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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竹林旧事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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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白鹤厌,方禅岳一出门便撞上了在走廊中的夏巧月和羌阳。
两个女孩一左一右,站在走廊的两侧。原本是一股子针锋相对的味道,见到方禅岳出来,夏巧月立刻送了他一个白眼,羌阳则微微一笑,宛如胜券在握。
方禅岳瞬间觉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夏巧月冷笑了一声:“禅岳哥哥,我倒不知道你这样会瞒人。那刀四年前好像还是经过我的手,亲自给你缝的。这几年来不声不响,我也从来没过问。原来都被外人知道去了。”
方禅岳听这话夹枪带棒,其中意思像是在说自己刻意隐瞒着他们,将銮铃刀的事告诉了别人,一时觉得十分无辜,再一看羌阳的表情,似是十分得意。
他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皱着眉看了羌阳一眼。
“你也不遑多让啊。我还记得,前两天在陷阱之中的时候,有人听了她的禅岳哥哥的话,说要回徽州城去,结果还不是转头就来了这里。”羌阳笑嘻嘻的,全然不怕夏巧月的一脸怒意,“瞧瞧你生气的小脸蛋。要我说,既然彼此都不信任,还要管谁骗谁在先?”
“够了。”方禅岳不想听她说这些,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夏巧月的神色不太好看。她委屈地睁着眼看了一眼方禅岳,一把拽过他的衣袖,将他往旁边拖了两分,避开了羌阳的视线。
“禅岳哥哥,我并不是有意瞒你,更不会害你。我早几个月到了徽州后,就遇到了大公子,然后在此生活了一段时间不假。但是这其中的缘由,是因为大公子不想你知道有关天碧山庄的事,这对你,对我们师门,都没有好处。只要这里的事一了结,我们立刻就会回去救你。”夏巧月说着,看了一眼羌阳的方向,继续向他发问,“我听傅二哥说,她就是那日正道人士们要找的苍龙教余孽。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听着夏巧月的这番话,方禅岳的心情十分复杂。
在夏巧月的心里,师门永远是第一位的。不仅如此,在銮铃夫人之下,她也会将白鹤厌的话也当作圣旨一般去遵从。她能与傅羽仪打打闹闹,叫一句傅二哥,但是对白鹤厌,却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句大公子。
她对白鹤厌言听计从,只要他一开口,就能将自己扔在了娑罗妖树的陷阱之中,不问生死。然而即使如此,在她的心里,这也不算是一种陷害吗?
方禅岳看了一会儿夏巧月的面容,默默地转开了视线。
看着一旁的白墙的时候,她仍然是四年前见面时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只是长大了一些,本事更强了一些。但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方禅岳又会无比清醒地知道,她心中最亲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
也或许,他们彼此都没有敞开过心扉。从四年前,夏巧月向他打听銮铃刀下落,下意识撒谎的那个瞬间开始,两人之间就是没有可能的。
这些年朦朦胧胧的情谊,只是一场美梦,总有散开的一天。
“禅岳哥哥?”夏巧月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
方禅岳犹豫了一会儿,总算问出了在他心底的问题。
“巧月,六月初八……就是我跟你说告白的那天。你清早出门,回来换了一套衣服,然后拒绝了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艰难地问道,“你是来见白大哥了,是吗?”
夏巧月沉默了一瞬,然后咬了咬下唇:“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有否认的意思,就是自己猜对了。方禅岳的脑子嗡嗡地响。他不敢相信,那日他战战兢兢地等了一整个白天,而夏巧月却来到了天碧山庄,听从白鹤厌的指导,一步步将自己引到黎家后山的竹林,而最终的目的是将他困在陷阱之中。
想到这里,他的心都寒了几分。
然而他仍然继续问道:“那天,他是不是带着你去了黎家的医馆。你们杀了整个医馆的人,所以不得已换了衣服?”
“怎么可能?”夏巧月睁大了眼,瞪着方禅岳,不可置信地说道,“在你的眼里,我和大公子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吗?我的确是来找了大公子,那是因为我怕我拿错主意……”
“拿错主意?”方禅岳喃喃一句,随后明白过来,“他告诉你,我会坏了銮铃夫人的大事,给你分析了利害关系,所以你拒绝了我,还将我困在陷阱之中,是吗?”
