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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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叫你洗手吃饭呢”
声音从隔壁院子里传出来，八岁男孩的声音轻快明亮。
“好，马上……这小螺丝一拧上去就完事，这兔崽子真的讨嫌，尽是给我找事……”浑厚有力的声音听着是指责，实则带着一丝宠溺。
“行了，别忙活了，先吃饭，自行车啥时候修都行，不急这一时哈……”妇女温柔又贤良，温言细语带着一丝轻嗔。
于轻听见邻居一家温暖又融洽的你一言我一语，心头不由得酸酸涩涩的。
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总是吵架？
为什么他们不能像邻居哥哥一家那样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于轻其实不懂父母那些话的深意，只觉得他们说的那些的话明明很不好听，可为什么他们总喜欢向对方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语言。
她回头往争吵声的方向看去，口袋里的零花钱又没了，每次有小伙伴邀她去小卖部时，她会很想去。
她抓着小裙摆，手指不安地搅来搅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看了眼火辣辣的太阳，争吵声停了。
她望过去。
周芬随意换了身衣服，一边拢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看见台阶上的女孩，脚步顿了顿，最后直接出了门。
尽管周芬有意掩着自己的脸，可于轻还是看到了她嘴角那抹刺眼的青肿。
回头村里又免不了多了些八卦谈资，村头到村尾，村里到村外...
周芬回来时手上多了些食材。
于轻盯着母亲手上的东西，眨了眨眼，原来他们吵个架能吵一整个早上的呀，她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扁扁的。
吃饭时，几人相对无言，气氛凝重。
明明六月的天外头热浪滚滚，可于轻却感觉浑身凉嗖嗖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生怕于昌荣的暴脾气波及到自己。
于轻端着碗的手由于太过紧张没抓稳，滑了一下，饭碗‘哐嘡’一声重重落在桌面上，她的心跳突然加快，血液像是凝固住了，整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这紧张可怕的气氛让她有了一瞬而过的窒息感。
每次父母吵架，她都觉得这天时间格外漫长，让整个人如坠冰窖，浮游不得。
她连忙端起碗，埋着头加快速度扒拉着碗里的饭，她尽可能的不发出声音，祈祷着时间过得快一点。
中午吃好饭，周芬把家里收拾干净，重新又换了身干净衣裳，准备出门。
于轻正在门口一个人蹲在泥堆里玩过家家。
吃完饭后父母没再吵架，她知道，今天两人的大战算是结束了，她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于轻两只小手脏兮兮，玩的不亦乐乎，听到动静，转过头去，小小的的眼睛里好像星星在闪烁，“妈妈，你去哪里呀，我也想去！”
周芬脚步顿了顿，走过去弯了弯腰，对上那小小的人脸，表情淡淡一笑，“轻轻啊，妈妈去街上给你买糖，一会就回来，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于轻默默看着她，抿了抿小嘴，神情有些呆愣，她知道母亲在骗她。
兴许是早上的事让她有些费神，周芬强颜欢笑的表情极其不自然。她自己大抵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细微调整了一番，又抚了抚林玖的头，指尖轻轻划过发梢捋了捋，眸底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于轻很享受此刻妈妈的抚摸，可眼神却不自觉的暗了暗。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妈妈从来没有待她这么温柔过，只是平平淡淡，偶尔会轻喝一下以示管教。
也从来不会这么轻抚她，最重要的是，于轻不同于其他小朋友。
她，不喜欢吃糖。
从来都是。
可她并不讶于妈妈不知此。
周芬的闲暇时间几乎都在计划着如何在下一次争吵赢过爸爸，与村里那些姑啊姨的唠个嗑也都是爸爸如何的无作为和一身臭脾气。
独自一个人干家务活的时候，周芬拴着围裙的样子像一个贤妻良母，表情也是平淡至极，小女孩偶尔一次懵懂又无知的提问，她也只是象征性回答一下，点到为止，绝不多言。
