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銮铃微动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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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禅岳失去了知觉，陷入了梦境。在这悠悠长梦中，他遇见了很多人。
从一开始孩提时代叫不出名字的玩伴，到被萧瑟牵着手第一次拉去学堂，再到在学堂中和人打架，被温可仪罚在冰雪中练很久的马步，天寒地冻，浑身酸痛，却不敢叫一句苦。
他的双眼被冰雪打得睁不开眼，眉毛头发上沾满了雪花，就连流出的鼻涕眼泪都被冻僵了。他指望着先生能为他求情，却不想萧瑟只是安安静静端着茶坐在温可仪身旁，一块儿看着他受罚。
他正想着自己的委屈，就听到银铃一般的笑声。他一回头，赫然是夏巧月的笑脸。她穿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裘袄，小脸被冻得通红，却显得活泼精神。
“方大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夏巧月开口问他。
方禅岳一回头，才发现他身后师父的小院已经变得杂乱破败，刚刚坐在那儿的两个人也都不见了。
方禅岳脸色大变。
“师父？师父！”
突然，脸上感觉到了一丝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方禅岳感觉有些发痒不适，皱了皱眉。
“喂，你怎么搞的？说梦话就算了，还乱挥手脚。我见过大病初愈的多了，就没见过像你这样活蹦乱跳的。”
说话的人口中却没有半点不满，反而带着揶揄。
方禅岳的脸被人用湿漉漉的布擦了擦，这才悠悠转醒，定睛一看，床前坐着的人，竟然是羌女。
“你怎么在这里？”
方禅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难道自己已经落入敌手？可是眼看着自己身上盖得好好的被褥和羌女手上端着的温茶，怎么也不像是遭到捉拿的样子。
看着方禅岳瞪着眼睛，东张西望，显得有几分和从前不一样的稚气。
羌女笑嘻嘻地开口：“这里是阎罗殿，我是孟婆，来喂你喝汤。保你喝了汤，早点投胎，下辈子当个富贵人家的小地主。”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方禅岳还从来没被人这样逗过，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不同你说笑了。你刚醒，把桌上的热汤喝了，我去叫别人来照料你。”羌女眼珠子一转，低声道，“放心，不是真的孟婆汤，喝不死你的。”
这听上去更可怕了些。方禅岳不敢惹她，随口应了一声，看着羌女转身出去，这才观察起周围的一切。
这里似乎是什么客栈一般的地方，屋子不大，床榻靠着一扇轩窗，除此之外，只有两个柜子、一张八仙桌、四把四四方方的椅子，其中一把被羌女挪到了床前。
看上去，像是个平平常常的旅店。看来昨日一战，自己断片了之后，算是化险为夷了。
方禅岳动了动自己的双手，只觉得麻木之余，身体上还有一股气力在不断冲撞。疼痛倒是不算疼痛，只是不太舒服，让人心烦意乱。
也不知道那疯老头究竟是何方神圣，自己身体里这股气又要不要紧。
正这么想着，那股气似乎冲到了他的右手指上，他的手指突然僵直起来，这股子气退不回去也出不去，手指涨红，眼看就要不好。
方禅岳大惊失色，握着自己的右手，手骨越来越痛，仿佛就要炸开了一般。
疼……
神经的痛觉不断提醒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他实在不知道面对这样的事能做什么，只能火急火燎冲到了门口。
砰的一声打开门，他与一个面容风姿特秀的少年撞了个满怀。
“哎哟，你怎么回事，刚起来就这么大力气。”
方禅岳抬头看向他。
这是个只比方禅岳略大两岁的少年，生了一副漂亮的桃花眼，墨蓝色锦缎制成的衣服上，还有些绣纹。腰间扣着玉带，手中也拿着一把白玉骨扇，脚底则踩了一双鹿皮靴，处处考究，桩桩细致。再看他肩上，立着一只模样怪异的鸟儿，可不就是那日在赌场时，被支钊偷偷放出去通风报信的泼猴吗？
他说完话，也看到了方禅岳慌乱的神情和他涨红的手指。
“疼了是不是？你这身上的内力胡乱冲撞一晚上，还是靠我和佟爷替你调息的。这会儿你自己有了意识，要自己进行调息才行。”
