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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銮铃微动4 ...

  •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塞外草衰,摇落冬雪。

      黎明的寒骨关静谧而荒凉,打算出关商户将来来去去的骡车备好,趁着天还没亮早早地运出关去,发出一点零零星星的声响。不管怎么看,这里都不是适合人长留的地方。

      守关的关令还在一旁看着商队往外走出去的模样,不时打个哈欠又用不耐烦的语气向手下抱怨两句。

      方禅岳将头上的兔绒帽取下来,甩甩身上的雪水。

      他的左手紧紧攥着布包着的那块乾阳玄铁,这一路他甚至不敢将包裹打开,这截断刀的大小正好够抱在怀里,但他又怕太过引人注目,于是拿在手中攥了会儿。看着来来往往都是行人,他又觉得攥手里也不稳妥,于是解下衣衫,将它系在了背上。

      方禅岳的目标是显而易见的,他想要出关。

      其实他总觉得自己是一路向南走的,可或许是在风雪中迷失了方向,又或许,是他自己本来就不认识方向。

      既来之则安之。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能够先在关外躲避数日,再回到戍胡城中,也好避开那群歹人,重新找寻师父和先生留给自己的印迹。

      运气若好,他二人都没离开,那自己便可跟随他们,重新找一个更为隐蔽的地方生活。

      前往关外的人本应该很少的,不过几年前国中军队乏力,景辰帝不再沉迷与草原的昆夷部征战,而是慢慢开放了通商。趁着这股新吹起来的风潮,就算是刚过了新年,也能见到几个急急忙忙赶路的胡商。

      方禅岳的包裹里,除了连山派的内功心法、一套剑法和一套拳法外,还有能够过活一月有余的银钱,方禅岳拿出了部分同这些行商换了些多的干粮。

      方禅岳带着满满当当的行李,在关口找了个过路的茶摊坐下来喝茶,一边观察着寒骨关的关令尹。这人看上去有些干瘪的嘴里吐着不耐烦的字,唾沫横飞,神色跋扈地问每个人要出关的文碟。

      显然,匆匆出门的方禅岳并没有这种东西,因此他在寻思要怎么才能弄来一个。

      若是运气好,能有除了偷蒙拐骗外更君子一些的法子,他当然也愿意尝试——前提是他身上带的银子足够他去尝试。

      那正看着,突然发现来了一个个头不高的男子,径直坐在了方禅岳的对面。

      这人背着个黑斗笠,身上穿着关外常见的裘袍,脚上也是普普通通的皮屡,但方禅岳还是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这小小茶摊虽然客源不多,却摆了好几张桌子。今日风雪刚过,人不算多,还有两张空桌,这人偏偏坐在自己对面,不知打了什么主意。

      方禅岳在观察他,他似乎也在观察方禅岳。

      这目光让方禅岳有些紧张,风吹起的残雪扫过他的脚脖子,冷得他一个寒战,他却一动不动。毕竟此刻背上的布包上面,可是沾着昨日血战潘围时的痕迹,若有人询问,自己必定破绽百出。

      紧张的气氛在二人之间蔓延,方禅岳时刻准备要动手。对面这人似乎感受到这种不善,取下了自己的斗笠,从斗笠下露出了一张滚圆的脸蛋,看着年纪不大,五官清秀,眉毛淡淡,但却留着两撇浓密的胡须,关切地问起方禅岳。

      “小公子,你的脸怎么肿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叫人给欺负了?”

      这男子一开口,方禅岳就发觉他说起话来奶声奶气,没有半点男子气概,听上去年纪也不大,或许比自己还要小上些。

      原来是自己的脸引人注目了,方禅岳松了口气。

      难道这就是江湖?对面这孩子十一二岁就要独自出门,自己年纪虽然大些,却全不及真正的江湖儿女自力更生。

      “哦,我的脸是昨日……昨日骑马的时候跌下来摔的,多关心。”

      若不是被人提起,方禅岳自己都快忘记了前两日脸上被潘围打的那几巴掌。大概是天寒地冻,整张脸上除了被冻得冰冷,再没有旁的知觉了。

      “都是江湖人,萍水相逢,客气什么,我姓夏。你等着。”这位姓夏的少年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来,这是我家祖传的独门秘方,专治你说的这种跌打肿痛,特别好使,卖给外人可要五六千两银子。”

      说着,这人打开盒子,用手指取了些就要往方禅岳的脸上抹去。

      从前邻里互帮互助,也没少给别人家添麻烦,方禅岳从小又生得干净白嫩,被人摸两把脸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一听这往脸上抹的东西要五六千两银子,方禅岳便往后一躲,椅子都往后移了两分,差点就没有坐稳。

