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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徽州疑案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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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禅岳与傅羽仪就跟着惠定一路走到正殿背后的走廊。只见此处虽无大树,但灌木丛生,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绿意,倒也让人瞧着舒心。
“你们平时念佛,就在那儿念吗?”傅羽仪瞧着正殿的后门问惠定。
“是啊,焚香礼佛,我们日日都要做的事。”惠定随口答道。
傅羽仪哦了一句,又开始向他打听寺中的情况,从每日要烧几支蜡烛,问到和尚要隔多久剃一次头发,直问得惠定哭笑不得。方禅岳随他去问,自己在一旁默默地听,听到最后,傅羽仪实在问无可问时,方禅岳才接过他的话茬问道:“我常听人说,佛门有不少武学高手,宝云寺这样人杰地灵的地方,是不是也有?”
惠定被他这么一说,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那是自然。我师父从前出家之前就练过武功。”说到一般,他又脸色一遍,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不过……他不太喜欢我们提这事。”
方禅岳点了点头,原来这文罗法师在出家之前还修习过武功。
这边正说这话,突然,身边的一扇门轻轻被人推开,有人走了出来。
这个人看起来是个四十不到的妇人,模样平常,但气质平和温婉,穿着一身浅褐色的常服,浑身上下的首饰只有在头上的一支翡翠钗。她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为她提着东西。
惠定见了,赶紧直呼“阿弥陀佛”。方禅岳和傅羽仪也不得不跟着有些尴尬地同那妇人打了个照面。
“这位是许知府的夫人。”惠定小声说道。
方禅岳完全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知府夫人,带着震惊打量了她两眼。瞧见她身后丫鬟提着的布袋子里放的都是些经书,多半也是过来礼佛的人。
许夫人见到二人后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又回头对着屋内人说话:“文罗法师,不必送了。过两日,妾身还得来叨扰。”
她说着的时候,一个眉毛花白的老人从门后走了出来。这人虽然看上去年纪挺大,但面色红润,并无老相,手掌颇厚,手上遍布茧子,看起来就是那位传闻中的文罗法师了。
傅羽仪和方禅岳赶紧行礼与他问好。
文罗法师一低头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
方禅岳正在思索,要如何才能与这位老和尚套近乎,就听他吩咐别的僧人将这位夫人送出寺外,又主动地向惠定问起傅羽仪和方禅岳的身份。
“这二位是苏大善人的女儿苏施主的朋友。”惠定简单地说道。
“在下方禅岳,这位是我的朋友,姓傅。见过文罗法师。”方禅岳顺着惠定的话说道。
文罗法师突然抬眼,看向方禅岳的眼神带着几分惊讶。这惊讶虽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方禅岳捕捉到了。他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什么文罗法师听见他的名字是这样的反应。
正想询问的时候,文罗法师张开嘴,说话又变回慢悠悠的模样:“二位虽没带刀剑,但能看得出来是江湖人士。方便告知,师承何人吗?”
方禅岳看得出来,这老和尚虽然在问他们二人,但是目光却一直在自己身上转悠。直觉有些不对劲之后,他便没有开口回答。
“小门派,不足挂齿。”傅羽仪随口敷衍道。
文罗法师皱了皱眉,不过他也并未再追问,只是吩咐惠定好好招待,便告辞进屋。
“两位施主不必疑惑。”惠定说道,“师父早年在外游历,是中年出家。他有些阅历,因此有时会问红尘中事。”
“文罗法师曾经叫什么名字呢?”方禅岳问道。
他很确定,文罗法师并不是对他的脸有反应,而是对他的姓名。若是能够打听到他的俗家名字,或许能够对此有所推测。
惠定摇了摇头:“阿弥陀佛,师父早已与红尘断了联系,他忘了,我们也不提起。”
