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徽州疑案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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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船内气氛古怪，傅羽仪给方禅岳使眼色，让他开口问问怎么回事。
方禅岳知道，傅羽仪原本是个好事的人，只是被苏姑娘一顿抢白，有些下不来台。苏姑娘是不方便搭话了，他就将目光看向一旁的黎岩岫。黎岩岫正坐在船上发呆，神色疲惫。方禅岳主动开口同他搭话：“黎兄喝点茶吧。”
黎岩岫回过神来，很是受用地接过了茶，双手捧着搁下，同二人作揖打了个招呼。
“别客气。我姓方，他姓傅，看着同辈，就以兄弟相称吧。”方禅岳笑了笑，“黎兄，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历？我刚听你说起什么八斗帮，莫非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傅羽仪也好奇地竖起耳朵。看着那丫头哭得这么惨，他的心里已经想了许多种可能。比如，这丫头是哪位江湖人士的后裔，全族被灭了门，又或是哪位被抄家问斩的罪臣后裔，不然怎能哭得如此悲伤。
“说来话长。”黎岩岫有些疲惫地笑了笑，“实不相瞒，便是二位不开口问我，我也要厚着脸皮求二位帮忙的。”
“愿闻其详。”傅羽仪被勾动了，他虽然不怎么正经，但听故事却来劲。
“这孩子叫小翠。我同苏姑娘和她，其实两天前还不认识。”黎岩岫徐徐开口道，“我是隔壁徽州鸿志书院的学生。两天前，我陪我的同僚来临安河这里赏花游玩，没想到看到了一桩人间惨剧。”
他说着，看了一眼那个伏在苏姑娘身上的小丫头，压低了些声音。
“临安府受灾多年，百姓吃不起饭是常有的事。前两年因为穷，拐子猖獗，官府已经明令禁止买卖妇女幼童。可是……偏就有人贪图这点小钱，要把亲生的孩子卖走。”黎岩岫叹气道，“小翠的娘亲曾经是乐伎出身，后来从良生女，没过几年，临安府遭了洪灾，家里嫌她母女二人在家多了两张吃饭的嘴，就把人扫地出门。后来实在吃不起饭了，小翠的亲爹就想着要把她发卖，赚取银钱和粮食。”
听到这里，傅羽仪和方禅岳都看向了哭得凄惨的小翠，深深皱起了眉。水患本是天灾，可亲爹卖女，这就是妥妥的人祸了。
“他们家没有别的家人阻止吗？”方禅岳问道。
“有。小翠的娘亲就不愿意。可是孩子的亲爹已经收了银子，还卖给了八斗帮的那群杀千刀的。这群人丧尽天良，泯灭人性，骑上马将小翠强行抱走。小翠的娘亲扯着马鞍上的皮带子，在马下被拖行了一路，不肯放手。最后马到了河边，带子断了，她娘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人带走，哀恸欲绝，大喊着苍天无眼，就这么从岸边跳了下去。”
傅羽仪的目光落在哭哭啼啼的小翠身上，怜悯之余还有几分愤怒。方禅岳思考了一会儿，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走向。
他叹了口气，看向黎岩岫的目光多了两分敬佩：“看来小翠如今能够在此安好，一定是黎兄与苏姑娘仗义相救了。黎兄高义，方某佩服。”
“如此夸奖，愧不敢当。我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怎么样都比受伤的妇孺强些。”黎岩岫说道，“因此我想都没想，就跳下去救人了。”
“这家人不是东西。”傅羽仪说道，“黎兄，做得好！我要是你，也一定跳下水救人。”
黎岩岫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我救了这孩子的娘以后，千方百计寻找孩子的踪迹。最后还是旁人告诉我，孩子也被人救走了，出手救下了人正是这位苏姑娘。我与她艰难汇合，却也只是让孩子和她娘亲见了最后一面罢了。”
“你是说……”
黎岩岫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方禅岳的话。方禅岳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那仍然在抽噎的丫头，心中多了两分哀叹。
年少就经历了被亲人抛弃、发卖，唯一护着自己的娘亲也惨死，对于一个七岁孩子来说，确实太残忍了。
“黎兄和苏姑娘急着出城的缘故，是为了那个什么八斗帮么？”方禅岳说着，看了一眼傅羽仪，他也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听说过。
“是。”黎岩岫点了点头，“八斗帮是洪灾后才兴盛起来的一个帮派。他们帮派里有不少街头泼皮，平时胡作非为，没少搜刮民财。受灾之后，家家户户最缺的就是米粮。八斗帮的首领叫刘桑，自称只要加入他的帮派，每年上缴五十两白银，他就能给米，足足能给八斗之多，而且这规矩竟然足足持续了两年，久而久之，人们都叫这个帮派‘八斗帮’了。”
