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徽州疑案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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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方禅岳问得太急，文罗法师笑了笑：“你还没有听完，自然不知晓。”
方禅岳暗怪自己急不可耐。文罗法师既然开了口，定会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自己听，于是乖乖坐了回去，准备听下文。
寮房中的香味蔓延开，闻得人静心了许多。方禅岳全神贯注，盯着文罗法师的那张嘴，盼望着从中能够听到不同寻常的往事。
文罗法师慢慢说道：“先说说老衲自己吧。我不是打从年少时出家的，从前是个铁匠，因为有些力气，就跟着人也学了点武功，后来也有了妻子，有了儿子。我打的铁，大多成了夺人性命的利器，我不希望我的儿子继承家业，可他好像就对这个感兴趣。我与他大吵一架，妻子又病逝，就一个人来了徽州。原本，我在宝云寺只不过一个平平常常的僧人。就算是从前江湖的的纠葛，也都跟我没有关系了。可是景辰二年的冬天，出了一件事。”
他讲述到这里，叹了口气。
文罗法师说着，将目光转到方禅岳的身上。
“与我有关？”方禅岳问道。
文罗法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向来古井无波的目光中多了两分复杂的情绪。
“那天，一位女子逃到了宝云寺，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她乔装打扮，身上还受了伤，但是仍然没有逃过追兵。虽然追兵只有一人，但他们打得难舍难分。追她的人被她称为唐多令，武功身法虽然不及她，但趁着她受伤，又要护着人，节节败退到寺庙正殿时，差点出手将她打死。见到这样的场景，寺中僧人各个躲得远远的，我学过武，胆子自然大些。看着她垂死也要护着怀中婴孩，想起上天有好生之德，便躲在柱后，暗中出手将她救下。”
那个女子，应当是温可仪，那婴孩想必就是自己了。方禅岳看着文罗法师，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救下那个女子只是一时冲动，转念又想那追人的唐多令背后也不知是什么势力，怕是要给宝云寺增添无穷无尽的麻烦，不由后悔极了，不敢现身，仓皇逃出了正殿。”文罗法师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过了半响，我听正殿毫无动静。这时，我听见一声婴孩的啼哭，因为惦记孩子的安慰，我壮着胆子探头去望，然而蹊跷的是，殿中就只剩下那女子与婴儿两人，唐多令已不知去向。”
一个大活人，从正殿中就这样消失了？方禅岳皱了皱眉，小心翼翼问：“那……那您有没有问问她，为何被追杀呢？”
“有问。”文罗法师道，“她答我，因为她从别人手中偷来了一名婴孩。”
“偷？”方禅岳的吃惊溢于言表。
如果文罗法师说的这个人是温可仪，她竟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偷了一个孩子？
文罗法师点了点头：“我那会儿并不知道她是谁，劝了她许多话。她只是告诉我，其中有诸多内情，让我不要管。”
方禅岳没有说话。从他记事起，温可仪就在他的身边。十四年间，温可仪虽不说待他多么的亲厚，但教他的都是正道。虽然条件艰苦，却也绝不短他吃穿。就算是方禅岳自己，对待这位从小将他养大的师父，也都是当成母亲一样敬爱，打心眼里认为她就是武林人士的表率。
“后来她有事托付于我，告诉了我她的姓名，我也没想到，她竟然是桑岐老人的徒弟，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温可仪。虽然她不肯说，但谁又不知道呢？武林人士只会为了那件东西如此兴师动众。”文罗法师说着，吐出方禅岳久违的三个字，“銮铃刀。”
文罗法师说到这三个字，目光中露出了许多复杂的神色，他垂下眼眸，将情绪掩在眼帘之下：“它锋利而危险，让人趋之若鹜。据说它的原材料乾阳玄铁是一块来历传奇的陨铁，成刀后的用途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它涉及一本神秘的功法；也有人说，它背后同皇室的辛秘有关。还有人觉得它背后是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甚至有人说，得到这把刀，就能够统治整个武林。”
纷繁的传说，除了增加这把刀的神秘感外，也提供了许多谈资。但这些都是世俗之事，同出家人已经没有关系了，文罗法师点到即止。方禅岳不自觉地想伸手去摸一摸自己胸口，那片已经沾有自己体温、全天下只有三份的銮铃刀之一，它究竟有何不同？
