎峰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
      他是看了我给他的那段留言才匆匆赶回来的;
      他说他担心我会受不了打击,所以不顾一切地从美国冲到上海;
      他还细心地考虑到我家的经济状况,在从机场往我家走的路上先绕到医院帮我交了下个月的预付金。
      “这些钱你先拿着用,还有这个。”他把一张金卡交到我手上。
      “我不要!”即使他对我的意义与谷云飞不同,但我也不能要他的钱!
      “不许跟我唱反调!”他抓过我的手,将金卡按在我的掌心,“乖啦,拿着这些钱给你妈治病,顺便补补你自己的身体,别瘦的像难民似的!”
      “可我不能花你的钱。”我低头看着金灿灿的卡,觉得别扭极了!难道我将不如意的事情告诉他就是为了让他千里迢迢地给我送钱花吗?
      “说什么傻话!你花我的钱是天经地义的,有什么能不能!而且我为你做的只能是这些了,本打算多陪你几天,可是美国那边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必须离开。”
      我不舍地望着他。几年的时光已使他从稚气未脱的少年蜕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他是否还像从前那样爱打篮球?谁会陪在他的身边?他有那么多事要去处理,想当然他的工作一点很繁重吧?恩,能看出来,他白了很多,肯定是常时间呆在冷气充足的办公室里结果!
      而我呢,仿佛没有成长,一直在原地踏步,玩些自己也搞不懂的感情游戏。
      “这回我可以去送你吗?”
      他摇了摇头。
      “好吧,什么时候走?”
      刚要回答,我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
      “喂?什么?!”手一松,手机“啪”地掉在了地上。
      他被我惨白的脸色吓坏了,扶着我的肩膀急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眼前金星乱舞,嘴里机械着重复着电话里的内容:“我妈……快不行了……”
      **********
      当我跌跌撞撞地赶到医院时,只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
      她是那么留恋地看着我,千万个不舍得藏在那双慈祥的眸子里;而在她归于平静的一刹那,她却吃力地将头扭向窗外,仰望着淡蓝的天空,流下了难解的相思泪,然后,慢慢地、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直到她临死的前一秒,那个她生命中至爱的男人还在为自己的事业而奋斗着!
      “妈——”只惨叫一声,我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我冲到了最近的电话旁,抓起话筒,疯狂地按键。
      两声“嘟赌”声后,响了一个女性柔美的嗓音:“你好,这里是……”
      “我找段承天!”怒火飙长!
      “对不起,段局长正在开会。”
      “我不管,我要找段承天!你快去把他叫来,快去!”我朝着话筒大喊大叫。
      “瑞雪,别这样。”随后感到的杜崎峰将我按在他胸前,拿起话筒道:“麻烦你找一下段局长,他家出了点急事。”
      我不知道那个接电话的女人是怎么说的,杜崎峰听完声音冷到南极去:“是开会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接着他又说:“是的,段局长的夫人刚刚过逝了!”
      停了两秒钟,他将电话挂上。
      “想哭就哭吧!”
      我揪着他胸前的衣料低嚎:“我为我妈不值,她这辈子到底得到了什么?”
      “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只要段妈妈觉得值就好!”他颇为感慨地说。
      “但我觉得我妈很可怜!”
      “不要难为你爸爸!”他突然插进来一句。
      我冷笑着说:“我不会原谅他的!”
      “听我的话,很多时候人是身不由己。你爸肯定十分爱你妈,但他选择了为国家!这是你爸爸的信念,你应该理解他!”
      “我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也不懂什么国家不国家,我就是要为我妈鸣不平,我就是恨他!”恨,一股强烈的恨,使我差点变成疯子!
      怪不得有人因恨而做出惊天动地地举动,到如今我也感觉到了,只是浓浓的恨意不是朝向别人,而是我自己的父亲——段承天!
