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徽州疑案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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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禅岳有时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天生不认路的人，如果不是长了一张会问路的嘴，他估计整个人都要迷路去不知哪里。下了山之后，他问了衙门的大概方向，就一边在大街上走着，一边看着徽州城的风土人情。
平心而论，徽州城的一切都比临安府看着有条不紊多了。街上的摊头摆得整整齐齐，除了随处可见打地铺的乞丐外，也算得上是干净热闹。方禅岳一边走一边用心记着路，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走了回去。
两边的摊子上时不时传来了吆喝和叫卖声，卖什么的都有，方禅岳自早上出了衙门，中午也没吃饭，还真饿了。于是他走到一处馄饨店坐下，掏出了几个铜板，叫了一碗鸡汤馄饨。
馄饨很快就上来了，热腾腾的鸡油在碗里显得格外诱人，方禅岳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也不知是不是昨日在临安府街道上砸了个馄饨铺，这口馄饨竟叫他十分惦记。吃了一个，皮薄肉多，倒真的算得上是美味。
本就过了饭点，老板娘眼看方禅岳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吃得开心，心情也不错，坐在他对面同他搭话。当知道他来自遥远的边陲小镇，老板娘眼睛都瞪圆了：“你这一路来，可要好久吧？”
方禅岳笑了笑，把最后一口馄饨汤喝进了肚子，才开始问老板娘正事。
“劳烦问一句，这城里有没有姓白的大户人家？或者不姓白的也行。”
“大户人家？”老板娘笑道，“我们这地方，能算得上大户人家的就是苏家，除了苏家之外，要说能算得上大户人家的，也就只有做生意的那几家，那可多了去了，可姓白的倒是没听说过。”
方禅岳点了点头。苏家说的大概就是苏渺渺的本家了。先前夏巧月在信中说打听不到白家的事或许是真的，不过按照白鹤厌从前的书信看，他家的确能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家里甚至连着一片竹林。
“那……有没有什么地方，竹子特别多？”
“竹子多？我们这徽州竹子最多，哪儿都是竹子，你问什么竹子？”
老板娘的话让方禅岳一时哭笑不得，大概也能明白夏巧月在信中说得颠三倒四又含含糊糊的意思了。
“要不这样吧，劳烦老板娘，这徽州城里要查查地方志和户籍，要去哪儿啊？”
那老板娘打量了方禅岳两眼：“哦，你来找亲戚的是吧？”
方禅岳赶紧点头，恭维老板娘猜得准。
“你要找地方，还是要找人？”老板娘扇着扇子问方禅岳。
方禅岳皱了皱眉：“这有分别么？”
“自然有。”老板娘爽快地笑道，“我们这徽州城的衙门啊，是出了名的没人管事。你找对了地方，碰不着运气，事儿也办不成。不过你要是找对了人，自然就能办成事儿了。”
“找人！当然是找人了！”方禅岳立刻做出决断。
“找人呐？你从这个巷口进去，往里走一两里地，他在里头处理事情呢。”老板娘笑道，“你也不用担心找不对人。他呀，往人群里一站，最显眼的那个就是！”
方禅岳吃完馄饨，谢过老板娘，照着她指的路往弄堂里走。这里弄又细又长，好在只有这一条道。走了不多久，就瞧见前面一处地方围着不少人在看热闹。方禅岳脚步稍歇，站在人群后，看得不太真切，只知道是有两个人在说话。
听不清里头的人在说什么，方禅岳就只能竖起耳朵先听听围观的人在说些啥。
旁边两个围观的男人，一个拿着鸦觜锄，一个挂着汗巾，正对里头的事情嬉笑着。
“你瞧瞧，那小月梅又来折腾人了。”
“仗着自己有两个银子就想钓小白脸。她死了的汉子能从地下气活过来吧？”
“啧啧，寡妇门前是非多。”
方禅岳一合计，这听上去像是个不甘寂寞的寡妇正在为了下半辈子的幸福作斗争。这样的事虽然和他没什么关系，但看热闹的心是人皆有之，他就踮起脚尖往里头看了两眼。
里头围着的女子头上似乎戴了朵硕大的山茶花，红艳艳的。虽然瞧不见正脸，但是身段迷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漂亮女人，也难怪周围人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正欲再看看被她折腾的男人长这么样，方禅岳一往前凑，同前头看热闹的人撞上。
“哎呦，不好意思。”
方禅岳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被他撞到的男人回过头，上下打量他两眼，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小伙子，你可走远点。那小月梅就喜欢你这样的纯良小子，没皮没脸的，巴不得赶紧找个下家，嫁了了事。”
