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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竹林旧事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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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话放下了,就只能拼死一搏,这是不争的事实。
人刚在江湖中行走的时候,都认为自己是在追逐侠义。但是时间久了,大家就会发现,什么英雄义气,什么快意恩仇,最后无非都会回归“面子”二字。
这一战,赢则生,败则死。
余家傲的剑气雄迈,每出一招,都尽显几十年的功力。他手中银白色的长剑被使得虎虎生风,与刚刚应付白鹤厌时完全不同。从防守变为进攻,抢到了主动权后,他的本性仿佛也在这一刻彻底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狂躁又强大,那把长剑在他手中,好似一把巨斧。放弃了挑与刺等试探动作,余家傲挥剑的每一下都是在劈砍。他靠着压制性的内力优势,几乎将方禅岳当成了一盘菜,而他,则是那个正在用力剁肉的主厨。
阵法内,双剑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方禅岳勉强提着剑招架,从一开始单手持剑逐渐变成双手。即便如此,他也做不了任何反抗,虎口早被震得从生疼到发麻,除了靠着意志仍然抬起的格挡的双臂,方禅岳第一次与人对战的时候感受到,连思考的间隙都没有,他只有一个念头。
余家傲很强。
比潘围强,比云雷子强,比邓因强,比刘桑强,或许比銮铃夫人都强。
是比他交手过的任何一个武林人士都要强。
又一次双剑相交之后,他的左手脱力,离开了剑柄。方禅岳心中大骇,赶紧握了回去,就感觉自己左手握着剑柄的手中滑腻腻的,大概是虎口流血,已经粘在了剑柄上,这愈发让他难以握紧。
余家傲大笑起来,他一发狠劲,彻底打落了方禅岳手中的留春剑。
方禅岳被他一脚踢在胸口,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痛的感觉压迫着他的神经,但本能地想要自卫,伸手扑向他落在地上的剑。
余家傲再起一脚,将他整个人从地上踢了起来,又重重击落。方禅岳的后脑摔在地上,只觉得脑勺生疼,眼冒金星,不自觉干呕起来。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余家傲皱起了眉。
“你的资质,也就是个普通上乘。温可仪像个骄傲的孔雀,怎么会挑一只山鸡做徒弟?”余家傲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我还以为,你能跟我多打上几个回合呢。”
方禅岳咬着牙,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虽然身上很疼,但他能听到外围的白鹤厌还在努力与二十四鹰缠斗。如果他就这样死在这里,那他会第一个替自己不值。
然而余家傲并未直接给他一剑,而是蹲了下来,在不远处看着他。
“不过你这功法有些古怪。”余家傲呵呵一笑,“我刚刚明明踢在你的丹田之处,竟然觉得着力不足三分。难道说,温可仪已经破解了銮铃刀之谜,将那正御心法传给了你?”
听到这个名字,方禅岳微微一愣。
他的确学了正御心法,不过不是温可仪教的,而是从銮铃夫人苏幕遮那里学来的。听余家傲的意思,这心法竟然与銮铃刀有关?
看着方禅岳的神色变化,余家傲眯了眯眼睛,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我忘了。这三份銮铃刀还未聚齐过,她解不开这谜。”余家傲笑了起来,“你和白家后人走得近,难道说,教你的人是苏师妹?”
对于这点,方禅岳的回答是怒目而视。
余家傲摇了摇头,露出怜悯之色:“她害死你了。你学的那套功法,只是两卷中的一卷儿。若不是武功尽失之人,任谁练了,都没活过三年。”
銮铃夫人也是这么说的。方禅岳记得,她当初问自己要不要修此门功夫的时候,就说了只有上卷,没有下卷的话,他当初只是将这门心法当作调息体内不同内力之用,因此格外感谢銮铃夫人,可……她从未提过这门武功只练一半,也会丧命。
方禅岳将信将疑。余家傲的话不似作伪,但是他距离修炼这门功夫已有四年。除了受尽梦魇的折磨外,身体暂时还撑得住。
不过此时根本不是思考事情的时候,他趁着余家傲蹲着不方便移动,再次飞扑,身体一滚,站了起来,留春剑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上。
所幸虽然五脏六腑都在疼痛,但骨头都是好好的。
余家傲看着他竟然安然无恙地站了起来,也露出了一丝惊讶,不过很快,这份惊讶就变成了兴奋。
“好。看来这门功法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毫无用处。”余家傲站起了身,将剑踢了起来,拿在手中,“把剑提稳,让我好好见识一下正御心法有多厉害!”
