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徽州疑案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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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的得意并未持续太久。就在她想将手收回来时，才发觉，手指怎么也抽不出来。原来刚刚的一击不仅让方禅岳受了内伤，就连她自己的手骨也多处错位，使不上力气。
她抬头看向方禅岳，被他坚定的眼神震慑。再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方禅岳的手指竟将她的手指牢牢扣住，二人十指相交。
方禅岳本打算将许夫人扣住之后，抬膝猛击她的腰腹。只是在受了一击后，他的浑身都在疼痛，不知骨头断了几根、内脏破了几处，能够勉强弯曲手指扣住她已经十分不易，无论如何都再提不起任何一丝力气，完成最后的一击。
实际上他自己也很清楚，这玉石俱焚的一招带来的伤害极大，现在没有倒下，完全是意志力的成果。
喉间的血腥味再一次涌起，方禅岳又吐出一口鲜血。不过不知为何，他的精神仿佛要比之前好些，一口气缓过来些了。
定神的瞬间，他就看到许夫人已经抬腿向他踢去。二人的想法别无二致，还是功力更加深厚的许夫人更胜一筹。
“别动他！”
话语间，一个身影扑来，将许夫人的身子按倒在地，正是脱下了厚重的宫装的夏巧月。
方禅岳被带着一个踉跄，两人手分开，都摔在了地上。这一摔让他七荤八素，眼前直冒金星。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夫人的背部从平躺慢慢起身，显然她并没有被击溃。
然而她还没爬起来，就看到身前站着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
“你不会认为，我还能让你从这地上爬起来吧。”
羌阳的脸上多了两分狠戾。她的头发因为血战而变得散乱，脚上流着鲜血，脸色极差。没有了以往笑盈盈的样子，此时的她看上去倒更像是个妖女一些。
“康六娘，你输了。”她抬起手，从手腕摘下一只银环，“我不会杀你，我要你去武林人的面前口述自己的恶行，让你感受一下，我师父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罢，她解开了那银环，从小小的豁口中散出了白色的药粉，安静的院中顿时传来了一声惨叫。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许夫人的惨叫声跌宕起伏，久久没能平息。
方禅岳心中一惊，看着羌阳那受伤到几乎扭着的脚踝，再看看她手中那个被她扭断了银环镯。原本这样的银环在羌阳的手上是左右手各三个，此时右手上已经只剩两个。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不太妙的气味，方禅岳赶紧屏住呼吸。
失去了视力作为倚仗的许夫人从地上勉勉强强地站起身，双手在空中不断挥着，似乎想抓住她身侧，害她失明的罪魁祸首，然而她显然失算了。
羌阳只是稍稍一让，就错身过去，让她扑了个空。
她踉踉跄跄，却越走越远，然后被地砖绊倒，再次摔在了地上。
这次，她是真的再无可战之力了。
方禅岳本就是支着身子强撑，眼看着胜利终于到来，躺在地上喘了口气。身边的羌阳神情复杂地看着大势已去的许夫人，手中仍然捏着那只被掰断的银环。她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别过脸去，看着地上已经睁着眼睛，没什么气息的卢成。
“卢叔……”
她拖着伤脚，跪坐在卢成身边，虽无眼泪，目光中却带着许多难过的情绪。
卢成已说不出话，听得她的声音，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嘴皮。或许是看到了许夫人的最终下场，他的神态一点一点放松下来，目光变得浑浊。
方禅岳知道，他走到生命的最后了。
他不忍面对这个情况，转头去看崔珉。崔珉受伤虽重，但气息平稳，到底是年轻男子，底子要好很多。加上方禅岳先前给他递了止血的药，此时看上去尚能活命。
林汀云跌跌撞撞地走到许夫人不远处，看着她尽情发疯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跌坐在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前胸受的伤虽重，但过了这么会儿，血已经和衣服拧在了一起，反而有了止血的效果，他看起来反而是几个伤员中受伤还算轻的那个。
即使如此，他也笑不出来。
这场胜利来之不易，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已经疲惫不堪。
夏巧月帮着羌阳将卢成的身体稍稍做了休整，羌阳小声同她道谢。她摇了摇头，眼看着羌阳的神色如此难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羌阳无暇为卢成收殓，只是伸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就拖着受伤的腿来到方禅岳和崔珉的身边。
“崔少侠，我知道你是为了追寻我师父的踪迹而来。”她说道，“这一路上，你虽然追着我，但并未对我迁怒动手，我很是感激。今日你能出手相助，我更无以为报。但我还是有一事相求，我想请你帮我做个见证。”
方禅岳看了一眼羌阳。虽说她不如往日那般精致明媚，但那张面容憔悴的脸却别有一种坚韧之美。
崔珉口不能答，但微微点了点头。羌阳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她转过头，柔声问方禅岳：“你怎么样？受的伤重吗？”
