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銮铃微动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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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里奇的印象里，东方是个神奇的地方。
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听着经商的父亲讲述着东方的故事，说到这些汉人们的神奇本领，有人能够飞檐走壁，有人能徒手将金子捏断，还有人一出手就能震碎一座山。
布里奇并没有把这些全当作戏说，他一直都很想亲眼目睹一下东方的神奇。他从二十岁接手父亲的生意，从胡邦穿过苗羌，经过昆夷，最后到达了他向往的地方，却被告知昆夷人与汉人不睦，再无与外邦通商之事。
布里奇失望之余，却没忘记自己的初心，只要能经商远行，他总喜欢到东边走一走。直到有一日，他终于得以将生意做了过来，却发现东方并没有他父亲所描述的那样神奇。
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都有平平常常的家庭，只是长相面貌有些不同而已。那个有关东方的梦破灭了。
但今天，他似乎见到了传说中的东方。
夏巧月手持薄如蝉翼的短刃，在一众昆夷士兵中不断挥舞着，有如神助。刀刃所到之处，无不削铁如泥。
除那抹倩影外，似乎只能看到刀光重重。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竟将一群成年壮汉打得溃不成军。
但布里奇觉得最神奇的还不是这个。
刚刚背上深深中了一刀的这个年轻人，竟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他的神色并不好看，却并无死气，在地上躺了不多久，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这让布里奇简直大开眼界。
大家都是凡体肉身，这年轻人怎能挨了一刀都不死呢！
此时的方禅岳却在心里直呼侥幸。
他被朱尔勒一刀偷袭在身后，又挨了一窝心脚，但肋骨并没有断裂。内伤是有，却不至于让他起不来。
他关心着战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并没发现身边的其他几人都像见了鬼一般看着自己。
此时战场上还站着的人只有夏巧月与史万达、朱尔勒三人了。朱尔勒的身体虽然肥胖，却有一身蛮力，两人的弯刀相配合，打得夏巧月十分吃力。
方禅岳的心口极痛，每个呼吸似乎都用尽力气，心知须得速战速决。
他用不惯昆夷人的弯刀，而且此刻受伤，就算拼力气，他也拼不过这两人，因此他的目标在牙帐之外！
夏巧月在牙帐中与两个八尺壮汉打斗，除了用刀锋将人逼退外，拳脚功夫打在这二人身上似乎全无用处。
史万达也发现了这一点。眼前这个小姑娘不过是在最后的逞能，她的速度正在变慢，力量也一次不如一次。只要持续地再过几招，她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这么想着，他甚至都不急着将人立刻杀死，而是慢慢地消耗夏巧月的体力。
夏巧月不是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可对于她来说，此刻只有拼尽全力。时间拖得越久，对敌人就越有利，她的汗水从额头顺着鼻尖留下，却无暇去擦。
又是一招不痛不痒地击在史万达的右肩，史万达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他突然双手紧握弯刀，一声吼，朝着夏巧月飞速砍去。
夏巧月翻身一跳拉开了距离，落到牙帐门前。她已经退无可退。
朱尔勒提着弯刀步步紧逼，向着夏巧月的方向走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外面篝火的光似乎比平日里要更亮些，映照着这个牙帐门前的小丫头脸上倔强又稚嫩的神情，看上去格外让人怜爱。
朱尔勒心里的馋虫被勾起，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夏巧月。
她肯定是不如刚刚俘虏的喀丝丽夫人那样风情万种，可是这样的野丫头驯服起来，也别有一番趣味。
这么想着，他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
他刚准备开口，劝降这个不知好歹的野丫头，就见她身形一闪，往旁边遛去。
这还想逃？
朱尔勒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她翻飞的裙角，却见眼前火光一亮。
牙帐内，如何会有火光？
他大吃一惊，被那明晃晃的火光刺得下意识闭眼躲闪。
朱尔勒一边躲闪，一边看清楚了那火焰的真身。
理智告诉他，人死不能复生。可是那热浪如此真切，究竟是怎么来的？
方禅岳的手中举着刚刚生火时用的火镰，他已经吹了好几次，上面火星点点。
他看到了朱尔勒的目光，又轻轻一吹，火骤然大了起来，点燃了身旁的帐子，一瞬间火苗窜了起来，照得朱尔勒的脸上满是震惊。