说完，他与同行人发出了一阵嘻嘻的笑声，又扭过头去看热闹。
方禅岳微微皱眉。这叫小月梅的寡妇显然已经成为了周围人的谈资，和她有关系的谁都会被议论几句，哪怕是自己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你的玉臂环，我给你从地缝里取出来了，还有事么？没有我就走了。”
听得这个声音，方禅岳不由“咦”了一声，这声音属于一个男人，清冷但平和，不久前他曾经听过。
“林相公，你能不能不走？你看你帮这样多忙，我都没好好招待过你。”
那娇柔的女声显然属于那个叫小月梅的寡妇，围观的人一听这话，顿时兴奋起来，脸上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听得这个熟悉的姓氏，方禅岳也微微一笑，他转了个角度，跳到旁边人家家里的石坛上，从高处往下看。
那个正被寡妇拉着胳膊的男子，眉目细长，鼻峰宛若悬胆，头发用白缎绑着，穿着一件淡青绿色的长衣，外头还披着锈着鲤鱼模样的白色对襟帛衣，不是昨日的林汀云是谁？
这倒也难怪老板娘说他是往人群中一站，最显眼的那个，便是方禅岳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姿容气质，在他见过的人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
尽管被寡妇纠缠，这位林书吏脸上仍然没露出什么不耐的神色，只是轻轻用手把她的手推开，整了整衣袖。
“不用谢我。应当的。”他看了眼围观的人，有些无奈地说道，“不过潘娘子，两个月里你的玉臂环已经丢了三次，下次得放放好。”
那潘月梅一撅嘴，有些嗔怪地说道：“我不丢东西，你怎会来呢？”
这句话惹得周围人发出了一阵低低地怪笑，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潘月梅对林汀云有意思，众人兴奋不已，就想看他如何招架。
“这小白脸不会从了吧？”
“怎么不能呢。你没瞧见，他上次来的时候，小月梅的一只绣花鞋落在门口，保不齐没发生过什么。”
外头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被议论的林汀云却没有什么表情。他本来就是给衙门做事的人，算半个公众人物，此时只是一个劲将事情撇个干净。
“我听闻今天来的路上就有人瞧见你的玉臂环在地缝里了。下次再丢地缝里，可以找个手小的孩子帮你。”他说道，“不用拦着别人的好意。何况，我挺忙，不是次次都能来的。”
这话说完明显就是拒绝了潘月梅的心意，潘月梅有些丧气地倚在门上，撅着嘴拧着手绢看他。
方禅岳心里暗自好笑，这林汀云瞧起来年纪不大，说起话来竟像根木头，完全不解风情。
“衙门里的其他衙役比我好找，你有事也可以找他们。”林汀云补了一句。
这公事公办的模样显然同众人想要的结果很不相同，看热闹的人顿时觉得没劲起来，有几个人眼看着热闹要告一段落，拿着东西回去干自己的活去了。
围观的人少了，方禅岳看得就更加清楚了。那叫潘月梅的寡妇不仅打扮得漂亮，人瞧上去也十分年轻，约莫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正是盛放的花期。在这个年纪就开始守寡，又有些银钱，倒也难怪吸引了这么多人的注意。
林汀云正准备离开，一抬头，就看见了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方禅岳，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吃惊。
方禅岳看热闹被人现场抓包，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从石坛上下来，向他的方向走去。
林汀云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情，笑道：“我当方兄是个正经人，原来也喜欢看寡妇的热闹。”
这话似乎是说给方禅岳听的，但目光却扫射了周围一圈的人。这指桑骂槐的话一出，旁边看热闹的人立刻嘴里不干不净地散开，不再围着他们，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
方禅岳也不介意，直白地同他讲：“凑巧罢了，我本来想来找林书吏帮个忙。”
那林汀云点了点头，走上前和他并肩：“不用客气。我姓林，名字叫汀云。岸芷汀兰的汀，行云流水的云。我们看上去应当是同辈人，就别拘泥于叫什么书吏了。”
“好，那我便叫你林兄了。”方禅岳点了点头，“我有一桩事情，要麻烦你。”
林汀云以几乎看不到的动作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这事儿。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徽州疑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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