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銮铃微动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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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巧月一手拉着自己的马绳，一手牵着方禅岳的，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中悠哉游哉地骑着。
关外和关内不同，几乎没有官道不官道的说法了。这一路上的风景大同小异，地上的草枯黄，却仍然杂乱无章，一眼望不到边。一般人便是想要认得路，也没个方向标。偶有一两棵长得又瘦又小的树，也不能和这些杂草争营养，过个半里路就全看不见了。
被扔在马背上的方禅岳全身上下酥酥麻麻，又被马颠得七荤八素，身子没什么力气，刚开始还知道怒视，过了不多久，只得认命似的，不再挣扎了。
谁能知道呢？分明是好心帮了忙，却落得个被人扔在马上不能动弹的下场。这可总算叫方禅岳明白了什么叫江湖人心险恶。
“这位姑娘，这位女侠，你放我下来行不行？”
方禅岳用无奈的口气说这话，就说这两句话都似乎要用上他全部的气力，说完喘着粗气，连脑子都好像有些空白。
索性夏巧月并没有太过折磨他，大概是拿准了他就算下了马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伸手扶着方禅岳的腰，把狼狈地趴在马背上的他从马背上抬了下来。
方禅岳坐在地上，夏巧月就拿了些水凑给他喝。
冰凉的水下肚，方禅岳的脑子清醒了些。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心握住又打开，反复做了两次，这才确认自己确实在腿脚上也恢复了灵便。
“方大哥，你可别生气。”夏巧月说着，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我实在是把握不了剂量。不过你只是闻了一下，应该会很快恢复的。上次傅二哥用这东西耍我玩，我呛了点进鼻子里，足足躺了两天呢。”
这一师门的人听上去都不太靠谱。方禅岳在心中暗暗叹气，闭目养神。
夏巧月看着他竟然将眼睛闭上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接受自己的道歉，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的脸瞧来瞧去，最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从怀中取出了雪蟾膏，也不管方禅岳答不答应，直接取了一点往他脸上抹去。
“嘶。你干嘛？上酷刑吗？”
方禅岳脸疼啊。
他这脸原就被潘围打得重，牙没打掉都是万幸。实际上前两天疲于奔命，吃的也都是干粮，根本无暇顾及伤势如何，冷风一吹好似没有知觉了。
可这雪蟾膏一抹上去，满脸都火辣辣地疼起来，直疼得他眼睛都要睁不开。小丫头下手又没轻没重，见方禅岳似乎是真的挺疼，才吓得停下了手。
“姑奶奶，你可拿得准，这玩意真能治脸肿？”
方禅岳龇牙咧嘴，夏巧月也不由疑惑地看着她从云少堂主那里顺手牵羊来的雪蟾膏。
“不可能啊，云聪和绿衣姐姐吹嘘这东西不仅活血化瘀，还能解毒除疤，可不就是用来消肿的？”
夏巧月见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小嘴一撅，伸出手，想帮方禅岳轻轻揉一揉他被打红的脸。
“别了别了。让我自个儿呆着吧。”
方禅岳又龇牙咧嘴了一会儿，才慢慢觉得脸上被涂了膏药的地方不再像针扎一样疼痛，缓解了下来，不多久便感觉有些凉凉的，似乎连脸上的肿包都渐渐消了下去。
伸出手轻轻按了按自己脸上，果然不见刚才那般疼痛，方禅岳这才相信夏巧月确实没想害自己，联想到刚刚二人一同退敌，方禅岳放下了一些戒心。再抬头一看，夏巧月的目光中具是关切，脸蛋瞧上去像是圆滚滚的剥壳蛋，可爱得很，叫人心生喜爱。
“这样的宝贝，你就拿来给我这俘虏用了，不心疼？”方禅岳笑言。
谁知夏巧月听闻这句话，极为认真地摇了摇头。她用极认真的口吻对方禅岳说：“你不是我的俘虏，是我的客人。”
“岂有这样的待客之道？”方禅岳摇头笑道。
夏巧月听了这话，小脸一垮，不愿意再与方禅岳说话，只是牵着马安安静静地在前面走着。
方禅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惹得这姑奶奶不开心，只得乖乖牵着马慢慢跟在身后，生怕她一个任性，便将自己丢在这渺无人烟的地界。万一真这样了，那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怕是要活活饿死。
好在夏巧月并没骑马而去，只是留着一个背影，让方禅岳慢慢跟着。
两人走了一会儿，夏巧月带着他，拨开了一片荒草，从一条羊肠小道径直往地下走去。
方禅岳看着那往下去的小道，内心十分惊讶。这条古道看着有些年岁了，用的砖石倒与关内相似。道路只有数尺宽，行一人一马已经十分勉强。
