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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徽州疑案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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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吹来,茶盏中晃动着一轮弯弯的月亮。
这也让方禅岳想起了刚来徽州城的晚上,羌阳探进了衙门的殓房,被自己和林汀云抓了个正着,被当成案犯关押在牢中。就在那天,许夫人与羌阳打了个照面,却并不认识羌阳是谁。
但也就是这天,殓房中刘桑的尸体上脚趾不见了。
“没有人不放过你。你作恶多端,即使真的金盆洗手,也算不上改邪归正。”方禅岳的声音中带着许多感慨和遗憾,许夫人曾经有无数回头的机会,但事实证明,她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你怕刘桑的身份被查出,在杀死她之后,将她常用的男装换成女装,又潜入殓房割去了她的脚趾,遣散了老仵作。如此种种,都不过只是想掩饰你的罪行。”
“包括今日,若不是被撞见当场,你悄然无声杀死羌阳,或许这一切都会无迹可寻。没有证据,不管怎样都很难指控你是这一切背后的真凶。”方禅岳微微摇头,“你改变不了。”
许夫人疲惫的目光中带着自嘲。
她累了,但这不过是她咎由自取。那么多人死在她的手上,从古稀老人到无知孩童,可她从没怕过。她嫁给了一个如意郎君你,看着他为了别人殚精竭虑,不由自主也开始向往平常的生活。在那段时间,她确实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想到这些往事,许夫人的嘴角有些扭曲地向上抬起,脸上的神情却比笑难看百倍。
“然而,你被人认出来了。或者说,空庭庄的人来找你了。”方禅岳叹了口气,“你老搭档刘桑,还有前几个案子中死去的女子,她们曾经习过武,有些或许是你的旧人。”
许夫人没有回答方禅岳的问题,而是选择了默认。她没有说话,再一次将茶水递到嘴边,一饮而尽。她的手握着茶杯,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汀云。
“阿汀,你再听我一言。”她说道,“帮我,我收你为徒,教你武艺。或是,你想考取功名,我让大人为你寻得名师。再者,你没有父母,从此以后,大人和我就是你的父母。还是说,你要恩将仇报……”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
林汀云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垂下眼眸,微微摇头。
“你我之间,如隔天堑。”他轻声说道,“这不叫恩将仇报,只是我不会助纣为虐。”
许夫人听到了这个答案,眸中闪过许多复杂的神色,最终化为一句深深的叹息。
她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脸上勾勒的每一笔妆容都在向着一个完美的妻子靠近。温柔、善良、贤惠、大方……可归根结底,这些词和她都没有关系。她是整个江湖中臭名昭著的阴鹫,她心狠手辣,那点为数不多的人情味只是她披着的一张皮。
“若无空庭庄,若无刘桑找来,若我容貌大变,都不会有今日诸多事宜。”许夫人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说不出的诡异滑稽,“既然我藏不住,那你们都为我陪葬吧!”
她突然站起了身来,一把将林汀云擒在胸前,另一手握着短刀。方禅岳大吃一惊,还未来得及动,就看到她手指一翻,朝着他的脖子按去。
电光火石间,一把剑从一旁的树丛中飞了出来,一个身影紧随剑后,朝着石桌飞来。许夫人无暇顾及林汀云,拂袖朝着剑身挡去,双刃相接,许夫人手中的匕首被打飞了出去。飞剑的人握住剑柄,转了个剑花,落在地上。
方禅岳见到有帮手,刚心中一喜,却发现许夫人对面的这人手中的剑都在颤抖,根本不像是全盛的样子。
许夫人哈哈笑了起来:“卢师兄?你终于忍不住出来了,我还当你要护着那腿断了的小贱人到地老天荒呢!”
对面被称为卢成的人十分眼熟,正是那日方禅岳在遇到夏巧月时,一块儿遇见的那个中年男人。只是此时他已经不复斯文,鲜血染红了长须,看上去狼狈不已。
方禅岳看得出来,他已拼死一搏,然而并未伤到许夫人分毫,甚至连林汀云都还被她擒在手中。
“卢成!我知道,乔五让你来清理门户,可你不是我的对手。”许夫人的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我念在师兄妹一场,不伤你性命,只要你乖乖把那个小贱人交出来,我就放你走。”
“不可能!”说罢,卢成大吼一声,一剑朝着许夫人刺去。
方禅岳看得出来,卢成根本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剑若是不中,恐怕连他的性命也难保。他果断出手,从旁攻击许夫人腰腹。
许夫人有些吃惊,知道一只手难敌方禅岳双手,只得松开林汀云,将他扔出战局。
刹那之间,她躬身错让,卢成的剑堪堪擦过她的衣带,而方禅岳的手则完全打空,被她一脚踢开。
就算是几年前的云雷子,怕都没有许夫人这样快的反应。而这迅速的反应能力,是用一条条人命叠起来的。
方禅岳暗自心惊,然而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许夫人这一招根本不是旨在自救,而是在伤人!