      **********
      妈妈的死对我打击很大。我整天神情恍惚的,常常看着空中的某一点发呆,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所有的后事都是杜崎峰在操办,有时我看他疲惫地揉太阳穴,心疼的要命,可我却什么话也不想说,仿佛每开一次口会耗尽我全部的体力!
      他坐到我身边,温柔地环着我,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这个时候再多的安慰都是白费,除非我能自己走出悲伤的阴影。
      妈妈出殡的前一天晚上,爸爸乘夜车回来了。
      我只看了他一眼,就烦躁地回房将自己反琐在里面,任凭杜崎峰喊破了喉咙我也没出来。整个晚上我就缩在墙角,回忆着我跟妈妈共同经历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熊猫眼到殡仪馆为妈妈举行火化仪式。
      我不知道杜崎峰是不是对爸爸说了什么,但他在看到我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内疚跟惭愧,好几次想跟我说话,却总被我的冷脸拒之门外。
      我的心被浓重的恨和锥心的痛反复折磨着,终于病倒了!
      除了杜崎峰我不见任何人,他每天伴在我左右,让我的依赖感愈发的强烈。我开始担心,如果他真的离我而去,不再回来的话,我要怎么办?跳黄浦江吗?
      我希望他能带我一起回美国,但却没有勇气对他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杜崎峰,你喜欢我吗?”
      “怎么又问起这个了?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他耐心地哄着我。也只有在面对我时,他才有这么多的耐心!
      既然他对我这么不同,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呢?
      “我谁不着。我怕自己一旦睡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艰难地咽了咽唾沫,道:“我还想跟你说这个事呢!刚才我订了后天直飞美国的机票,以后我不在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他没有带我一起回美国!他根本不想!就算我已经没了妈妈,就算我跟爸爸的关系势同水火,他也不想要我!
      男人果真是无情的。嘴巴上说喜欢,其实全都是放屁!
      我真想大声尖叫,然而我忍下了。不能怨别人,只怪自己用错情,就像我妈一样,守着满脑子事业的男人,最终只会给自己换来一生的伤痛!
      “知道了,我就不去送你了。”我起身拉开床头柜,拿出那张金卡道:“这个请你收回去,反正我妈也用不着了。”
      “不,这钱你留着,说不定日后会用得上。”
      “你是说等我也得了癌症时再用吗?”我尖锐地嘲讽。
      杜崎峰愣了愣,看着我的表情问道:“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挺好的呀!如果你非要我收下我就收,反正你有的是钱,这里头的数目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吧!”
      他察觉到我的怒气,谨慎地说:“别这样,瑞雪,我不想我们像仇人般的针锋相对!”
      我呵呵傻笑,“你忘啦?打从我们认识那天起,我们就一直是针锋相对的!这辈子也只能是这样了……好了,我要睡了,晚安!”
      闭眼、转身,我命令自己快点睡着。
      黑暗中,他发出了一声微乎其微地低叹,轻轻退出了我的房间,同时也退出了我的生命!
      **********
      大学毕业后,我在一家私人心理咨询诊所找了份工作。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妩媚女人,她交际手腕超高,生的花容月貌,再加上夫家强大的财力做后盾,自然而然地在这行很是有名,大伙都尊称她一声“宁姐”。
      我第一天来这里应征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来自己咨询的客人。这当然有我自己的考量,一般来说我认为做服务行业的都会穿着很职业化,不应像宁姐这般花枝招展!
      不知为啥,宁姐在看到我的第一眼便觉得我俩投缘的紧,二话不说就决定聘用我了,真让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与我共事的人不多,还不到十个人,但个个都是心理咨询中的精英。我在里面年龄最小,理所应当地成为大家关爱的小妹妹。
      再者,他们都已结婚,于是非常热情地当起了月老,纷纷嚷着给我介绍对象。有时我也觉得烦,但一看见他们那些诚恳的笑脸,只好硬着头皮去吃相亲宴。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认识的都是有档次的人,介绍的对象不是老总就是工程师,害我吃饭的时候经常食不下咽,总担心自己的行为举止过于粗鲁,而丢了介绍人的脸!
