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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徽州疑案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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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师妹”二字,被眼前的男人用牙咬着特意强调一般地说出来,带了些阴阳怪气的意味。苏渺渺的神色煞白,似乎全无血色,朝他怒目而视。
方禅岳看了看这不太对的气氛,默默地退后一步,没有说话。
“谁让你来的?是师父,还是我爹?”苏渺渺正眼不看他,自顾自问道。
“有什么区别呢?”苏渺渺的师兄说着,靠近她,撩起了苏渺渺的一根小辫子嗅了嗅,面上露出了登徒子一般的畅快笑意。
这个举动让苏渺渺勃然大怒。
“周晟,我奉劝你一句,别太过分。”苏渺渺一把甩开他的手,把他推开,眼眸中带着厌恶,瞪着他道,“当初说好,你只是我用来搪塞婚事的一个借口。而今你想着假戏真做,指望这门亲事能成,你是痴心妄想。”
方禅岳听得抬了抬眉,看了一眼周晟。只言片语中,他大概听明白了这件事究竟是怎么起来的了。
苏渺渺原本有别的婚约对象,为了拒婚,她便假意与这位师兄情投意合。谁知这厢的婚约拒了,那边又起了风波。她这位师兄对她也有所图谋,赖上她,真打算和她成亲。就在这样棘手的情况下,这位大小姐才离家出走,打算避一避麻烦事。
被她这样一番抢白,周晟却丝毫不生气:“别这样师妹,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抓苏渺渺的臂膀,苏渺渺眼看着他的手抓上来,用力一挣,右手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巴掌打得极响,连带着周晟后面带着的人都听见了,刚想上前,又看清楚打周晟的人正是自家小姐,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晟被打了一巴掌,反而呵呵笑了起来:“世伯就是太疼你,弄得你这样泼辣。不过没关系,往后过日子的是咱俩,我喜欢就好。实在不行,我们再慢慢来研究这夫妻之道。”
这话说得猥琐至极,连方禅岳都听不下去:“这位周公子,我不知你是何方神圣。不过你二人既然没有定亲也没有成亲,说话就放尊重点。”
“我和我的师妹讲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多舌?”周晟打量了一眼方禅岳,又看向苏渺渺,“师妹,这不会就是诱骗你离开家的歹人吧?那我同他动手,你应当也不会拦着,是不是?”
“你敢!”苏渺渺厉声道,“你别得寸进尺!”
然而那周晟却似乎满不在乎:“开个玩笑罢了。不过你今日必须得跟我走,不然,这宝云山就别想留下了。”
说罢,他一摆手,身后的人拿出来了两个木桶,虽然看不清楚,但闻味道就知道是油。周晟也不下令,就笑着看苏渺渺,等她做决断。
苏渺渺自然看出了周晟的有恃无恐,她转过头,轻声同方禅岳说话。
“方公子,我师兄色厉内荏,不敢烧山,我倒不怕他。但我离家久了,也怕他来找你们的麻烦,今日,我就先回苏府去了。改日我们再一同喝茶。宝云寺你们喜欢就住着,不喜欢就住城里去,不用顾念我。”苏渺渺说罢,又咬了咬嘴唇,犹豫着开口:“你、你回头和傅公子说……说……”
方禅岳正等着她的下文,却见她一跺脚:“不用说了,就当我没遇见过他。”
苏渺渺扭头,也不理周晟,赶在他前面向苏家的人走去。周晟却没离开,而是继续盯着方禅岳,挑衅般地挑了挑下巴,又舔了舔牙,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苏渺渺不肯坐轿子,抢过随从的一匹高头大马跨了上去,脸上的神情变得如同前两天初见时一般傲气,但方禅岳心里却很清楚,这个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牵挂的是许多其他的事。这是周晟这样的人没法理解,也不屑理解的。
浩浩汤汤的大部队从方禅岳身边经过,簇拥着苏渺渺回家。方禅岳一直到众人都看不见影子,才慢悠悠往山上走去。
这厢苏渺渺被人拽着往回家去,另一边,傅羽仪却刚出城门。
傍晚,初夏的热浪袭过临安府的街头,一座城墙之隔,却仿佛看起来像是两个世界。
傅羽仪站在临安府这头,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城墙,叹了口气。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想回来,这个破地方要啥没啥——吃也吃不好,住也住不好,就连个唱曲的都比别的地方的姑娘瘦弱,一开口也唱腔萎靡,叫人不忍心听。