只见她双手变爪,朝着卢成的手腕抓去,不过须臾之间,卢成的身体就被她抡起,重重摔在地上,这一摔过后,许夫人半点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直接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捏断了他的颈骨。
卢成口中吐出汩汩鲜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许夫人,满目都是不甘心。
方禅岳只觉得浑身发凉。
在他收下留春剑朝这里赶来时,从未想过自己会应对怎样的敌人,更不明白,昔日空庭庄的杀手阴鹫,究竟拥有怎样可怕的武功。
“怎么了?看傻了?”许夫人笑了笑,她毫发无损地站在方禅岳的对面,脚下躺着已经不能动弹的崔珉和濒死的卢成,这场景看上去宛如炼狱,“别怕,我很快就送你们下去见他。”
说罢,她从一旁的地上拾起匕首,又朝着林汀云走去。
方禅岳听出她语气中的杀意,但只得硬着头皮而上。他追上许夫人的步伐,左手成掌,右手格挡,一推一挡将许夫人手中的短刀刀柄掉了个个头,刀刃反而向着许夫人的面门而去。
许夫人意外他还敢上前,冷笑一声,左手反掌向方禅岳拍去。方禅岳绕开她凌厉的攻势,右手一扭,打了个时间差,正好绕到了许夫人手腕处,伸手将她的手腕擒住。
“刺虎持鹬?”许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笑道,“原来是连山派的少侠,我还没杀过这样大门派的人呢。”
嘴上这么说着,许夫人的手上却没有半分松懈,她右手一松,任由兵刃掉落,手腕一扭,迫使方禅岳的左手松开,向着他的胸口袭去。
方禅岳吃了一惊,他抓着许夫人的左手,原本是为了限制她的行动,却没想到成为了拉近二人距离,让他直呼上当。
如今躲是躲不开了,方禅岳硬着头皮与许夫人对了一掌。
只听啪的一声,两个手掌合在一处,方禅岳的身子后退两步,脚下一滑,后背直接贴在了石桌上。
方禅岳只觉得左手的腕关节和小臂巨痛不已,但他只能苦苦支撑。许夫人内力深厚,掌法高明,此时占了上风。刚刚脚下似乎是踩到了血液,这一滑直接让方禅岳几乎被许夫人压在了石桌之上,但这并不意味着许夫人能将胜利轻易夺走。
此时,方禅岳右手抓着许夫人的左腕,左手与许夫人对掌,也只有双腿可用,许夫人也一样。两人接连膝踢三次,谁也没占到便宜,只能继续在原地较劲对峙。
方禅岳听着自己的喉间发出低吼,眼前是许夫人狰狞的脸。
“为什么不用剑?”她问道,“你死到临头都没半点杀气,凭什么能够赢我?”
方禅岳并无说话的余力,只能听着许夫人继续说。
“知道卢成为什么死吗?他武功不弱,却天真地想着要保护那个丫头逃命。为了救她,命都可以不要。”许夫人继续说道,“他太软弱,所以做不了乔五,也成不了我,只能给手无寸铁的黄毛丫头当替死鬼。你也一样!”
她一边说着,手上的力气一点一点变大,压得方禅岳左手的弧度越来越小,最后脸色几乎成了猪肝色。
“唔。”
许夫人的脸色一变,掐着方禅岳的手一松。压在自己身上的力气一轻,方禅岳大口大口地呼吸,大脑有些缺氧,弄得他有些发晕。迷迷糊糊之间,他看到了手中拿着匕首的林汀云。
刚才正是他,左手提刀向着许夫人的腰间扎去。虽然动作不算有力,但是刀仍然实实在在地扎进了许夫人的后腰。
许夫人大怒,一脚将他踢开。
这一刀扎得并不深,只扎进了一个刀尖,但是许夫人却还是受了伤。许夫人从腰间拔出刀柄,看着自己身上不断流出的鲜血,尖利地叫了起来。
“不是我作孽,是你们欠我的!是老天欠我的!”
她声嘶力竭的叫喊在黑夜中久久回响,刺耳得如同被不断在地上摩擦的金属。她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放弃了一切的理智和尊严,彻底地变回了那个曾经的杀人恶魔。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