八斗米，就相当于八十市升，可以顶一家人百日的口粮。虽然是狮子大开口，但对于家中确实没有囤米的人家来说，总好过被饿死。
“官府不管？”方禅岳皱眉道。
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发这种缺德财，竟然还能持续两年之久，简直令人发指。更可怕的是，这刘桑究竟哪来的米，也十分值得商榷。
黎岩岫摇了摇头：“是管不了。据说，八斗帮里有好几个人物武功高强，官府管过一阵，被全打回来后，就不再管了。”
方禅岳的眉头就没松过，他听得十分火大。这两日他在临安府呆着，眼看着江湖人如此之多，竟然无人出手管一管八斗帮的事，究竟是无人能管，还是人人怕事呢？
也或许正是如此，八斗帮赚得盆满钵满之余，还能动发卖活人的歪脑筋，格外肆无忌惮。
“黎兄放心，我们虽然能力不足，但必定不让黎兄与苏姑娘这样的义士孤军奋战。”方禅岳说道。
敢于抱薪者，怎能冻死于风雨之中？方禅岳看着还在哭泣的小翠，与抱着小翠的苏姑娘，内心多了两分坚定。
“多谢方兄。”黎岩岫的脸上喜色中带着疲累，自嘲道，“说实话，这两日我不是没有后悔过救人。但是看着苏姑娘身为女子仍然在为救人奔波，我又有什么理由先走一步呢？”
几人停下交流后，方禅岳前往船头，与老过头交代了两句，让他快些行船。老过头欲言又止，显然是不想卷进这样的麻烦事。方禅岳当即拿了傅羽仪钱袋里的银子，又塞了把碎银给他，老过头好不容易答应下来。
周围的景色十分平常，月与流水，间杂着旁边的芦苇，与先前别无二致。只是几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方禅岳看着河上为数不多的几艘行船，一一确认没什么异常，这才坐回了船舱。
船上的几人各有心事，一时半会儿也没人开口。方禅岳和傅羽仪在用眼神交流，二人显然都对那位模样好、脾气大的苏姑娘的身份有些好奇。
船在平静的水面上摇摇晃晃，过不了多久，苏姑娘怀里的小丫头就睡过去了。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将自己抬头裹着的御寒外衣脱下来，垫在她的头下，让她睡得安稳些。
黎岩岫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知觉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唉，这傻小子喜欢那姑娘。”傅羽仪轻声同方禅岳说话。
方禅岳心里自然也有数。少年男女因为见义勇为结成良缘，确实怎么听都是一段佳话。
“不过……这小子不知道家世如何，配不配得上人家姑娘。”傅羽仪又轻声说道，“你瞧瞧，她身上看着是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黑衣，用的料子却极为考究。”
“确实不同寻常。”
方禅岳看着那姑娘的衣服在月光下似乎有些光泽，材质总不能是平常老百姓用的布匹，只是他对这也并不懂。
“这绫罗绸缎锦中究竟什么最好，常做衣服的最清楚不过。她这衣服用的估计是上好的浙丝，染了色还特地做了缎纹，因此瞧上去比平时咱们常见的平纹、斜纹都亮些。”
傅羽仪的解释落到方禅岳的耳朵里就是天书，不过这天书中也有一个字，那就是“富”，这姑娘的来头不小。
两人正说着，那苏姑娘站起来，坐到黎岩岫身侧，解开自己身上的水袋来喝。
“水袋的模样倒是平常。”
傅羽仪多嘴地跟方禅岳点评了一句，立刻就被那苏姑娘瞪了一眼。
练武之人的听力往往异于常人，傅羽仪似乎也没想到被她就这么听了去，脸上的神情有些讪讪，假装啥也没发生一般把头扭向一边。
“苏姑娘是徽州人士吗？”方禅岳压低声音小声开口问。
“我是不是徽州人同你有什么关系？”那苏姑娘说气话来半分不给人留情面，冲得很，“我们只是同坐一船，又不是一路都要同行。”
方禅岳被她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心道富家姑娘真是难相处。
“苏姑娘消消气，等到了徽州，就不会再有这种事了。”黎岩岫轻声安抚她。
然而这位苏姑娘却并不领情，只是冷哼一声，说道：“但愿吧。”
几人一瞬间就觉得气氛尴尬起来，方禅岳看了一眼同样神情不佳的黎岩岫，再看了一眼傅羽仪，微微摇了摇头。
眼见着整条临安河上只有零星几条船正悠悠地在河上走，那苏姑娘有些焦急地看着那晃晃悠悠的小船，只巴望着自己坐的这一条走得越快越好，眉目间满是焦躁不安。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徽州疑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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