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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竹林旧事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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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禅岳十分笃定地说出了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戳穿我做什么?我不过是想听一些郎情妾意、鸾凤和鸣。”
羌阳情意绵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听上去精神还好,不太像是在这里困了好几天的样子。
可这句话却恰恰戳在方禅岳的心口。他向夏巧月告白被拒,哪来的郎情妾意、鸾凤和鸣?
方禅岳皱眉怒道:“少拿我寻开心!”
“哎哟,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听他发脾气,羌阳在黑暗中翻了他一个大白眼,“我看你刚刚在这里硬撑着,也不肯点破我就在你身边的样子,还以为是怕那位巧月妹妹吃醋。”
这话语中的阴阳怪气,方禅岳自然听得明白,但他的心思实则恰恰相反。
尽管种种证据表明,羌阳或许是害死崔珉的元凶,但他却不愿意相信。而羌阳会被困在此处,说明事情或许真的另有隐情。他不愿意这份包庇的心被夏巧月知道,因此才在她离开后才开口问人。
“崔珉死了。”方禅岳说道,“跟你有关吗?”
羌阳轻哼一声:“谁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一句话,把方禅岳心中的怒火彻底点燃。
“有人死了,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他情绪激动地说,“你知道外面多少人在找你吗?拿不出合理的解释,这件事就会被扣在你的头上!跟你有关系的人,你去过的那些地方,都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羌阳听了他的话,不怒反笑。
“原来你因为这件事惹上麻烦了,难怪这么气冲冲的。”她倒是毫不在意,“没错,是我干的。你就告诉他们,是我做的呗。你的师父可是连山派的大侠,交到我这样的朋友,只是因为你初入江湖,交友不慎。他们应该会相信你的。”
“原来真的是你做的……”方禅岳喃喃自语。
他十分后悔。
或许是几年前留下的匆匆一点印象,让他觉得这个女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恶毒可恨。又因为康六娘的缘故,让他真的相信了她和她师父的无辜。实际上,他并不了解这个人真实的样子。
或许在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她仍然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样子。继承了她师父的蛮不讲理,对挺身而出相救的崔珉恩将仇报。
他不再与羌阳说话,试图去摸腰间的雀刃。然而这些茎叶缠得他很紧,自己越是用力,就越不能动弹。仅仅一只手指摸到了刀鞘,就再也难往前进一步了。
羌阳倒是性质不错。她在这里已经孤立无援地呆了一会儿,见到方禅岳下来,只觉得是来了个天大的乐子,巴不得和他多说两句话。
“哎,方少侠,你不是武功不错嘛?怎么也掉进来了?”她笑嘻嘻地问。
方禅岳不理她,脸因为用力逐渐涨红,然而就是无论如何也摸不着,反而觉得手被勒得血脉不通,十分难受。
“你放弃吧,要真有这么简单,我早出去了。”羌阳笑道。
方禅岳心想也是,于是松开了手。手上的力气一卸,果然缠绕的力道也小了些,被勒得发白的手上,血色也回来了。
他趁着微弱的天光观察着这种植物。它本身看着,似乎只是普普通通的藤叶,但韧性十足,比绳子还结实。粗的足足有两三根手指那么粗,细的也有一根麻绳那么细,只要试着在其中稍微动弹,就会引来更紧的缠绕,仿佛这植物的茎叶都能感觉到身边的一切一般。
方禅岳只觉得自己是落入蛛网中的猎物,被困在这里,迟早有一日要成为一具枯骨。再看看羌阳,她被困的时间更久,一样没想出任何注意。
这让他不由决定暂时先放下恩怨,和她一同寻找出去的路途。
“你怎么会掉下来了?这儿是什么地方?怎么出去?”
方禅岳一连三问,问得羌阳气笑了。
“方少侠,你同巧月妹妹说话的十足耐心能不能分给我一点点?我只有一张嘴,怎么同时回答你三个问题啊?”