眼见着余家傲再次袭来,方禅岳不再敢与他正面交战。他的剑太快了,只要稍微一碰上,就会被他完全压制着。论内功,他如何能比得上余家傲这种练了几十年的人物?想要获胜,就要自己创造时机。
方禅岳凌空跃起,跳回了太师椅附近用力一踢。太师椅迅速朝着余家傲飞去。余家傲并不想直面一张椅子的重量,下意识要侧身让过。
正在这个时候,方禅岳再次跃起,单手撑在飞速移动的太师椅背上,随着太师椅落在地面上,方禅岳倒立着,双腿朝着余家傲的脑袋上绞去。
余家傲虽未料到方禅岳竟然敢近身与他搏斗,但毕竟是混迹多年的老江湖,他也不惧,抬手向着方禅岳的脸部刺去。只是到底还是方禅岳的腿要快一些,他将双腿的力道变大,放弃了刚才的打算,踩在了余家傲的右手之上,身子一挺,另一只脚将他的剑柄踩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余家傲刚抬起头,脸上就挨了方禅岳一拳。一击得手,方禅岳心中无比畅快,于是乘胜追击,还欲再打一拳。余家傲岂能让他连番得手?将臂膀一抬,方禅岳只得被迫再次翻起了身。
这次翻身并非他的本意,动作显得迟缓许多。余家傲接连两剑刺在他手的着力点周围,方禅岳顿时又失去了主动权,战局的掌握回到了余家傲的手中。
眼看着就要重蹈覆辙,方禅岳却也只得疲于应付他的攻击。过了几招之后,他惊奇地发现,双手虽然越来越痛,手却不似刚才那般无力,反而还隐隐有能与余家傲匹敌之力。
很快,余家傲也发现了。当他劈砍之时,方禅岳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慢慢地,从单纯的招架变成了偶尔还有一击还手的余地。
方禅岳心中知晓,他平时修习武艺的时候,绝没有这样实力。可这种感觉比纯粹的挨打痛快太多,他不由就想多试一试,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再一次反手打翻了余家傲劈砍的动作之后,方禅岳逐渐有了信心。虽然他不知道这份力量从何而来,但可以知道的是,今天他并不一定会战败。有了这样的念头之后,他愈战愈勇,最后竟然甚至能在偶尔的招架中,也学着余家傲一般劈砍回去。
反观余家傲,则脸色铁青。他开始后悔,刚刚没有将方禅岳杀了了事。
阵法内,二人持续缠斗;阵法外,围观的人惊叫连连,这份惊叫,是为了正在破阵的白鹤厌。
白鹤厌的剑法虽然又快又急,但一人怎能敌过二十四人的攻击?他游走在外围,不断寻觅着时机。另外一边,苏渺渺已经因为被泼了一杯茶而悠悠转醒。
她虽然会些武功,却不到能够帮把手的地步。对于这位大小姐来说,醒来的第一件事很简单,就是拽着她爹的领子问傅羽仪的下落。
苏鹏举看着女儿双目都是泪水,低着头叹了口气。
拜天公那日,他带着周晟撞见了傅羽仪与苏渺渺的幽会之后,装作大度的好意,将傅羽仪一同请回了家。然而他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这样的江湖人士,因此为了稳住女儿,就招了傅羽仪单独会谈。会谈时用的茶水放了蒙汗药,没过多久,傅羽仪就倒下了。
苏鹏举看着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总算倒了,这才安心下来,叫来周晟,吩咐把他关进了苏家的一间房内锁了起来。他一边骗女儿一切已经谈妥,一边安安心心地接受黎家送来的聘礼。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为女儿相中的这门好亲事,竟然导致他们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你是说,他、他就这样被你锁在房内,一直到今天,无人去管?”苏渺渺的声音尖细,歇斯底里,气得差点再次仰倒。
苏鹏举哪敢去看女儿煞白的脸色?
正当此时,有人的鞋履声踏着进了正堂。
听见这样的声音,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就转移到了门口。一个人踏着步子,慢慢地走了进来。摇曳的烛光一点一点照明了他的鞋子、裤子,上头沾着不少的血迹,搭配着烛光,瞧起来十分阴森。正当他走至门内,众人才看清楚他的样貌,可不正是周晟?
众人脸色一变,面面相觑。
周晟舔了舔嘴角。他回来了,夏巧月却没有,发生了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苏渺渺看到这个人,慢慢放开了她爹的衣领,面露不善之色。
“师妹,我劝你别动。”周晟笑道,“你不过是堂主进入天碧山庄的敲门砖,死也好,活也罢,本就是没有意义的。趁我现在还有几分怜香惜玉之意,你就乖乖站在那里。不然……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周晟抬起剑,朝着堂内的众人一个一个指了过去。然后慢慢踏着脚步走到了僵立着的苏渺渺周围,看着不远处的战局。
“是不是觉得,早知如此,你还不如提早一步跟我一起走了算了。”他说着,拍了拍苏渺渺的脸孔,抬了抬眉。
苏渺渺的眼睛中露出了一丝讶异,然后重重地打落了他的手。
周晟哈哈一笑,并不在意,高声对着场内说道:“师父,那女人已经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