他正出神地想着，文罗法师已经继续往下说了起来：“温女侠在宝云寺呆了两三天养伤，临走前，她说我救下了这个婴儿，就是与我有缘。她说，这个孩子的生父母业障深重，请我起一个能压得住的名字，我想了想，给了她‘禅岳’二字。”
“我的名字，是法师您起的？”方禅岳震惊道。
“不仅如此，她还向我袒露了一些事情。”文罗法师道，“这銮铃刀，传说中一开始是犹泫山庄的庄主所持，不知何时分成三份后，又到过许多人的手中。譬如现如今龙集门葛微尘师徒，又譬如苍龙教的教主古非烛，再比如桑岐老人手中。而遇到我的当时，其中的一份，在她手中。”
这消息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最后一条肯定是真的，如果温可仪向文罗法师坦诚了这件事，那他应当可信。但是既然如此，銮铃夫人又是什么人呢？
方禅岳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他想起刚与銮铃夫人初遇时，她说銮铃刀曾经是自己的佩刀，可是不管是葛微尘也好，古非烛也好，那都是上了年纪的江湖老人，而且都是男的。那么她显然也就没有说真话，那她又是谁呢？
他问道：“这些传闻的人中，可有现在年纪在四十左右的女子？她的武功很好，长得也很美。”
“你师父。”文罗法师的答案干脆利落，可惜对于方禅岳来说毫无用处。不过很快他又补了一句，“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她是葛微尘的徒弟，叫作苏幕遮。只不过，她已经销声匿迹了许多年。古非烛的座下，也有女弟子，但是不如她二人有名。”
方禅岳沉默不语。銮铃夫人和葛微尘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是授业恩师与徒弟？那么她或许是古非烛的徒弟？
这两个答案他都不想接受，銮铃夫人虽然神神秘秘，却对他这个外人并无苛待，甚至还救了他的命。他摇了摇头，不去多想。
“最近，江湖中又有了新的流言。”文罗法师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是谁开始传的，说那銮铃刀有了下落，这才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什么下落？”方禅岳问了一句，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
“有人盛传，这把失踪了十来年的銮铃刀，其中的一部分有着落了。”
“在哪里？”
“就在你的脚下，徽州。”
从文罗法师的寮房中出来，方禅岳的心头思绪万千。
文罗法师的一番话，让他大概明白了这里江湖人士这么多的原因，但也只有如此。銮铃夫人是不是苏幕遮？徽州发生的疑案是否与这些事有关？温可仪告诉文罗法师，他的父母业障深重，那他们又是谁？
这些问题，他一个确切的答案都没有得到。关于銮铃刀的流言，文罗法师只知道，它是近半年传出来的，至于具体是谁传出来的，又是在谁的手上，一概不知。没头没尾的消息像是一条蛇，在酒肆闲谈中悄无声息地爬行着。
如果真的有銮铃刀的残片在徽州，那六年前白鹤厌突然离开师门前往徽州的白家，又究竟是否有隐情？他和夏巧月的毫无音讯又是意外还是刻意为之呢？銮铃夫人打从一开始收留自己，真的只是出于对于温可仪这位故人的情谊吗？
不知是不是昨日险些走火入魔的缘故，方禅岳头有些作痛，他又想起了文罗法师最后的话。
“告诉这些给你，是信任你师父的为人，老衲也希望，你能够信任她。江湖又要有一阵腥风血雨了。作为连山派的后人，希望你能出手及时止住，不要让更多的生灵卷入其中，阿弥陀佛。”
这句话就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在方禅岳的心中。一方面，他是温可仪的徒弟，温可仪曾经在江湖中匡扶正义，他与情于理当继承师父衣钵；另一方面，他的本事还不足以让他能够应对复杂的江湖环境，甚至动起手来或许连保命都难以做到。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尽力就好。
方禅岳又想起了萧瑟将此物交付与他时说的话。若是他未来能成大才，便将乾阳玄铁重铸，行走天下；若是不能就将此物藏起来，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百姓。
他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他真恨不得写封信给傅羽仪，从此隐居山林。
但他不能这样做。他还有许多没能弄明白的事，还有许多没有找到的人。眼下谜团重重，等着他一一去解，怎能就此退缩？
这样想着，方禅岳朝着山下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徽州疑案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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