这少年人的一番话让方禅岳心里放心了些。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断指求生，看来只是需要调息而已。
得知了这一切，他依言重新坐回了床榻上，几个呼吸之间，就重新变得心平气和。那股内力似乎有所缓解，手指也重新可以动了。
他感觉好些了，一脸喜色抬头看着那个少年，却只听对方一声叹息：“方兄，今日好，不代表日日好。往后你这日子，一定会过得刺激无比。”
这话说得方禅岳心里一个咯噔，想起了以往被强输内力的人，最长的也不过在这之后活了两三年，不由低下头黯然起来。
“罢了，都是命数。”他摇了摇头，“这天底下不好办的事情多了，只是我撞上了好几件而已。若没有老爷子出手，我已经活不到今日了，如今这样的境况，总好过当日死在云雷子的手下。”
那少年眉头微皱，心道，如果最后的结局是走火入魔，或许还真不如被云雷子一刀砍死。
方禅岳却想得挺开。左右都是做个短命鬼，开心一日或是难过一日，不都是活一日吗？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少年问道：“我是该叫你，支总管呢？还是叫你傅公子？”
傅羽仪惊异于他面对生死的坦然，微微抬了抬眉。
“你这家伙倒还真是不同寻常。跟我客气什么？你就随巧月叫我一声傅二哥。”傅羽仪往前走了两步。
方禅岳观察到，他的手臂似乎也受了伤，不过精神气还好，看上去伤得不重。
傅羽仪问道：“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是谁的？”
方禅岳笑了笑：“本来是不知道的。第一次在街上见你时，只觉得泼猴难得亲近外人，有些生疑。在赌场中，你处处维护我，也能说是人之常情。可是等到你在赌桌上说要将泼猴卖出去当二百两银子时，我就知道这事情不简单。”
“原来是露馅在这儿。”傅羽仪也有些吃惊。
“我在与云雷子相见时，就已经明确戳穿自己并非傅羽仪。我想，除非是非常熟悉的东西，否则怎能如此轻易处置？因此，我也只是赌了一赌。”
其实在他第一次见到傅羽仪扮成的支钊的时候，就觉得他不同寻常了。因为打扮得不俗，一路上找方禅岳的人都不少，只是人人都只敢打量泼猴，没有人敢向泼猴直接动手的。如果说这还能算是天生的胆大，那在佟彰面前维护自己，就已经几乎让他认定了。更何况，他竟然说出了要卖泼猴的话。
“巧月同我说，这泼猴并不是你圈养的鸟儿，而是你的朋友。”方禅岳笑道，“那可真是委屈泼猴，差点为我遭了被发卖的罪。”
这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傅羽仪却不知为何，听了神情复杂起来。
他叹了口气：“唉，不瞒你说，那洪三是我的酒肉朋友。若当真是卖了这泼猴，赎回来也就是了。你的那把匕首，不知为何入了那羌女的眼，非要同洪三强买强卖。那洪三竟然真敢卖给那丫头。我再去问她要，她就同我装傻充愣。我也不好意思同一个姑娘家计较，要不，还是你自己去说吧。”
这倒有些出人意料。刚刚羌女在这里，根本没提这件事，想来是不愿意还给他了。
方禅岳皱了皱眉。雀刃原本就是苗羌国君的信物，那羌女若是个苗羌人，想要这刀倒也不奇怪。但是要从她那儿讨回，只怕有点难。
“她怎么会在这里？”方禅岳疑惑道，“云雷子他们呢？”
傅羽仪轻哼了一声：“这女人可不是好惹的。她和她那位驰名中原的师父相比，武功是差了一大截，心肠却是继承了十成十。”
这话听得人一惊，方禅岳不由思考起羌女究竟做了什么。
“难道……她把得罪她的人给杀了？”
可这女子这样歹毒，傅羽仪竟然还放任她一个人照顾自己，心也太大了吧！方禅岳一阵后怕，还好自己没得罪这位姑奶奶。
“杀了算什么大事。”傅羽仪啧啧两声，“你那是没见着，她掰了手上的一个银环，将东西倒在了那云聪的脸上，当时就生疮溃烂了起来。那杀猪一般的叫声一直喊到刚刚你醒之前，现在那云聪已经求饶了三轮，还在地上装死呢。”
方禅岳倒吸一口冷气，犹豫起雀刃究竟是讨还还是不讨还。不过这么说来，云雷子必然已经不在了。
傅羽仪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哦，对。那位看起来有点疯癫的老前辈，一手拽着云雷子，一手拽着达旷，从我那八门坊的西边墙面上开了个大洞，就此一走了之。我们等了两个夜晚，他们也没回来。”
方禅岳愣了愣。从他记忆断片到现在，竟然已经过了两日？可他丝毫没感觉有饿意，甚至还觉得自己充盈着力气。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銮铃微动3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