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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竹林旧事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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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让阵法中的方禅岳脸色一变。愈战愈勇的姿态突然停下,取而代之的是浑身上下血液的凝固。
听周晟的意思,难道说……
难道说,巧月她……
正是这一分神,余家傲的剑反手一转,刺向他的虎口。方禅岳听闻剑声,反应过来,已是不及。剑尖擦过他右手的虎口,瞬间血喷涌而出。
虎口的伤势雪上加霜,原本就开裂的伤口,此时直接被剑尖划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皮肉外翻,疼痛不止。
方禅岳吃痛,却谨记着刚才落剑的教训,反而将剑握得更紧。
余家傲的剑仍没有停止的迹象。这一件擦着方禅岳的虎口,顺着他往后收剑的姿势,向着他的前胸继续刺去。
方禅岳心中明白,这一剑恐怕已躲闪不及,但还是用剑去挡。
只听“叮”一声,余家傲的剑尖顶在了方禅岳的剑身之上,距离他的皮肉不过差之毫厘。
这番凶险,看得方禅岳不由浑身都在冒冷汗。他右手虎口处的鲜血随着不断用力,顺着剑柄而下,一点点流到了剑身之上。
余家傲一击未成,继续朝着方禅岳的前胸刺去。
这一下已躲无可躲。尽管方禅岳已试图去挡,但剑尖还是碰到了他的衣衫。随后,只听一声闷闷的响声。
余家傲的剑尖碰到了硬物之后,往旁边一滑,刺入了方禅岳的肩窝,疼得他叫出了声。
左肩的血液从衣服渗出,方禅岳狼狈地后退了两步。余家傲的脸上却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正当他欲再追上去,只听外围一声女子的惨叫,显然是也有人受了伤。
方禅岳听得出来,这声音是苏渺渺的,他暗道不好。
若夏巧月已经遭遇不测,那么在外还有一战之力的自然就只有白鹤厌了。他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敌过二十五人。
看来今日,他们这群人都要死在余家傲师徒手中了。
若不能以一己之身拼个鱼死网破,就算是死了也是白白送命。这样想着,方禅岳后退两步,用受伤的手再次拿起了剑。
他愤恨地看着余家傲的脸。
余家傲注意到方禅岳极有斗志的模样,笑了起来。事到如今,就算这小子真的有通天之能,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他赢定了。
方禅岳的手在颤抖。虎口的伤势比他想象的要重。血液已经不再滑腻腻的,而是变成了黏糊糊。他自知此时的右手已经再也难敌余家傲一剑,因此他不得不双手握着剑柄,稳定住剑身。
三招、四招、五招。他现在能做的,只是用意志力去维持尽量不去受伤。然而余家傲剑剑都落在他不得不防之处,总有跟不上的时候。几招过去,他的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
余家傲毫不客气,接着朝他胸口不断试探。方禅岳自知是刚刚落在自己肩窝的那一剑,暴露了銮铃刀的位置,然而此时的他气息已乱,又接了几招之后,余家傲的左手直接拽住了他的衣领,朝着地上重重摔了下去。
方禅岳紧握着剑,还欲起身再战,就觉得后背再次被人重重踩了一脚。
这一脚踩得他直想干呕,还没反应过来,右肩传来一阵剧痛。
方禅岳张大了嘴,生生将剧烈的疼痛忍了下来,不断喘气。他的右肩被余家傲一剑贯穿,别说是拿剑,就算是撑着起身都做不到了。
眼看着死亡即将到来,他不愿意露出畏死的丑态。
余家傲拔出了剑,将方禅岳的身子再次提起来,仰面摔在地上。看着方禅岳充斥着仇恨的双眼,他露出了微笑,继续欣赏着失败者的狼狈。
今日的战局胜负已定。
他拍了拍手,示意二十四鹰停战。
二十四鹰立刻全部收手,退至一边。其中已有四人被白鹤厌刺伤倒地,见到剩下的人收队,从一旁的地上捡起武器,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原本专心与二十四鹰对阵的白鹤厌,刚刚正与赶来的周晟战在一处,此时见众人收手,也和周晟拉开了距离,转了个剑花,将剑收在背后。
看着不远处躺在血泊中的方禅岳,他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周围看着的其他人,纷纷脸色惨白。就在刚刚,周晟已经将苏渺渺打晕,方禅岳更是受伤严重,眼看着只有白鹤厌一个站在他们面前,人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黎庶咬着牙,看了一眼黎夫人。只见她眼珠子不停打转,显然是正在思索着接下去要怎么办。
“白师侄,做人要知道识时务。”余家傲走到他的近前,满脸得意地说道,“看在你父亲与我的同门情谊上,只要你交出銮铃刀,我保你不死。”
白鹤厌的脸上露出了嫌恶之色,冷哼一声。
“保我不死?”他抬了抬下巴,“你拿什么保?像你这样的人,还懂讲信用不成?”