比起徽州经过治理之后至少表面上的平和,临安府简直是一无是处。
论理说,民生的这些事,都应当是官府的职责,轮不到他傅羽仪来管。然而既然已经答应了小翠,就应该把这件事儿办好。他皱了皱鼻子,掏出怀里的银钱颠了颠。数目虽然不多,但对付几天应该还是够的。
傅羽仪没有来过这地方,也不知道小翠的娘具体埋在了什么地方,更不知道那插在坟上的干树枝有没有被人掘了。他只得沿着临安河一路走,漫无目的地找了一圈。
这一圈找完,月亮已经在天上高悬,傅羽仪肚子饿得咕咕叫,寻思了一会儿,就朝着目光所及之处最繁华的城区走去。
即使是最豪华的楼,也不过是一座三层的小楼阁。傅羽仪叉着腰看了会儿,啧啧两声。只见那窗沿下的灰尘不知多久没有擦过,风一吹还能明显看到颗粒浮起。然而就这种条件,在临安府已经算不错了。
傅羽仪抬脚走进了店门,左右看了看,店里此时只有零星几个人。店小二迎了过来,将人请到了一张空桌上,擦了两下桌子才请他坐了下来。傅羽仪将衣摆一撩,坐在座椅上。椅子还算凉快牢固,这让他心情稍微好了些。
随手点了两个小菜一壶小酒,傅羽仪把手中的玉扇一搁。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扇骨与桌面相接,周围就有几个人朝他看来。
傅羽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觉得十分烦躁。
他知道,这些都是江湖人士。虽然一个都叫不出名字,但被人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前两日他还在这儿参与了一场恶斗,不知道在这其中有没有混着对他有印象的人。他虽然不怕找上门的麻烦,但不想掺和麻烦事。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在一气之下答应这件事了。
酒菜端了上来,傅羽仪刚夹起一筷子,就有一个人向这桌走来,坐在了他身边,同他搭话。
“老兄,这酒能分我们喝几口吗?”
话音刚落,又有两个人朝他走来。傅羽仪抬头,只见眼前坐着的人是个面相凶恶的刀疤脸。他不想惹麻烦,思索了片刻,叼着筷子,将酒坛子往他手上一推。
“拿去。”
没想到这生得漂亮的年轻人竟然如此随和,那刀疤脸愣了愣,悻悻地接过那壶酒,挠了挠头。
刀疤脸身后的一个瘦高个乐了:“嘿,你这小白脸做事倒还有几分上道。”
傅羽仪心中好笑。他只是不在乎那几个银钱加脾气好。别的江湖中人被这样挑衅,立刻认怂怕是被人当孙子,可他不忌讳这个,天生也没什么脾气。
遥想当初拜入师门的时候,为了图个好看,他死活不肯学銮铃夫人欲传授给他的剑法。最后銮铃夫人被这个麻烦的二徒弟给惹烦了,创了一套花里胡哨的扇法教给了他。傅羽仪本人性格温和,不爱打架,学了那点功夫,也多半是为了能讨女孩子的欢心和自保,因此銮铃夫人从未将任何的复仇大业托付到他身上。
好在傅羽仪原本就不在意这个。眼看着方禅岳被銮铃夫人寄予厚望,他也从来没什么想法。就如同此时此刻,三个大汉坐在他的对面和他的酒,他还能面色如常地吃几口小菜。
“好酒!”那刀疤脸喝了他的酒,喊了一句。
傅羽仪不以为意。这小破地方,能酿成什么好酒来?
“这位兄台,既然喝了你的酒,我们黄氏兄弟就不对你动手了,不过我们提点你一句。”那个瘦高个笑道,“你的这张俊脸,上了八斗帮的悬赏令。一颗人头,五十两白银,悠着点走。”
傅羽仪眼珠子转了转,笑道:“谢谢。”
说完这句话,他搁下筷子,扔下了银钱,快步走了出去。果不其然,刚刚在店里坐着的其他几人无声无息地站起身,准备跟在他的身后。
他的脚下越走越快,似乎呼呼起风,然而跟着的几人也不弱,就这么保持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傅羽仪不由咋舌。在他眼里,不过是五十两白银,哪里就值得这些江湖人为八斗帮那样的破组织卖命,当真是世道变了。何况这八斗帮做事也是真不灵光,区区五十两白银,就将他一条小命交代出去,也不打听打听前两日打起来的时候,他多神勇。
就这么一路逃,一路追,总算追到了无人的巷陌。傅羽仪停下身子,对着来人问道:“五十两而已,至于吗?”
来人站在了于他不远处,漆黑一片看不见样子,不过冷笑了两声:“谁告诉你,是五十两?”
傅羽仪皱了皱眉,难道刚刚那喝了他酒的黄氏兄弟骗人?
“是只要汇报你的行踪,就能有五十两。”黑暗中幽幽传出的声音说道,“杀了你,当然不止。”
傅羽仪一寻思,内心便开始骂娘。
这什么狗屁提点人的黄氏兄弟,准是拿着他的行踪领赏去了。既没打架,又喝了酒,还拿了钱,天下岂有这样的美事?
送东西出去,傅羽仪还算大方,被人算计,那万万不行。
傅羽仪心想,这银子得想办法拿回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