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野时青

5、第 5 章

　　今日天气不好，天空阴沉，小哑巴坐在书老板的店门口，手里端着半碗酒。

　　缝纫机的声音规律地连续又间断，街上的行人偶尔会走进店里买东西。

　　小哑巴忽地看见侄子跟着几个小孩从前面跑过来，他有些犹豫想要喊住飞奔的侄子，可是侄子瞪他一眼，吼了一句“别管我”就消失在转角。

　　小哑巴察觉到周围人扫过来的视线，微微低下头，喝了一口酒。

　　书老板正“嘁”地一声笑了笑，和顾客聊着最近听到的八卦。

　　换作平时，小哑巴肯定要聚精会神听一听，但今天……
　　他一口喝完酒把碗放回原处，默默地开着三轮车回家去了。

　　他今天就去捡了瓶子，天气不好，他总感觉自己也不好了。
　　没有找到赚更多钱的工作，捡的瓶子、纸壳还卖不了更多钱。

　　小哑巴摸摸脑门，有点烫。
　　以前他一个人在家里睡，发烧了做噩梦，以为自己热就是要死了，偷偷捂着枕头哭，要不是宗三儿来找他去河里洗澡摸鱼，他可能就要烧晕过去了。

　　现在他只要不舒服都会先看看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发烧了身体不舒服，人会做噩梦，那吃药就好了。宗三儿妈妈说过，吃完药睡大觉，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就好了。

　　小哑巴找出感冒药，冲了水喝光，躺在床上等着睡觉。
　　外头天昏暗，好像要下雨了。

　　小哑巴裹紧被子，浑身又冷又热。

　　“邦邦！”
　　有人在用力敲门。

　　小哑巴勉强睁开眼，他困了，不想起来。

　　可是敲门的人什么话都不说还在敲门，小哑巴感觉门都要被人锤个大洞。
　　他只好爬起来去开门。

　　门打开就看到魏老八的死鱼眼，小哑巴被吓了一跳。
　　魏老八推开他，朝屋里张望。
　　小哑巴瞪大眼睛望着他，这人要干嘛？

　　小哑巴把门拉过来卡住不让人进去，他急得“啊啊”喊了两声。

　　魏老八进不去屋里，就盯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小哑巴看：“喊什么喊，你叫得真难听。”

　　小哑巴被他看得有些怵，从没有人这么看过他，魏老八的脸很黑，眼睛下面吊着两个肉坨，模样吓人。

　　小哑巴的手有些抖，他大着胆子继续用力推门，想把门关上。

　　魏老八扯他的衣领骂了句脏话，力气大的很，攥得小哑巴被勒着脖子想咳嗽。

　　魏老八骂道：“你晚上睡觉最好别睡死。”说完用力推开小哑巴就走了。

　　小哑巴被他推得撞在门上，衣领歪歪斜斜，脖子红了一片。

　　直到魏老八的摩托车声音消失，小哑巴才回神，把门关上又回到床上躺着。

　　他的头好痛，脖子痛，手在抖，腿也在抖。
　　肯定是因为今天发烧了，他要是没发烧，肯定能跟魏老八打一架，把魏老八的裤子扯了扔河里去，让他光屁股骑摩托，然后被全村人嘲笑。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小哑巴闭眼睛，头低下去蹭过肩膀把眼泪擦了。

　　小哑巴睡着前，还想着魏老八那句“最好别睡死”，他才不干，他就要睡！
　　睡醒了就去找他打架。

　　第二天早上，小哑巴摸摸脑门不烫了，身上也不抖了，立马起身穿衣服要去找宗三儿商量怎么暗算魏老八。

　　魏老八的力气大，他没有武器肯定打不过。

　　刚要出门，就遇到带着红袖标红帽子的志愿者，他们年纪不大，手里提着一堆东西，叽叽喳喳从门口路过。

　　一个带队的村干部看了眼小哑巴，停下来喊他：“小哑巴，你起这么早啊。”

　　小哑巴站在门口台阶上，和村干部对视，他点点头。
　　村干部说：“村里发东西，你认识字不？”

　　小哑巴眼睛一亮，发东西！他继续点头，比划自己认识字。

　　一个年轻女孩拿了一小袋东西给他，小哑巴接过来打开看，几张宣传册、三四个瓶子还有一袋蓝色的东西。

　　小哑巴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个给他东西的女孩说：“是应急包，里面什么都有。”
　　村干部喊了其他人继续走了，他们今天要发很多家，早点去发完东西好休息。