尽管被白鹤厌一番嘲讽,余家傲却只是笑了笑,叹了口气:“你爹没告诉你,我在师门的时候,与他关系最好吗?就算是他二十多年前偷了师父的銮铃刀,躲到这深山老林之中,与我也是有来往的呀。”
白鹤厌不吃他这套:“你与他关系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没见过我爹。我师父,是銮铃夫人袁妙言。”
听到这个名字,余家傲脸色一变,随后目光上下打量着白鹤厌的样子,思考着什么。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一旁坐着的黎夫人。她的脸色从惧怕的煞白变成了愤恨,盯着白鹤厌的脸,胸口微微起伏。
方禅岳正躺在地上歇息,听着这话,不停地盘算起来。
旧日銮铃夫人传授给他正御心法之时,也曾经说过,她的大名叫作袁妙言。所谓的銮铃夫人,应当只是她自己喜欢的一个称呼,而苏幕遮,则是曾经的江湖用名。
葛微尘徒弟的江湖用名,都是以词牌名来命名的。比如白竹楠,他的别名叫作竹枝,是来源于“竹枝词”,眼前的余家傲也一样不必说,就连师父在宝云寺迎战的唐多令,也是词牌名之一。这些人应当都有自己的本名,进了师门之后,再改成了别的。而对于彼此的本名,师门内也多多少少有所了解。
“是她?”余家傲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是她。哈哈哈哈……小子,你怕是受骗啦。”
白鹤厌皱了皱眉,甩了甩剑,准备再战。
余家傲却只是摇了摇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我劝你放下剑吧。如果你是白家的儿子,拜在她的门下,我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如,你去问问一旁的那位黎夫人如何?”
他话音刚落,黎夫人突然站起了身,看着白鹤厌,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可是延全三年生人?出生的时候,你右边的大腿后有一块乌青的胎记。”
听闻这样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白鹤厌的身上。
连带着方禅岳也努力地睁开双眼,看着场内的情形。
白鹤厌的脸色空前难看,他盯着站在不远处的美貌妇人,怔怔地看着她颤抖的身形。随后他意识到了什么,挪开目光。
黎夫人惨叫一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看着白鹤厌,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黎夫人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黎青扶着激动的黎夫人,打量着白鹤厌的脸,轻声道:“孩子,她是你娘。你三岁的时候,那女人当着你娘的面把你掳走。就这样还不够,两个月后,寄了一只孩子的手给你娘,你娘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
白鹤厌没有说话,只是别开脸,将剑收了起来。尽管他神色平静,但难掩脸色的难看,对于黎夫人的话,他没有一句应答。
“我的琼儿,我的琼儿……”黎夫人的眼泪簌簌往下流,看着他摇头喃喃自语。
余家傲看着他的模样,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便不打扰这出好戏,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招呼了自己的徒弟。
方禅岳的脸色极差。今日的这出闹剧,无论什么结果收场,对他来说都是死路一条。眼看着余家傲和周晟向他走来,他的神色变得异常平静。
这就是江湖,每日都有恩怨情仇在上演,每天都会有人因此丧命。只不过,今天对于他来说,是大限的日子而已。
“晟儿,你去翻翻他前胸的衣衫。”余家傲笑着说道。
周晟闻言,低下头,将方禅岳胸前的衣衫撕开,果不其然,伸手摸到了硬物,他震惊地抬头看着余家傲。余家傲的笑容一点一点扩大,满眼都是惊喜,哈哈笑了起来。
他拍了拍周晟的肩膀,说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传闻中的銮铃刀。”
说着,他走上前,拿出剑,将帆布割开,露出了那片玄铁。
余家傲得意地站起身,正要继续和周晟说话,却没想到,腰间一阵剧痛,他满脸震惊地扭过头。
方禅岳也瞪大了眼睛。
周晟手中的剑正插在余家傲的腰间,从脸上掀下来了一张面皮。
在那张面皮之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傅羽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