      开什么玩笑,他这辈子见过的银子最多不过五六十两,什么样的宝贝要有五六千两这么多,怕不是这人是个卖药讹钱的江湖郎中。

      那姓夏的小公子见方禅岳差点跳脚的模样,也惊得瞪大了双眼,十分不解。

      “你躲什么?这可是上好的雪蟾做的,保证药到病除。”

      方禅岳看着他,那瞪圆的眼睛,灵动中又有些天真,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稚气未脱,明明听声音感觉年纪还很小,却留着两撇与年纪完全不相符的胡子。

      再看了看他高高的额发旁多生了些细毛,虽然多杂,却能看出被打理过的痕迹。脸蛋上又唇红齿白,两靥生笑,反而显得这两撇油光锃亮的胡子更突兀了些。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方禅岳见的最多的男人就是萧瑟,萧瑟是不蓄胡子的,向来喜欢把脸上弄得素净,一看便知是个在意打扮的读书人。但他也见过不少留胡子的男人,比如说有些往来的商队里一些西域人,总喜欢把整张脸都埋在胡子里。

      可对面这人的胡子,真是怎么看怎么滑稽,方禅岳心里不由揣测起来。

      这两撇胡子,怕不是在家偷了亲爹剃剩的往脸上贴的吧。

      方禅岳心中好笑,心想这小子多半是出门闯荡江湖没有银子,想从旁人手上讹钱,倒也不急着戳穿。

      “小兄弟,这么多钱我是拿不出来的。不过你若是真的缺钱,我倒并不是不能江湖救急。”

      方禅岳从怀中掏出一吊钱放在桌上,推到了这个姓夏的小子面前。

      “今日的茶水,我也一并请你好了。”

      谁知那小子瞥了一眼桌上的一吊钱,全然没有想要拿的意思,只是打量了一下方禅岳,眨了眨眼。

      “谁跟你说我缺钱,我可不要你的钱。”说着,他往桌上扔了一个比方禅岳的一吊钱大得多的钱袋子,豪横地说,“钱嘛,小爷我有的是!”

      这莫名其妙的场景让方禅岳又些摸不着头脑。

      他只觉得这人当真奇怪。自己只是坐在这里,喝一碗再平常不过的茶水,纵使脸上受伤招人多看两眼,可人在边关行走,便是缺胳膊少腿也不是没见过,怎就惹得这年轻人另眼相看了呢?

      姓夏的小公子大概也知道自己这番话让方禅岳心生疑虑,也不解释,把那钱袋子往自己怀里一揣,眼睛一转,故弄玄虚地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城关。

      “小爷我今天出门前算了一卦,会出门遇上一个没有文碟的倒霉蛋,看来果然被我遇个正着。”

      方禅岳惊异于这人机敏异常,但完全不信他的说辞。

      毕竟自己坐在这个地方喝茶时,屡屡看向城关。明眼人但凡只要多留个心眼,必能知道自己是想要出关而不得其法。

      方禅岳不上当,甚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姓夏的小公子见他这个反应,只能悻悻把指向关口的手收了回来。

      “好吧,我跟你说实话。”

      说着,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方禅岳近前说话,方禅岳附耳过去。

      “有人在追杀我,你也不用刻意地去瞧,别抬头,就看雪地上的影子。”他低声耳语,“总共四个人刚刚好坐了一桌,就在临我们两桌的地方,很好认的,其中有个女人,个头又高又大。”

      方禅岳心里一惊,听他的话用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倒影,果然在不远处看到几个模模糊糊的倒影,只是看不真切,他不由心里犯怵。

      平常的江湖救急,那只是举手之劳,钱财本也是身外之物,能帮则帮,可遇上追杀这种事,显然不是他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可以管的。

      只是面前姓夏的小公子可不由得他管或不管,他一手压着方禅岳的衣袖,不让他离开,坦然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别怕,我只要你帮我个忙,狐假虎威一番。”他眨了眨灵动的眼睛说道,“你认识金马玉扇傅羽仪吗?”

      金马玉扇傅羽仪,那是谁?他皱了皱眉。

      江湖上的是本就纷繁杂乱,每隔几年就一代新人换旧人。方禅岳所有对江湖的认知,不过来自于师父温可仪随口的闲聊,而温可仪并不是个喜欢多话的性子,他就算是对江湖中的几大门派都只是一知半解,如今冒出来一个连诨号都完全陌生的名字,他摇头否认。

      夏公子完全不在意他认不认识这个人,脸上笑靥绽开,似乎觉得他不认识更好。

      “你不认识也不要紧,你只需要知道这事儿你不管也不成。”

      方禅岳一想就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不由苦笑起来。

      罢了,在江湖中本就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被四个人追杀,他既然碰上了,就得管管他的死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銮铃微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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