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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赤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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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深谷重新变得喧嚣,温阳看着面前重新站起来的怪物尸体,神色漠然,却提刀迎了上去。血块依靠分出自己的一部分控制这些尸体,但温阳用无修斩下的每一刀都意味着一只怪物的死亡,也意味着血块失去自己的一部分。
无修会吞噬掉它们。
温阳能感觉到似有若无的气息,是时钟的指引。温阳握紧无修,无言的怒火化为萦绕在刀身的滔天血气。血气震慑下,温阳敏锐的捕捉到身后的一丝波动。
他没擅动,脚下一点,似是向前,长刀舞动之间,温阳的腰身一转,无修刀锋没有丝毫滞涩的穿透了身后扑过来的怪物。
随着长刀穿透了怪物,时钟的虚影从怪物内的血块中显现出来,荧蓝的微光倒映在温阳的瞳孔中,没等温阳有所反应,虚影破碎,光芒大盛,温阳眼中的掺杂着怒火的悲伤彻底淹没在了光里,时钟的力量瞬间席卷整个深谷。
时针与分针重合了。
时钟的力量席卷过的地方仅局限于这处深谷,那一瞬间,深谷所处的时间与空间彻底同外界割裂,以至于这番变动,竟无一人察觉。
太荒山,来自时空的隐秘波动惊扰了此地的生灵,不知名处,有一人身着白袍,容貌也一同隐藏在阴影下,赤足落于大地之上。他伸手,指尖溢散着点点微光,安抚着周围瑟缩的生灵。
“时间之外的来客么?该去看看了。”他开口,嗓音略低,带着些许的不在意与调笑。
另一处,身形单薄的青年眉间紧缩,梦中的画面不断跳跃,一时是五月三人身死时的画面,一时又是温阳手握长刀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的场景。山林中时不时传来的怒吼声仿佛惊扰了青年一般,他双目突然睁开,随后便猛然起身,他没能再继续动作,眩晕与虚弱感席卷了他。
梦中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他肆意杀戮的场景里,但最让他惊骇的,不是那双仿佛来自无间恶鬼的猩红双目,而是他的四周遍地的人类尸骸。
温阳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忘掉梦中的场景。他虽然被时钟的力量唤回了神智,可他对血液的渴望没有消减。他干涩的喉咙不适的咳嗽了几声,扶着身侧的树木缓缓站了起来。
待到眩晕感消失,他一环视四周,又有些怔愣。
这是哪?
他所处的地方仍是密林中,但他四周密林深深,树木高耸,几近遮天。
这里绝对不是深谷,深谷的树木没有这么高。而且,他虽只吸取血气,但也能感受到灵气,这儿的灵气浓度,太高了。
是时钟带他来到这里的么?思及至此,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时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温阳强迫自己不去思考,也不去回忆那些事,眩晕感一阵一阵的上涌——他需要血。
无法抑制的杀气再度惊扰了山林的居民,尖锐的鸟鸣一下一下的冲击着温阳的精神,地面在微微颤动,视线内四周空无一物,温阳却若有所觉一般,脚尖踮地向后跳去。
就在他脚下刚刚离地的一瞬间,地面突然变得如稀泥一般,一条巨蛇猛然从地面蹿出。温阳不躲不逃,抬手就欲唤出无修。无修却意料之外的没有响应。
不,不是没有响应。温阳根本感觉不到无修的存在了。
是他与无修之间断了联系?还是带他来到此地的时钟没有将无修一同带到这里?
蛇口离他近在咫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温阳的反击失了对策,他也不慌不恼,疯劲上头的时候,总是什么都无所谓的。
温阳就着身侧最近的树借了力避开蛇口,翻身落在了蛇首上,温阳一只手洞穿了蛇眼,借着眼眶提供支点,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一拳接着一拳锤在蛇首上,就是那么朴实无华的,纯靠蛮力,几次之后,蛇首不见得有什么伤害,温阳的手倒是已经血肉模糊了。
自从蛇目受伤,巨蛇就吃痛的疯狂翻滚着,试图甩掉温阳,温阳没能稳住太久,在巨蛇又一次撞上树干时脱了力,空中翻转两下,这才重新落了地。可脚刚一踩上地面,就陷进了如同泥沼一般的地面,动弹不得,这一次,他倒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巨蛇一下,被刚钻出地面的蛇尾撞飞了出去。
这儿的树着实坚韧,被他撞这一下也没撞断,反倒是震的温阳自己五脏六腑几乎错位了一般的痛。鲜血从头上沿着额前缓缓流了下来,糊住了温阳的一只眼睛。伤的很重,但以温阳的恢复力,尚且还奈何不了他。反倒是嘴里上涌的血腥气,又激起了他的杀意。
巨蛇没想给温阳喘息的机会,又冲着他奔袭过去。温阳直视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巨蛇,正要动作,却突然被一道莫名的气息震慑,就连心脏都因为惊骇漏了一拍。
温阳能感觉到气息的来源是身后,但是他没动,他紧紧的盯着与他近在咫尺的巨蛇。巨蛇好似在恐惧中不断挣扎,却被金色的流光缓缓缠绕,直至血肉融腐,生机散尽,就连白骨也一同化为灰烬。
很强。
温阳能感觉到身侧逐渐靠近的人,他瘫靠在树上,转头看去,却只看见一只修长的手缓缓地覆盖在了他的双目上。
那只手肤如白玉,纤如玉笋,修长但不瘦削,状如白玉但却不染寒气。那是温阳见过最好看的手。
那只手只是覆盖在他的双目之上,却仿佛隔绝了现实与心境中的一切纷扰。因饥渴而起的烦躁感,也被逐渐的驱散。温阳像是突然放下了一切,失了力气,陷入了昏迷。
梦里什么也没有。
他的灵魂仿佛重归于一张白纸,不为过去痛苦,不因未来忧心。梦里一片虚无。
他很久都没有这么安稳的睡上一觉了。
温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睁开眼的时候,落日暖黄的光最先闯进视野,他有些懒,眯着眼看天,像是没彻底醒来。
这一觉太安稳,睡的他失去了防备。
“休息好了?”