周芬显少对于轻有过如此温柔的样子，她觉得今天的妈妈和以前不一样，她抬眸，眼睛眨啊眨的，眼里像有星星，懵懂又天真，“妈妈，我也想去街上。”声音又奶又软。
小孩子们对母性总有独特的依赖性，是对妈妈的需要，是绝对的信任，是不管妈妈走到哪里都想要无条件跟随，尽管前方是无尽的未知。
好似一条小尾巴，脱离主体就找不到方向了。
周芬收回手，笑容敛去，“我买了就回来，很快的，你在家里等着就是了，别讨嫌，妈妈会生气的。”说完站直了身子，正要往外走。
于轻连忙伸出小手，拉住了妈妈的衣角，抬眸望向妈妈，眼里的星星褪去，鼻子一酸，眼底染上了一层雾水。
“妈妈……”软软糯糯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哽咽，眼里泪水打转，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周芬看着眼前的小人哽咽的眼鼻通红，皱了皱眉，隐隐有些不耐烦，“好了，别哭了，我很快回来。”
她拨开那双泥泞不堪的小手，拍了拍衣角印着泥手印那处，抬眸看了林玖一眼。
最后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那眉眼的深意在天真无邪的孩子心里并没有过深的理解，在于轻的眼里，妈妈怕是讨厌她，不喜欢她了。
啪嗒……
于轻眼底那一抹倔强终是像断了线的珠子，眼里的星星也终是从星河坠入了尘土。
抬起小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通，拔起小腿向周芬离开的方向跑去，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妈妈你等等我，你带我一起去买糖好吗？你等等我……”
小小的身影在风中狂奔着，拼尽全力只为追上前面的母亲。
她满脸泪痕，抬起胳膊擦了好几次，脸颊火辣辣的。
好痛。
“妈妈你等等我啊！”
“……”
“妈妈你快停下来！”
“妈妈！”
“……”
于轻恨自己没用，腿太短，尽管用尽全力奔跑，却依然追不上妈妈的步伐。
“咳咳～咳～”泪水涌个不停，鼻涕和口水裹满脸上，小凉拖鞋跑掉了，脚丫子磨破了皮，嗓子喊哑了，中间还不停摔跤，小裙子灰扑扑一片。
终于追到了大马路上，于轻哑着声不断喊着：“妈妈……妈妈”一声又一声。
于轻见周芬停了下来，满眼期待的张开双臂向她跑去。
可下一秒于轻期待的心却被狠狠浇灭了，只见周芬毫不犹豫的上了路边停着的乡村公交，她撕心裂肺的喊：“妈妈……妈妈……”
眼看公交车要走了，于轻又跑的更快了，两只手轮流擦着泪，脸上不小心被划破了几道痕，真的好痛，眼泪流的更汹涌了。
公交车根本没理会后方狂奔的小小身影，起步开走，于轻捡起路边的石子向公交车行驶的方向狠狠砸去，可那点力气小的可怜，和她心里所想不成正比。
公交车还是没有停下。
于轻急得跳了起来，妈妈是不要她了吧？看都不看她一眼。
周芬回头看一眼，一定会瞧见此时的于轻。
眼里不断翻滚着热泪，一波又一波如潮般汹涌，脸上尘土混着泪水，鼻涕流进嘴里再随着口水流下脖颈处，浸透了连衣裙的领口，原本红白相间的碎花裙此时就像一块从垃圾桶捡起来的破布一样邋遢的挂在于轻小小的身躯上，膝盖和胳膊因为数次摔倒血迹斑斑粘上了路边的灰，无助和失落的样子活像一个小乞丐。
于轻蹲在路上不停的抽泣着，脸上的划痕混合着泪水血液，火辣辣的疼。
不知过了许久，于轻才起身回去，小小的年纪终于体会了什么叫无助...
那年，于轻六岁。
被窝里那一团，在细微的颤抖。
仔细听，会发现，她在不停的抽泣。
好长一个梦啊！
于轻醒来时，被窝罩着头，以至于她第一时间睁眼却没有窥见天光，她以为很晚了。
她的腕表洗澡的时候摘下来忘记戴回去了，她拿起手机一看，才下午四点。
明明才睡了一个小时不到，可她有种梦了一个世纪的感觉，那个梦好长，好长...
她扯下被子侧着身，面对一堵墙，心里空落落的。
于轻在想，倘若那天周芬回头了，那周芬会不会因为心软而留下来还给她一个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她会不会也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在母爱的蜜罐里无忧无虑的长大？
后来于轻想通了这一点，就算周芬回头了，她也不会留下来，她依然会心狠的抛弃自己，毕竟那么一个心狠的人，只爱自己。
明明都已经麻木了，明明都已经不期待了，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划过鼻梁，掉到了枕头上。
直到一个轻快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于小轻，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