这普通法术一般的火焰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两眼发直，双腿也挪动不得，身子颤抖着，冥冥之中似乎觉得头上即将降下天雷。
疼痛在他的天灵盖上缓缓蔓延开来，可这却并没有结束，一股热浪席卷了他的脑门。
“啊嗷！”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从朱尔勒的嘴里发出来，他肥胖的身躯在地上不断打滚，竟然是他的头发被点着了。
手持火镰的方禅岳此时正站在牙帐内，他煞白的脸上冷静沉着。就在刚刚，牙帐外的篝火给了他新的想法。
他想起了潘围，一个曾经因为轻敌而莫名其妙被他用烧火棍打败的江湖高手。
刚才他站在牙帐外等候动手的时机，正好夏巧月落到了牙帐的门帘前，隔着那曾薄薄的门帘，他将想要动手的意思传达了过去。
方禅岳将放在篝火旁的油泼在了牙帐的面上。昆夷人喜欢用动物的油脂制成篝火的原材料，能让篝火持续燃烧。可这些油脂，此时却成了朱尔勒送命的祸根。
朱尔勒的打滚并没有止住他头上火苗的蔓延，窜出的火星从羊毛垫上燃烧起来，一时朱尔勒身边的火已经烧得半个身子那么高了。
身边远离战局的几人见着火了，立刻往外奔逃。
史万达也惊慌失措。此刻他孤立无援，身前站着两个面露凶光的年轻人，一个手持宝刀，一个拿着火把，将他想要冲出牙帐的路堵得死死的。
他脸上的皮肉颤抖起来。
活了三十五岁，他从未知道什么叫作害怕。中原人远没有昆夷人的骁勇善战，他们都不堪一击，在他的前半生中，几乎没见败绩。他与朱尔勒这种靠着血缘混了个斥候将军的孬种不一样，他出身低微，是靠着一路拼杀的军功打上来的，为昆夷立下赫赫功劳。然而昆夷的新王上位，成立了和平条约，他的战功不再有用，最终只能当一个副将，他不甘心。
就在前不久，他都已经规划好了。跟着为所欲为的朱尔勒，抓住了富有的商人，从此过上他梦寐以求的奢华生活……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两个汉人，就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中，将这一切都摧毁了。
必须要逃出去，只要能苟活，他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他的目光游离的瞬间，方禅岳就已经捕捉到了。
“他想逃了。”
夏巧月看着史万达如丧考妣的面孔，手中的刀越握越紧。
“方大哥，不能放过他。”她咬着牙肯定地说道，“新仇旧恨一并算，为了枉死的百姓，为了我逝去的家人，这群人必须付出代价！”
史万达听不懂，但知道这丫头目光中的狠厉绝不是作假，他一个翻滚，放弃了向牙帐口奔逃，试图用弯刀在牙帐的侧边开个口子遁逃。
然而就在他将想法付诸实践的那一刻，他的后领就被人揪住，一下往后一倒。
他惊恐地看着将他揪住的方禅岳，张了张嘴，却再无动作。
“我知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方禅岳掐着他的后颈，“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从你打算开始逃的那个瞬间，你就注定输了。”
史万达张大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夏巧月手起刀落，一刀扎在他的心窝，结束了他的生命。
这干脆利落的一刀中，承载了她人生前十多年的愤慨与悲哀。
从那副躯体中将刀拔出的瞬间，夏巧月眼中的泪光闪闪，她用袖子抹了一把，回头看向方禅岳。方禅岳抓起她的衣袖，飞快地往外跑去。
两人奔出牙帐时，牙帐内已经火光冲天，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再回头，布里奇正环抱着妻儿一个劲安慰，干瘦伙计和通事译也都一脸喜色。
吴六几人的脸色却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求饶不止。
“方大哥，你说怎么处置这几个人？”
夏巧月问方禅岳的主意，方禅岳思考片刻。
“这等助纣为虐的小人，扭送官府，论律当斩。不过咱们此时急着赶路，扭送官府是不可能的了。”
“那就杀了。”
夏巧月此言一出，吴六几人就大哭起来。
“姑娘，不是我们几人自愿如此，实在是为了能够活命啊！”吴六哭诉道，“我们都是曾经被流放的汉人的后代，自幼就生活在塞外。后来昆夷与中原打仗，我们逃到寒骨关求救，可是守关之人迟迟不愿放桥开城门，活活将我等困死在城下，眼睁睁看着昆夷人将我们带走啊！”
“此事千真万确啊！后来昆夷与中原合谈，我们原本恢复了自由身，想回中原生活。可是谁知道在途中，朱尔勒将我们重新抓走，为他当牛做马，受尽了苦头，千方百计想要逃跑，可谁知……”另一人边说边哭，“我们中的三人逃走了，又被那朱尔勒在身后一路猛追。那朱尔勒与史万达都不是人，射箭赶着这三人一路奔逃，最后其中一人被射死，两人跑不动了，被追了回来。”
“侥幸活了下来，你们就感恩戴德，为虎作伥了？”
方禅岳皱着眉，瞧着几人。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銮铃微动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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