方禅岳摇了摇头。送他留春剑的人，多半就是羌阳了。然而为了这件贵重的礼物，他差点就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为此，他后怕万分。
他明白，送他这把剑的人是捏准了他的性子，知道他不会置认命于不顾。这让他感觉到了被利用。
然而被利用的或许还不止自己。这么想着，他缓缓看向崔珉。
或许羌阳也是因为知道，崔珉这样的正义之士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夺走性命，才一直没有让卢成对他动手。
这个女子不止长得美貌，心狠手辣，还心机深沉。
羌阳却体会不到他此时的想法，只是继续说道：“你的手是不是在流血？我这里有药，我来帮你上药吧。”
说着，她伸手准备查看方禅岳的伤势，方禅岳赶紧躲开。
“不打紧。”
方禅岳划清界限的话语让羌阳的神色黯然了一瞬。
夏巧月看了看他二人，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
她伸出手，将方禅岳的手轻轻握住，然后笑着展示给羌阳看：“不用担心，是那个女人的血。”
看着他们相握的双手，羌阳瞳仁微动。她原本对方禅岳就有一些故人之情，见他救了自己，更是心生好感，但是看到他与别的女子如此要好，只得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
另一边，许夫人已经不再像先前一样惨叫，心如死灰地靠在一旁。
林汀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面容上。散乱的头发，绝望的哭喊，都比不上她深重的罪孽来得让人痛心。
他微微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应当将她铐住才是，可他下不去手。
“杀了我吧。死在你们手里，比死在空庭庄的人手里强多了。”
许夫人的额角飘着两抹碎发，说起话来的样子仍然带着两分疯魔。
对于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来说，无往不利或是满盘皆输的区别，只是运气的好坏而已。至于反省自己的罪恶……大概从没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空庭庄是谁？他们找你做什么？”林汀云问道。
许夫人的空洞的眼睛移向林汀云的方向：“为了一个大秘密，他们都想知道，甚至不惜去死的秘密。”
没头没尾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方禅岳适时地往这里走来。
他已经查看过自己的伤势。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手骨似乎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接掌之后的疼痛也在减缓，反而还在发烫，骨骼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游走，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
五脏六腑中也没出现任何的不适，吐血的症状也没有继续，甚至不多久，他已经可以重新站起来行走。
林汀云皱了皱眉，继续问道：“你伙同刘桑提高米价，赚取的钱财去了哪里？”
许夫人思索了一下，笑了笑：“去了别的地方。她也好，我也好，半点好处也没捞到。”
这句话无疑是承认自己的身后另有其他的人。
“你不也曾经是空庭庄的杀手吗？这笔钱，没去空庭庄那儿？”方禅岳问道。
许夫人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谬的事。
“你说的那个空庭庄只是个以往的一个虚名而已，只要你够强，谁都能在里头挂个名字。我说的，不是那个空庭庄。”她摇了摇头，“你们去猜吧，永远也别指望知道答案。”
许夫人并没有给他们盘问的时间，直直咬了舌根。汩汩鲜血从她口中流淌出来，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咬舌根出血量虽大，却不能让人速死，她在院中奄奄一息地喘着气，喉口发出的血水声让三人听了不寒而栗。
几人听得汗毛直立，别过头去，只有羌阳上前拎着她的衣领。
她问道：“空庭庄追你，你不想报仇吗？告诉我这个秘密是什么，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许夫人的嘴动了动，一张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竹……”
极为艰难地说完这个字，她脸上神情微微僵硬了一瞬，头歪在一边，不再言语，显然已经死了。
身边的林汀云颤抖地摊开双手，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带血的短刀，正是许夫人一开始拿来挟持他时的那一把。
“你！”
羌阳震惊于他直直朝着许夫人捅去的那刀。
林汀云闭上眼，将沾血的手缓缓合上。他伸手将许夫人的尸体抱了起来，只见许夫人无力的手垂在一边，还未流完的血从她的下颌朝着脖颈流去，然后粘在林汀云青色的衣襟上。
“她有恩于我。”林汀云摇了摇头，“我不忍心看着她这般模样。”
众人说不出话。
一代凶煞，就这样歪着头黯然殒命。在林汀云的怀抱中，她平静的脸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温柔的模样，不再狰狞可怖。只有亲历者才知道，这个女人掀起了多大的风波；这个院落，又发生了多凶险的战斗。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徽州疑案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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