他忍不住四下张望，前方的道路全倚仗着头顶的砖石缝里看到些光亮，四周墙面上全无半点烛台，可想而知，到了晚上这里将会是一片怎样的死寂。
难道传说中的銮铃阁，竟然在这等落魄之地？
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地面也在往上，不多久两人就重新到了地面上。
然而眼前的景物尽收眼底之时，方禅岳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
这哪里是什么阁楼？这竟然是一座小小的城池。只不过此城已经废弃，四周建着并不高的围墙，围墙外可见青草长得比墙头还高，方禅岳推测，此处地势也似乎要比其他地方更低一些。
他是真的没想到，在这关外的地方，竟然还曾经有一处这样的地下废城。眼看着那荒无人烟的样子，锅碗瓢盆悉数落在地上，看上去全然不像是体面地搬家，而是逃命前没来得及收拾。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昔日戍胡城的北城人建的临时居所。”
夏巧月随手将两人的马牵到马桩处拴起来，又熟门熟路地拿来两张并不太牢固的小椅子，示意方禅岳坐下歇脚。
两人走了许久，已经从清早走到了中午，雪早就不下了，天还出了晴。旅途虽然不算劳顿，但两人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夏巧月熟练地从包裹中取出干粮与方禅岳分食。
她分给方禅岳一张薄饼、一把干果，而自己却没拿干果，只对着一张小小的薄饼啃得起劲。一边啃，一边鼓着嘴，仍然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方禅岳盯着夏巧月的腮帮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把干果，灵机一动。
“夏姑娘，别闷闷不乐了，我给你看个八卦。”
夏巧月的目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嘟着的嘴咽下了一口饼，似乎完全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只见方禅岳从一堆干果中挑出了两个腰果摆在手心，一正一反，看上去正好合成了一个圆形，瞧上去，还真有两分八卦的意思。
夏巧月哧地笑出声，伸手就把那两半“八卦”拿走，毫不客气地塞进了嘴里，嚼得特别大声。
见她总算露出了笑容，方禅岳心里的大石头也算落地了：“刚刚瞧你不开心的样子，嘴上像吊了十个油瓶。现在不生我的气了吧？”
夏巧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想我自己的事。”
涉及到小姑娘的心事，方禅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
夏巧月低下眼眸：“刚刚进来的时候，我说这里是戍胡城的北城人住的地方，你一定很奇怪吧。他们怎么会在关外呢？”
方禅岳点了点头，若不是看夏巧月心情不好，他早把心中诸多疑问一并抛出了。
“你别看现在如此荒凉，大约在十余年前，这里还住着一两百口人。皇帝好大喜功，希望能够扩大领土，便命前锋镇虏将军齐闽率十五万大军，与草原的昆夷部打了一仗。可惜草原人骁勇善战，迟迟拿不下不说，还被对方烧光了积蓄的粮草。”
方禅岳小声应和了一句。他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大概就发生在他们来到戍胡城的前一年。他自己没有经历过，还是长大了点以后听村里的老人讲的，说成年男子都被抓了丁过去，或参军，或搬运过粮草。老人讲完还调侃萧瑟长得瘦弱，好在还认几个字，战时能帮着写写战书。
“镇虏将军吃了败仗，唯恐皇帝大怒。他认定是城中出了细作，因为粮草堆放的位置就在北城的城西，他便断定是北城的人与昆夷里应外合，连夜抓了许多人去审问，可都没有下落。”
“这样的怀疑也不算完全无理。毕竟若城池固若金汤，又怎会被人混了进来，烧掉了粮草呢。”
此言一出，又惹得夏巧月怒目而视，方禅岳立刻闭嘴，不敢再提。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今日也不知究竟怎么了，整天惹人家姑娘不痛快。
“哼，你不是北城人，自然会觉得没什么。”夏巧月冷哼一声，目光中闪烁着分明的恨意，与那个笑起来天真烂漫的少女判若两人，“审不出来，他就想了一条毒计，将住在北城十八户人尽数赶出了关，任凭他们怎么哀嚎求饶，都闭关不放。这其中，有三五岁的孩童，有七八十的老人，甚至还有有孕在身的妇人。他料定只要有人想回到城中，定会出卖那个他脑海中存在的‘细作’。”
方禅岳听得沉默了，他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人间惨剧，但看到这片废城，他就知道这群北城人定然不曾妥协，而是另找了地方安家落户。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銮铃微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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