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铃刀》沐沐青皆

129、连山之巅1

　　鹤洋山上的一场风波，为江湖带来了诸多变数。

　　首先就是江湖正道中，一位新的风云人物横空出世了，他叫方禅岳，是连山派白面玄钩温可仪的徒弟。传说他在鹤洋山的凶险之战中，发挥了神威，打倒了为龙集门办事、祸害一方的唐多令，救下了在场所有的正道之士。

　　而也就是这个绝对正义的人物，身上又有着不一样的争议。

　　据说，他接唐多令的招式接得十分顺手，看上去就像是曾经多年修习过龙集门的武功一样。不仅如此，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美貌女子，竟然是另一个魔门苍龙教鬼环乔五娘的徒弟。

　　早先，方禅岳因为和余家傲在天碧山庄中的那一战已经小有名气。只不过那一战在场的人太少，江湖中人对此人的印象止步于传说中，但这次在太清观，倒是十足十把名气给打了出来。

　　连山脚下，羌阳推了一把方禅岳的胳膊，示意他听人家说话。

　　二人身后的一桌人，正在绘声绘色地说着唐多令多年扮成赵玄真，在太清观的种种恶性。众人一顿唾弃之后，说这事的人又话锋一转，讲起了李纯白与唐多令提剑而战不敌，方禅岳在此时站了出来的事。

　　方禅岳听得摇了摇头。

　　“你摇什么头呀？”羌阳笑问，“人家夸你，你还不开心了？”

　　“我是在感慨，李前辈与唐多令打了这么久，争取了那么多的时间，这群人就把他的努力一句话带过。我要是李前辈，一定恨死这个叫方禅岳的毛头小子了。”方禅岳继续摇了摇头。

　　羌阳嗤嗤地笑了起来。

　　李纯白会不会怪方禅岳，她是不知道，不过她听着很开心。听别人夸方禅岳，她开心，听别人在夸方禅岳的时候还带了两句自己，她就更开心了。

　　眼看着她笑得挺美，方禅岳也跟着笑了笑，替她倒了一小杯酒：“说好了，就这一杯，不能贪多。”

　　这一路上，因为羌阳还受着伤，方禅岳牢牢记着黎绡的叮嘱。大鱼大肉、生冷腥物一概不给羌阳吃，就连酒都限制着量。羌阳一向不喜欢受人拘束，但一想到这个人是方禅岳，才多番忍耐。眼见着这趟旅程都已经走到了终点，自己也好得差不多了，方禅岳还是这番做派，直接翻了他一个白眼。

　　“差不多得了。真把自己当我长辈了。”羌阳拿过酒杯就畅饮了一口，随后用细细的手腕擦了擦酒渍，八卦起别的事来，“哎，你说，为什么这群人在说故事的时候，不提我给崔言下药，弄得他满身是虫的事儿呢？”

　　方禅岳哭笑不得：“大小姐，你这是什么光辉事迹不成？提了对你、对他，谁的名声都没好处，自然被省了。”

　　说起崔言，方禅岳也一阵唏嘘。

　　方禅岳记得，太清观大战那一日，即使他已经身上爬满了虫子，但还是响应了正道之士的号召，在最后唐多令发疯的时候，冲了上去，被他深深砍中肩膀，侥幸未死，陷入了昏迷。

　　原本这个人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只是脾气刚直，又热衷护短。若不是惹上他的人是方禅岳自己，他还挺欣赏这一类人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好转些了。

　　不过因为黎绡扔剑，以及方禅岳救人的举动，与崔言交好的丘子明站了出来，表示愿意为这件事在连山派和崔言之间做个和事佬。两边虽然有些龃龉，但始终都是正派，不应该这样内讧。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带上了羌阳。

　　“我看这位羌阳姑娘胆识过人，能辨是非，与方少侠为伍，一定也不会是什么妖女。”

　　羌阳长这么大，被人妖女叫惯了，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戴高帽子，第一反应并不是开心，而是觉得以后做事情，不得都看着这群正派人士的脸色不成？她正想替自己辩驳两句，方禅岳就替她主动揽下了这句话。

　　“你那个时候，同丘子明那牛鼻子说的‘那是自然’，简直是把我往火坑里推。”羌阳老大不乐意，“我还不如做我的魔门妖女。”

　　方禅岳没说话，给她从旁边倒了一杯白水，绝了羌阳想继续倒酒的心思。

　　“欸，你！”羌阳刚提着酒壶，见他这样霸道，直接拿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

　　方禅岳也不拦她。

　　羌阳这个人就是这样，性子张扬，不受管束。若是真的要她循规蹈矩地过日子，恐怕比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更难受。