方禅岳不吃她娇滴滴的这套,只说:“你少说两句废话,问题就已经答了一个了。”
这话说的,羌阳顿时不满意起来,发出一声轻哼,不再搭理他。
事到如今,不哄着她些,两人这临时的联盟也很难达成。
方禅岳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选择向这位魔门妖女低头:“对不起,是我缺乏耐心。”
羌阳发出了一点微妙的鼻音,但是仍然不动声色。
这究竟是在发什么疯?方禅岳完全闹不明白她究竟在拿什么乔,想来想去,又不得已,再次同她低头。
以羌阳古怪的脾气究竟会吃哪套?他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这时,他突然就想起了,每次羌阳同他撒娇的时候,说的那声好弟弟。
他眼睛一闭,咬着牙齿,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好姐姐。”
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羌阳愣了一秒,然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这笑声绵长又放肆,方禅岳从小见惯了受礼教束缚的女子,还没见过有哪个女人笑得这样猖狂的。
“哎呀,好弟弟,你真是要笑煞姐姐了。”羌阳笑了好半天才收了声,“好吧好吧,我先告诉你,这玩意叫什么名字。”
方禅岳决定直接闭嘴洗耳恭听。
“这种东西呢,叫作裟罗妖树。既然是妖树,那自然有些邪性了。”羌阳说道,“就像有些植物,会把落入它陷阱中的飞虫吃掉一样,这种树也有类似的毛病。不过它的体型太大了,食物可不是飞虫这种东西可以打发的。它七天进一次食,每次进食就会吐出各种各样的脓液,将困住的东西变成一滩血水。”
方禅岳也不知道羌阳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这样的说法十足将他吓了一跳。
“你的意思是说,它甚至可能现在就将我们吞噬了?”
羌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时间可不等人,方禅岳再次火急火燎将手伸向腰间,毫不意外地,再次被困死,根本动弹不得。
伸手不得,他将动作改为扯,试图将手上的茎叶扯断,可不知为什么,这茎叶竟被他越扯越长,毫无要扯断的迹象。
羌阳看不下去了:“我劝你省省力气吧。我刚进来的时候都试过了,要不然也不会在此处无所事事地等死。”
羌阳的话不无道理。方禅岳刚刚也发现了这一点,这茎叶极难扯断。他虽然慎用内功,但是多年习武,力气也不算小,就这样竟然越拉越长,越扯越紧。
然而此时他并没办法自由地移动,就在刚刚,他已经把茎叶扯得太紧,雀刃虽然被他别在腰间,比第一次尝试的时候更难够到。
至于火折子,早就在他掉下来的时候从手里滑落,不知去了哪里。
方禅岳头疼道:“我拿不到我的刀。你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我记得你手上的银环里有毒药,能不能放一点,看看这绳子能不能断?”
羌阳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你连耳朵也一块儿不好使了吗?这陷阱底部是流动的地下水。此处是山坡,徽州的地势低,搞不好连接到哪家的井里,吃死了人怎么办?我羌阳虽然是个恶人,但也不能做这种断子绝孙的缺德事啊。”
方禅岳心道此言有理。
羌阳虽然脾气性格乖张,但在这种事情上倒也有大是大非之念。
想到这里,他不由感慨道:“你若是没杀崔珉,我还能带你走出魔门,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羌阳在黑夜中翻了他几个白眼:“晚什么晚?你都被吊在这儿等死了,还管人家的死活。我就算承认了又怎么样?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事情是我做的?”
方禅岳气极反笑:“你都承认了,还问我要证据?”
羌阳反唇相讥:“那么我要是不承认,你又要我拿出证据证明我的清白,不是吗?你没有证据,我也没有,那就别管这件事是谁做的,先想办法出去。”
话说的有道理,方禅岳就愿意听,他迅速地冷静下来。
他问道:“你这药这么厉害,能不能取少一些尝试一下?”
羌阳笑了笑:“真要没命的时候,多少我都会尝试的。不过现在,我觉得还不着急。”
方禅岳啧了一声。羌阳手上的药应该不是普通的毒药,以往听说银子是最不耐毒的,可是羌阳手上套着的银环却没有半点问题,仍然锃亮得很。可她尚有自保的能力,死到临头抛下自己逃跑也是很有可能的,说到底,还是得靠自救。
他正想着办法,就听羌阳说道:“我比你早进来些,也没死命扯这玩意,腿虽然被缠住,但是手好像可以动。我试着往你那边挪,不过你得一直说着话,不然我不知道方向。”
方禅岳答应了一声,羌阳离他本来就不远,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最终羌阳的手牵动茎叶让方禅岳确定了她的大概位置。
半晌过去,不见夏巧月回来,只听得外头的风吹着竹子碰撞不停,看起来是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