江湖中人大多对前尘往事都是当成自己的谈资,津津乐道之余还能靠相似的经历结交朋友,对过去完全抛弃的人很少,但也不是没有,何况文罗法师已经出家。虽然方禅岳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不会得到答案,但还是有些失望。
这让他想起,同样选择抛弃了一切过去的人,还是那位銮铃夫人。
这四年,方禅岳都居住在銮铃阁中,也曾经深深地好奇过,这位戴着面具的美丽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但就算是几人中在望月山中呆得最久的傅羽仪,对这件事似乎也只能说出零星半点而已。
用傅羽仪的话来说,銮铃夫人曾经在江湖中用的也是别的化名,并且还小有名气。后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还被葛微尘重创,让她不愿意再提起那个曾经用过的名字,并且一直隐居在望月山的銮铃阁中养病。至于曾经的那个名字……这些年没有接触江湖的方禅岳自然也并不知晓。
发着呆,不久就走到了东边的客房中。寺庙的客房看上去清贫但干净,窗外鸟鸣啾啾,一束阳光顺着窗打进了客房内,看上去叫人心情舒爽。这感觉倒是让方禅岳觉得不错,心情好了许多。
惠定专门为他二人取来了在院中打水用的瓢和桶,又交代了半天二人怎么生火烧水。在临走前,又不忘告诉他们晚斋的时间,看着他们记在心上后,惠定便闭门离开了。
门一关,傅羽仪就闲不住了。他舀了一瓢水放进煮水的炉子里,转头问方禅岳:“哎,方老三,你刚刚瞧见没有?那老秃驴驻颜有术啊,就是不知道师承什么人。”
这一开口的称呼就让方禅岳皱了眉:“你说话好听点,好歹咱们现在住着人家的客房。”
“又没人听到。”傅羽仪笑道,“他要真的忘了前尘往事,又怎么会开口问我们师承何人呢?说白了,也是个花花肚肠,一把年纪还惦记着江湖事呢。”
方禅岳心想,人都要生老病死、吃喝拉撒,哪有真的可以脱离俗世的人,傅羽仪这意思,岂不是要叫人羽化而登仙。何况……或许这位文罗法师关心他二人的师门是别有用心也不一定。尽管只是个猜测,他却不想没道理就拿出来说给傅羽仪听,便按下不表。
“我就知道,你读书读傻了,看什么都觉得是我不尊重人。我只是向来不信他们这些罢了。”傅羽仪笑道,“我小的时候,有个养父。我生在赌场,连娘都不知道是谁,他仗着收养了我,天天打我。我小时候看观音菩萨立在庙里,我就偷偷许愿,我说菩萨菩萨,你要是长眼睛,就来道雷把他劈死。结果你猜怎么着?”
方禅岳不知道他说起这个做什么,随口猜测道:“结果你遇到了銮铃夫人这位活菩萨,小日子过得不错。”
“哪儿能呢。”傅羽仪冷笑道,“那庙里的和尚哄我,说供奉观音是要钱的,于是我就回去偷了我那个便宜爹的钱,被抓了个正着,吃了一顿毒打。”
方禅岳沉默了。他确实从来没过过这样的日子,也体会不到傅羽仪的苦衷。对于佛门,他向来是颇有敬畏之意,从前萧瑟信佛,多多少少也给他带来了一些影响。
傅羽仪冷哼一声:“我是说认真的,若是天底下真有求佛问道就能做成的事,就该到哪里都多修几座庙就完事了。哪里还会有什么逍遥法外的八斗帮呢?”
方禅岳摇了摇头:“你忘了,苏大小姐曾经说过,这位文罗法师曾经同她父亲一起施粥,若没有他们,或许局面会更加难看。何况你在从前受的罪,也不该怪在宝云寺的和尚们头上。”
不过傅羽仪说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按照黎岩岫的说法,临安府多半是有些官匪勾结在内的。在方禅岳的心中,有这样的父母官,临安府怎么可能好得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心中郁结,站了起来。
“我出门去一趟,巧月如今应当在徽州城里,我去碰碰运气。”
傅羽仪倒也不记仇,侧过脑袋说:“我同你一块儿去啊。”
方禅岳摇了摇头:“我还想着去趟衙门,看看能不能问问邓因的情况,要是能够借他们的手查一查白家的事就更好了。”
提起衙门,傅羽仪又开始变得兴趣缺缺,最后两人决定分头行动,晚上再回来汇合。
临走的时候,躺在榻上的傅羽仪笑嘻嘻地说:“方老三,你要是饿得不行,直接去徽州城最好的酒楼,哥哥我准在那儿。”
方禅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就知道傅羽仪找人是假,寻欢作乐恐怕才是真。
兄弟两人分别后,方禅岳就先一步下了山。方才苏渺渺带他们是从后山上去的,几乎走的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而实际上,宝云寺的大门右边,就有一条修得不赖的石阶,看上去虽然有些年代,却比走山路好认多了。
他一边往下走,一边记着路标。好在山上的石阶岔路不多,十分顺利地就到达了一条小路上,顺着小路,他往开阔的地方走,不多久,徽州的主城就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