明明是陌生的声音,落在温阳耳朵里,却带着包容的意味。那声音那么暖,惹的温阳一腔的痛苦与难过都往上涌。好在他还没彻底沦陷进去,温阳皱了皱眉,压下上涌的情绪,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那人在他旁边,靠着背后的树坐着。他一身白袍,赤足,衣物都是温阳看不懂的制式。这人一条腿屈着,手肘倚着腿,墨黑的长发肆意散乱。
他长得很好看,面容温和,嘴角带笑,是那种难以言说的好看,仿佛他在这里,周围万物的视线便不自主的流连在他身上。尤其那一双耀金色的瞳孔,透着神一样的威慑与疏离。
他给温阳的感觉很奇怪,明明他容貌,气息皆温暖和旭。但那双金瞳中却带着些微不近人情的冷漠,无端让温阳有些恐惧。
“怎么,看呆了?”男人面上笑意盈盈,“你从哪来的?时空之外的来客啊,还真是少见。”
时空之外?
男人一句话唤回了温阳的注意。尤其是话中时空二字。
“什么意思?这是哪?”温阳无心扯什么弯弯绕绕,直言相问。一提到时空二字,他莫名就想到了时钟。
“这儿是太荒山,你不会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吧?”男人说话的语气有些调笑的意味,无端给了温阳些许压迫感。
“太荒山?”温阳愣住,他没听过这地方。往常他从事的都是些怪物研究,而那些怪物标本都会注明来源何地,但他从来没见过太荒山这个名字。“现在是什么时候?”
“时候?”男人懒懒的转了转头,远处落日的光已经渐渐黯淡,一轮新月已然高悬于空,只不过光芒不盛。“你自己见不到么?曜日将落,新月初生啊。”
温阳被这一句堵了嘴,他再想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我是说……”这里的文字不像是文字,像是一种寄托灵性的符号。温阳明明从未见过,却也能理解,能够沟通。但他却无法从这种文字中找到“年代”的说法。
难道这里并不纪年么?
“你们怎么记述时间?”
男人微微蹙眉,随意道:“时间?神的生命长久悠远,而妖族虽寿命长久,却受制于种族修为等诸多因素,更是不能与神相论,至于人类……不过弹指间,数代变换。神与妖都不会选择记述时间,但人类会。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计算的。”
“那你是……?”温阳已经多少猜到了,但他还是出声问了一句。毕竟那是他在曾经从未听闻过的存在。
“我?我是大地之神,名唤赤浔,执掌大地,也执掌生灵。”赤浔抬手,大地中冒出点点微光,缠绕在他指间,跟随他的手翻飞追寻,依赖且顺从。
温阳沉默半晌,回道:“我叫温阳。”
时空之外的来客。温阳不知道这句话真正的含义。他究竟是回到了曾经那个时代的过去,还是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赤浔看起来不太在意他叫什么,温阳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自时空之外?”
“命理。我不算专精,但也能窥得分毫,你的命理与此界起初格格不入,却又缓慢相融。我便知道了,你不属于这里。”赤浔的神色有些新奇,像是如今同温阳在这里絮絮叨叨,只是因为对这些感兴趣罢了。
温阳自知眼前人他惹不起,眼下两人又恰好对同一件事执着。他略一踌躇,便又说道:“你知道一个时钟样式的图案么?我是被那个带过来的。”
“时钟?”赤浔挑眉,像是来了兴致,“我不知道这种图案,但我知道时钟。”
“现世不存在时钟,时钟只存在于虚无当中。虚无知道么?行吧,不知道啊。”赤浔咂嘴,有些无言于温阳的无知,“大概就是一个时间与空间碰撞产生的一处缝隙。虚无之内原本应该具有的时间与空间融合为了一部分时空的法则,这一部分时空的法则凝现的事物就叫时钟。”
温阳意识到这里的时钟与他概念中的时钟并不同。可听到时钟是时空的法则,他又觉得当初的时钟虚影或许真的与这个法则有关。
温阳不再出声,他开始绞尽脑汁的想如何能让赤浔带自己去见一见这个法则。他向来不善言辞,如今更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
赤浔笑了,缓缓站起身,像是知晓了他的意思,道:“不如我带你去见见?正好我也挺感兴趣的,神生漫长,有趣的事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