　　小哑巴回到屋里面，把东西都翻出来。
　　宣传册和瓶子先不看，先看那个应急包。

　　里面真的什么都有，有压缩饼干，指甲刀，创口贴，还有一个手电筒，零零散散一大堆东西，小哑巴还看到有一捆绳子和一个小锤子。
　　正好拿来捆纸壳子。

　　看完宣传册又看那些小瓶子，有几个字他不是很认识，但是知道是驱虫的，小哑巴在屋里到处撒了撒药粉，捏着宣传册出门了。

　　三轮车停在宗三儿的店门口，没看见他人，只看见他的女朋友刘想。
　　刘想在货架上摆放东西，发现小哑巴就挥了挥手让他进去。

　　刘想没回头，问他来干嘛。

　　小哑巴挠挠头，坐到小凳子上。

　　刘想也就是随便问问，也不再和他说话，过了会儿说了句“宗三儿等会儿才回来”就自己走了。

　　小哑巴看着她上了去城里的面包车就移开了视线，打开店里的电视剧边看电视边等宗三儿，等到他都饿了宗三儿才开着一辆蓝色的三轮车回来。

　　宗三儿抬了抬下巴算打了声招呼，他问小哑巴：“哟，怎么来了？”

　　小哑巴拿着宣传册给自己扇风，虽然天气阴沉，可夏天的气温，光是坐着不动都会出汗。
　　他比划着告诉宗三儿，他要找魏老八报仇！

　　宗三儿斜着眼看小哑巴抬着手比划，弯着腰从沾满了机油、东西放得乱七八糟的工具箱里摸出一把扳手，想了想说：“哑巴儿，你知不知道手语？就是你们这种人学的。”

　　小哑巴愣了愣，抬起的手僵硬着慢慢放下，摇头。

　　宗三儿走到一辆被架高的黄色三轮车旁，矮身仰面躺在板子上，手抓着三轮车底部的横杠，轻松滑进去，开始修理车子。
　　他的声音从车底传出来闷声响：“那你真该去学，有时候你比划些什么**我都看不懂。”

　　小哑巴讪讪，听见宗三儿的脏话想笑一笑，眼睛却看看周围空荡荡没什么人的街道，又停下来。

　　宗三儿说：“老子有时候也是服了，你是个哑巴，比划啥子鬼我也不明白，刘想不是个哑巴吧，他妈的她说的老子也听不懂。”
　　他从车底滑出来，看了眼小哑巴，鼻孔出气声大道到小哑巴觉得有些刺耳。

　　宗三儿说：“真服了。”

　　说完他也不再说话，换了工具就钻到车底下去了。

　　小哑巴坐了会儿，后脖颈汗涔涔一片，他站起来踌躇了一会儿，默默开了三轮车走了。

　　天气闷热，车子开起来风吹过会稍微凉快一些，只是扬尘也大了许多，小哑巴稍不注意就被糊了眼。
　　他赶紧揉眼睛，等到把沙子从眼睛里揉出来，他的眼睛已经变红，视野变得模糊。

　　接下来一连几天，天气都是阴沉沉的，空气闷热、厚重，终于在星期五、中学生放学前的一个小时，暴雨袭来。

　　小哑巴在家里重新捆纸壳子，捡了很多肥料口袋装塑料瓶子，电线和铁丝分类绑好摆在角落。
　　外面的雨很大，小哑巴把门窗都关紧，停电了，屋里暗得很。

　　小哑巴手脚利索地拆开纸壳、折纸再用捡的旧衣服撕成布条把纸壳子捆起来。
　　他今早路过书老板的店，发现书老板从城里进了很多货回来，纸箱子很多，书老板喊他过去称了纸卖给了他。

　　他打算明天拉去回收站卖了，卖的钱存起来。
　　他前两天拿着身份证去农业银行办了个卡，以后就把钱存在卡里。
　　这还是他总听书老板要去银行存钱取钱才起的念头。

　　以前都是把钱给姐姐，让姐姐保管的。

　　小哑巴听着雨声，他喜欢听各种声音，像是有很多人在他耳边说话。
　　他喜欢热闹，明天正好是赶大集的日子，也正好可以捡更多的空瓶子。

　　但他最近真是倒霉透了。
　　又遇到了魏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