      这样的痛苦经历了半年多,这天刚送走了一位客户,宁姐就把我叫了去。
      我在玻璃门上敲了两下,宁姐迅速抬起了头。
      “瑞雪,来,过来。”她拉了张椅子让我坐下。
      “宁姐,您找我。”
      “哎哟,你还叫我什么宁姐啊!”她抚了抚烫成大波浪的卷发,笑得合不拢嘴,“我可比你大了二十多岁,你再喊我姐还像什么话!”
      “宁姐长的年轻,说比我大两岁也有人信!”好听话谁不会说,更何况是对我的衣食父母,我更得努力地奉承。
      “小丫头,就你嘴甜!”宁姐轻戳了下我的额头,从办公桌上拿来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奇怪地问。
      “先看看。”她殷勤地帮我把牛皮纸袋拆开,笑咪咪地说:“看看这照片,帅吧!”
      恩,是挺帅的!很有型的那种男生,但是他帅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样?他是我外甥,叫张择熙!目前是一家中型网络公司的老总,能力一流,就是有点花心,不过有能耐的男人通常都是这样的,你睁一只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到时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是你的!”宁姐噼里啪啦地一顿演讲,听得我头昏脑胀!
      不过那几句重点我也听的十分明白!宁姐的老公不会正巧就是那种花心又有能耐的男人吧?!果真如此的话,我也佩服她能想的开,我就绝对无法忍受花心的男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毅然决然地跟谷云飞提出分手!
      “觉得如何?”宁姐一副施恩的口吻,好像在说:还犹豫什么,这么好条件的男人,是你三辈子都求不来的啊!
      结果为了这件不起眼的“小事”,我辞职了。宁姐也没多留,大概是觉得我不识抬举!
      好在所里一位资深元老将我介绍到了另一家规模小的多的诊所,并结识了我后来的未婚夫——贺东诚。
      我刚去小诊所时,那里的生意本就不太兴旺,东诚是诊所的老板,四年前跟我同毕业于南京大学心理学系,算起来是我的师哥。
      由于资金的问题,一些现代化设备根本无法引进,门面又小,无法招揽顾客。我觉得他是个很有魄力的男人,只是为钱所苦,只能窝在这么个小地方。
      我考虑了几天,决定动用杜崎峰给我的那笔应急钱,到银行一兑现,竟然有整整80万,我当场就呆住了,半天才回过神!
      拿着这笔钱,我和东诚跑了许多店面,又是装修、又是打广告,最后花的一分钱也不剩,但成果还是可观的。
      东诚的心理咨询门诊越办越红火、知名度直线上升,到了不再为生活而发愁的时候,我们俩之间好像就产生点什么。
      同事爱慢慢变了质,我们顺理成章成为一对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
      日子过的既充实又快乐,正式交往了一年半后,我们订婚了。那一年,我27岁,东诚31岁。
      **********
      东诚是个腼腆的男人,他从不把爱挂在嘴边,却每每用行动表达出他对我的重视,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们共同设计着未来的蓝图、筹划着诊所的生意,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送我回公寓却就此展开了我们的同居生活。
      我的想法是反正迟早要结婚的,早住一起、晚住一起没什么差别;他却为此惶惶然,极力游说我赶紧结婚,非要负起应负的责任不可!
      真是个可爱的男人,于是在某天早上醒来时,我突然搂着他的脖子道:“我们结婚吧!”
      得到的是他兴奋无比的热吻。
      婚礼进入了轰轰烈烈的筹备中,他那边的亲戚朋友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都在为我俩衷心地祝福。
      我在电话里跟爸爸说了这件事,他感动地热泪盈眶,毕竟我已经好多年没跟他说话了。
      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然而我却意外地接到了一通来自美国的电话,然后——乱了,全都乱了,包括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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