夏巧月还欲再说什么,方禅岳打断了她:“不必说了,我已经明白了。巧月,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听得他这样说,夏巧月又急又气,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最后颤抖着身子,一扭头跑开了。
方禅岳看着她跑远的身影,到底还是没再去追。
这厢二人争吵,另一边的羌阳倒是看了一场好戏。夏巧月一跑,她就笑盈盈走过来,给方禅岳低了一块帕子。
“干什么?”方禅岳皱眉道。
“怕你哭呀。”她笑着说道。
羌阳的腿经过了处理,倒是站得比原先要稳些,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瞧上去又有了往日折腾人的活泼劲。
方禅岳躲开了她凑上来作势要给他抹眼泪的动作,不悦道:“你为何要同她说銮铃刀的事?你知道这个秘密,没向旁人吐露,我一直都很感激,但是今天你真的不该说。”
羌阳翻了个大白眼:“方少侠,你要是觉得后悔,现在就可以撇下腿断了的我,去追你的巧月妹妹。我虽然没什么能耐,腿也断了,但是这张嘴可不骗人。你要是喜欢挨人的骗,就尽管凑到她跟前去。不过你可要想清楚,我这里有一条有意思的情报,你去追了,就听不见了。”
方禅岳多多少少知道羌阳的小心思。在这天碧山庄中,她没有自己人,又受了伤,需要有人保护。
但论事实而言,已经受了伤的自己,并不是那个最适合拉拢的对象。她会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那条情报是有关林汀云的。
昨天看到林汀云挨了黎庶一巴掌之后,方禅岳就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
就好比他是由夏巧月带进的竹林,羌阳也是由林汀云带进来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把同伴扔在了陷阱之中,没有回去施救。这说明,林汀云或许也有将羌阳困住的打算。
“你说吧。”方禅岳轻声说道。
羌阳凑近了方禅岳的耳边,保持着十分暧昧的距离:“昨天,我第二次从那间小屋里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只剩我和姓林的两个人了。我本来想质问他,为什么不来救我也不向别人求救,结果无意间看到,他正用手指,不停摸着那桌子的边沿。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这如何能猜得到?方禅岳看了羌阳一眼,示意她有话快说。
“一个如同孩童所写的‘汀’字,歪歪扭扭。他一直坐在那里挡着,你们不在了,才拿出东西来,试图将它磨掉。”羌阳小声说道,“我想,你的这位林兄,应该不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像小孩子一样在桌上刻字的毛病。所以我想……”
方禅岳眼睛一闪,想起了白鹤厌与他说的,曾经在天碧山庄中见到林汀云的话。
“昨天,我听黎夫人说,白鹤厌的父亲除了同苏幕遮来往密切之外,还曾经从外面带进来过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他反应过来什么,“难道说,他也是白家后人?”
如此一来,白鹤厌所说的话并非作假。他或许真的找不到曾经被留在这里的銮铃刀,因为早在他被苏幕遮带走的时候,留在天碧山庄中的林汀云母子就将它藏匿了起来。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林汀云作为一个“外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出现在这个地方,且在昨夜没有选择离开。
如果这番猜测正确,他应该还没能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拿走銮铃刀。不然一定会趁着谁也没有发现他身份的时候离开。
“白家后人?”羌阳微微吃惊,笑了出来,“看他那慌张的模样,我还以为,他只是个背弃旧主的下人什么的。不过他长得倒是细皮嫩肉,若是真的也不奇怪。不过,他们兄弟俩还真是不怎么像。”
方禅岳若有所思。
白鹤厌是个很清冷的人。黎夫人与黎庶也很冷,若说他们是一家人,实在是很好分辨的。但黎岩岫的气质就比较像黎青,看上去有些书呆子的模样。至于林汀云,他与白鹤厌就是润与冷的极端。
不过既然猜测到了这个地步,他就要去求证。
方禅岳回过身,朝着屋外走去,全然不顾羌阳在身后的呼唤。绕了一圈之后,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反而在天碧山庄的后院发现了矗立的黎夫人。听到响声,她回头看了方禅岳一眼,善意又勉强地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开。
在她的身后,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座土堆。土堆前放着一张小桌,分明是一座坟墓,墓前立着一块小小的石碑,看上去有被人打磨过的痕迹。
方禅岳小心翼翼地靠近石碑,然而无论他怎么看,都看不出上面的文字。
这竟然是一座无字碑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