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野时青

17、第 17 章

　　周回听到楼上的关门声，又坐回楼梯上。

　　旁边的老师傅看他几眼，问他是怎么哑的。
　　他第一天晚上来的时候，张可为和老师傅提起过，只不过老师傅没怎么搭理，只交代了怎么刮白。

　　周回指了指喉咙，又指了指脑袋。

　　老师傅一个人猜测着：“喝了脏东西？还是发烧啊？”

　　周回又指了指脑袋。
　　老师傅“哦”了一声，说：“发烧啊，啧啧啧。”好像在说很可惜。

　　两人没再说话，张可为也回来了，三人喝了水又坐了会儿，才收拾起今天结尾的工作。

　　楼上，秦思雨对今天特地来帮忙的边山表示感谢，笑着招呼他坐下休息会儿。
　　边山没动，站门口把小孩放下，打开手机拍了段视频，给人发过去。

　　秦思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说：“他又让你干嘛了？”

　　边山站得直直的，没碰着别的地方，闻言也只是低头敲手机，说了别的话题：“等吕成奇回来咱们聚一聚，我下个月就走。”

　　秦思雨问了几句接下来要去忙什么，一边给俩小孩收拾东西，喊他们玩玩具时小心点，一边走到边山面前来。

　　离他隔了段距离，她想了想，认真地又一次道谢:“边山，真的谢谢你。这几个月浪费你时间忙上忙下。”

　　秦思雨笑起来，看边山摆摆手不打算让话题继续，便转移话题：“以前跟老吕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天天请你帮忙送东西，现在老吕都快把你当人形监控器了，你也不嫌麻烦。”

　　秦思雨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觉得不好意思。
　　她和边山是大学同学，边山和她丈夫吕成奇曾一起创业，这种情况下三人关系都挺不错的，要不是因为边山的帮忙，他们也结不了婚，更别说二儿子恢复听力的事情里边山帮了太多忙。

　　她很感激边山。边山这么多年总一个人四处旅居，她隐约知道他是因为和家里出了矛盾才来到这边散心，所以作为多年好友，她不想让自己家的事情麻烦他太多，偏偏自己丈夫的边界感跟没有似的。

　　边山也是，吕成奇拜托他帮忙，他即便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也会抽空来搭把手，甚至在她忙不过来看店带小孩时，推了自己的事情来帮她，一帮就是两三个月。
　　她不知道边山和吕成奇之间的事，但边山从朋友的角度来说，为人非常好。

　　秦思雨想再说点什么，她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边山笑了一下，指指秦思雨响起来的手机说道：“我成了招人嫌的单身狗，那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他开了个玩笑，不等秦思雨的挽留便开门大步离开了。

　　楼梯间不知何时粉刷过白漆，灯亮起时显得窄小的楼道都亮堂宽敞许多。
　　只是边山身形高大，影子一遮仿佛要把空间占完。

　　他记起刚才在楼梯口看到的瘦小男人，称得上好看的脸沾了几道白色，发丝也碰到一些。

　　边山皱了皱眉。
　　他记得这个男人，曾经拦下他用手语说过话。

　　走到楼梯口没瞧见人，边山不在意地走向停车的地方，还没走近，便看到刚想起的人独自蹲在花台边玩手机，一边挥着手驱赶蚊虫。

　　边山多看了他几眼，刚要收回视线，那人抬头，一双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

　　周回也没想到他在路边等着张可为和老师傅去公厕回来，一抬头就又看到了边老板，惊讶来不及浮现，他下意识就站起来，因为多久了而眼前一黑，晕了一下。
　　飞快缓过来，他看着边老板与他擦肩而过，想上前说话，又踌躇不知道说什么。

　　他跟在边老板背后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边老板走到一辆黑色车子前打开车门。

　　边山打开车门准备上车，余光隔着玻璃看到那人立在不远处，他顿了一下，原地掏了一根烟点燃。

　　将烟雾缓而轻地吐出，边山往外跨出半步，看向对面的人，眯了眯眼睛。

　　那人下一秒走了过来。

　　周回看到边老板在车门边抽烟，其实隔着距离，也看不太清他的五官和动作，但周回觉得边老板在等他过去。
　　于是他走过去。

　　走到离边老板几步远，他听到边老板问他：“你们来这儿扇灰？”

　　周回听不懂，于是停下来摇摇头。

　　边山也没继续说话，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掸灰。
　　周回觉得这个动作很眼熟，好几次他在思思炒粉店付现金时，边老板也是这样伸出两根手指收钱。

　　边山打量面前的年轻人，瘦杆身材，灰扑扑的衣服上还有几处白浆点，一双半新不旧的帆布鞋。
　　看着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只是脸好看。

　　边山问他：“你做什么工作？哪个厂上班？”

　　周回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服装厂的名字怎么说，看边老板侧头抽烟，他急忙掏出手机要写字。

　　边山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七手八脚地在手机上操作，他垂下眼眸准备再抽一口烟就走。

　　一部手机伸到眼前，边山扫了一眼，屏幕上写了一个服装厂的名字，还有一个名字。

　　边山念了出来：“周回？”

　　周回连续几下点头，轻拍自己的胸口。
　　是的，我叫周回。

　　两人之间没话讲了。
　　周回又靠近了一步，他用手语问边老板的小孩多大了。

　　边山看着周回并不流畅的手语，倚靠在车门上，回答：“没有小孩。”

　　周回张了张嘴，眼睛也睁大。
　　那两个小孩不是边老板的孩子吗？

　　周回思索时，边山也在想。
　　他今天心情不错，刚才和秦思雨聊天时有提到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的事也稍稍记在心里，所以再遇见这个年轻人时，他对对方多了几分耐心，几次巧遇下的好奇让他站在露天坝里和对方聊上几句。
　　不过。
　　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

　　边山迈开腿走了几步把烟按熄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准备驾车离开，他不打算再和周回这个陌生人闲聊。

　　转身时，周回跟在他身后，边山蹙起眉。
　　那部手机又伸到他面前来，上面写着：边老板，你叫什么名字。

　　边山心里涌起一些莫名的烦躁。
　　他掀起眼皮看向周回，问到：“怎么？”

　　周回用手语回答：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边山没说话，视线在周回脸上转了一圈，问了句：“你多大年纪，满二十了吗？”

　　周回说：十九。

　　边山看着周回的手指，没出声。
　　他觉得自己真闲，对着十九岁的男生也能聊得起来。

　　不过边山还是说了自己的名字：“边山，
　　大山的山。”

　　周回重重点头，记下了边老板的名字。

　　路灯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清瘦的脸颊线条明显，眼睛很亮。

　　边山垂下身侧的手指缓慢摩挲一下，看着他，又问：“还在读书？”

　　周回摇头。

　　边山扯了扯嘴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