　　在他们身后，讲故事的人还没说完。这次，直接提到了另一茬事。

　　“现如今，那位传说中的方少侠已经上连山去了。诸位若有想法，不妨早早地上山去，同他结交一二。”这人嘿嘿笑了两声，“真要到了贤集会，方少侠就算脑子再好，也记不住这么多门派，这么多的人啊。”

　　这话听得羌阳直接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方禅岳，意外地说道：“可是咱们好像还没上山啊？”

　　方禅岳也颇为意外。他们身处的地方正是连山的脚下，地势平坦，怎么都不像是半山腰的样子。而且因为身上携带着銮铃刀的一部分，他们的行踪可谓十分隐秘，只是在路过徽州时，旁敲侧击地向人打听了一下傅羽仪的行踪而已。

　　傅羽仪已经不在徽州，他因为苏渺渺的严重伤势，跟着黎家的人南下药王谷求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

　　知道这件事后，方禅岳一直都很惆怅。

　　可也正是因此，他们一路上连旧友都没去拜访，直接来到了连山。想着这一切尽早结束，他也能尽早南下与傅羽仪汇合。

　　方禅岳不动声色，继续听着，果然听起那个说故事的人详细描述起了“方禅岳”的样貌。他说这个人器宇轩昂，看起来二十有余，是个面相正直的青年，身后带着一个蒙面随从，谁也没见到这随从的样子。

　　“难道说，那就是他的红颜知己？”身边的人已经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不好说啊，这连山派能不能接受门人有一个出身魔门的女子做侠侣呢？”另外的人已经讨论起别的话题，“传说，这方禅岳的师父，就是因为找了个不伦不类的男人，才离开了师门？”

　　方禅岳皱眉，怒从心生。再看着羌阳，只见她拳头已经攥紧，显然是极不喜欢被人这样议论。

　　他伸出手，将羌阳的手轻轻握住。羌阳感受到了他的手心传来的热度，慢慢舒了口气。

　　“都是因为你。”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方禅岳，“你要不是什么连山派的弟子，就不用让我和你师父跟着一起被人议论了。”

　　方禅岳点了点头，赶紧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是啊。我要是足够强，这群人一定不敢这样说你们。”

　　这样想着，他站起身来，提着一罐子酒走到那桌人面前坐了下来。

　　说话的人见来了个生人，纷纷闭上了嘴，上下打量着他。

　　方禅岳拿着酒给几人倒上，嘴巴上说道：“诸位，不好意思，刚刚说的话题，我也很感兴趣。我可以问问，这个方禅岳是什么时候上山的吗？”

　　既然要打听消息，自然要做出十足的诚意来。

　　为首的人一听他是打探方禅岳的事情，顿时明白他听见了刚刚的话：“哦，小兄弟，你也想跟这位方少侠套个近乎，是吧？”

　　方禅岳赔笑着点了个头。

　　“他啊，就是两天前上的山，我的两只眼睛看着他上去的。”那人回忆道，“他提着剑，和身后的人一人牵着一匹马。”

　　“哦？”方禅岳继续追问道，“那……这位兄台是如何得知，他是方禅岳的呢？”

　　他对这个问题比较感兴趣。要认出“方禅岳”这个身份来，此时的连山派应当只有一个他先前见过的魏峰。只是很显然，要是魏峰在的话，他一定会认出来的人并不是方禅岳的。

　　“当然是因为他会连山派的剑法，但又不是连山派之前认识的人了。”说故事的人乐呵道，“你可就不知道了吧？这方少侠使的功夫可俊了，若是没个十年的底蕴，一定使不出来！我是眼睁睁看着他进的山，这连山派门口的小弟子，都说他一定是。”

　　这番言论让方禅岳有些意外。他原本想借此机会澄清一二的，然而听完，直接回了羌阳的那桌。

　　“怎么回事？”羌阳见他脸色不对，问道。

　　方禅岳摇了摇头：“不知道。两天前，有人冒充我上山去了。按照刚刚这人的说法，这个人似乎真的会使我们连山派的剑招，而且练得很好。可……难不成，是我师父在外面收的别的徒弟？”

　　可温可仪都已经将剑法留给了他，为何又要去教别人？何况此人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山，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两厢一合计，他直接结了账。

　　“不行，我们必须上山看看。”他把银子扔给了掌柜的，“我怕连山上也生什么事端。我有一种预感，借我身份的人很不简单。”

　　可千万、千万不能再出一次太清观那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