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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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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轻醒来后,看着眼前一室白色,有些茫然,鼻尖飘来的消毒水味道让她意识到,这是在医院。
耳边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将测温器靠近于轻的额头再拿开,“烧已经退了,好好休息一下,就能出院了。”
于轻眨眨眼,看向声源处,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大褂,视线往上,是男子笑得温暖和煦的脸。在这又潮又凉的初春,于轻仿佛看到了朝阳。
于轻声音虚弱,“你好,我想问一下,我为什么会在这?”她明记得,在昭清路晕倒的,虽然知道可能是有好心人的帮助,可她还是想问问。
男子着看她,声音暖暖的,“我弟弟给我发消息,说昭清路有人晕倒了。”这小姑娘还挺有礼貌。
于轻疑惑,“你弟弟?”
男子保持着招牌笑容,一脸和煦,“是啊,我弟弟,他叫钟越。”
钟越?
于轻不知道钟越是谁,但是她想好好感谢一下这个陌生人。
她看向男子的胸牌,他叫钟廷。
“钟医生,我...能不能让我见见你弟弟,我想好好感谢一下他。”
一想到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弟弟,钟廷有无奈,“我那个弟弟整天不见人影,这会儿估计在哪疯呢?”
于轻眼神暗了暗,“这样啊,那,那个医药费,多少钱啊,我...”于轻悄悄瞥了眼边上的人,语气有些急。
她在学校有生活补助,学校的生活费她不用担心,每个月零花钱只有六百块,现在是三月中旬,她没记错的话,兜里应该还有三百多。
钟廷低头翻着病历,闻言抬头看了眼床上的人,笑意盈盈让人如沐春风,“没关系,先记着”,他想了想,又说:“你还是学生吧,我弟弟也是,他现在上高二。”
于轻想了想,她问:“那他是哪个学校的?”她还是想感谢一下这个好心的少年,昏迷那会迷迷糊糊听见周围一群人在议论纷纷,没有人第一时间帮她。
钟廷笑笑,“三中的。”
于轻目光一闪,三中,洛城只有一个三中,而她也是三中的。
钟廷看着她,嘱咐了几句后,离开了病房。
这姑娘太瘦了,刚接到医院的时候,脸色苍白,额头冒着细汗,瘦的跟枯木一样。
醒来时眼底更是暗得像是不知天光为何物。
看到于轻那双眼睛的时候,钟廷想的,和昨晚钟越看见她时想法一样。
就一个字,颓。
于轻到达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出院前钟廷给她叫了份粥,现在精神不错,就是感觉身上黏糊糊的,想必是发烧时身上发虚汗导致的。
她先把宿舍打扫了一遍,下楼丢垃圾,然后洗澡换衣服,又把换下来的衣服和书包里的全部手洗了一遍。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急不躁。
做好这一切,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于轻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刚刚忙碌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现在突然闲下来,她感觉到浓浓的茫然和强烈的孤独感。
望着一室清冷,没来由的一阵空虚和落寞,席卷全身。
宿舍走廊传来一阵阵欢聊细语,是其他留校的同学。
于轻把自己缩进被窝,蜷成一团,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回了十年前——
小小的院落里的单层小平房里,小床上的于轻睡意正甜,梦到自己成为万人宠爱的小公主,长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层纤影,嘴角上扬,睡颜香软。暖暖的晨晖透过窗户,温柔的铺撒在她粉嘟嘟的小脸上,任谁看了心也会忍不住柔软了几分。
于昌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酒,一只手里夹着烟,偶尔吸上一口,烟雾缭绕,小方桌上摆满了啤酒瓶,整个人看上去颓靡不堪。
在周芬踏进门时,一个啤酒瓶突然出现在她脚边绽放一声脆响,玻璃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清晨该有的娴静。
院里那棵歪脖子树上的鸟儿受了惊,惶恐又无措地扑腾着着翅膀四处逃窜。
周芬吓到了,脸色渐渐惨白,她抬头看见了于昌荣冷若冰山的脸,心里咯噔一下,张了张嘴,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最后什么也没解释,大概是对男人发火的缘由心里明了。
她昨天晚上在一个陌生男人身旁寻了温暖,度过了一刻春宵,哦,也有可能是两刻、三刻,甚至更多?
那个男人在今天一大清早还把她送回了家,两人在大门外有说有笑腻歪了好久。
属实有些不要脸了,不对,是特别不要脸那种,可她还是厚着脸皮硬生生的来了一句,“一大早发什么疯啊,满屋子酒味儿,熏死人了都。”她伸手扇了扇面前难闻的气味儿,掩着鼻子嫌弃的看了眼沙发上的男人。
黄棕色的劣质皮质沙发,由于年限久远,表皮已经破烂不堪,水泥地面有些地方磨得发亮,有些地方鼓了个包,上面满是抽见底的烟蒂和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男人恶狠狠的盯着她,那副贱兮兮的样子气的他牙痒痒。
她连进门前一刻都是春光满面,这么明晃晃的绿帽子扣下来,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容忍吧。
于昌荣本来还在睡梦中,可睡着睡着床铺底下总是吱吱作响,他翻来翻去没几下也折腾醒了,被褥被他掀落床下,他起身之后看向窗外,便被大门外这一幕刺红了双眼。
他想借酒浇愁,抽烟麻痹自己,在女人进门那一刻彻底点燃了他心头的怒火。
而周芬原本的说辞是厂里临时安排她上夜班,一早回来也是准备好了托词,昨晚一夜的疲惫让她回来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好好补个眠。
令她没想到的是于昌荣恰好起了这么早,他这段时间没活,一般都会一觉睡到大中午。
起这么早就算了,没想到刚刚那一幕不堪还被他尽收眼底,刚进门一个玻璃疙瘩就向她飞了过来,碎在她脚边,她吓的一个激灵,倦意顿时全无。
玻璃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刺耳。
熟睡中的于轻被这清脆的声音扰乱了美梦,睡眼睁开在晨光里扑闪扑闪的,爸爸妈妈又要吵架了。
果然!
“你–他妈的怎么这么贱啊!偷男人偷到家门口来了,臭婊–子,臭不要脸!”于昌荣气急败坏,说出来的话像是咬紧牙关,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
“不知羞耻的贱–人!贱婊–子!”伴随的是清脆的巴掌声。
外面里火药味十足,一声声激烈的质问和辩驳掺杂着,辱骂不休。
于轻从小床上爬起来,悄悄把门打开,生怕惊到那俩人。
小小的身影倚着门框,透过门缝畏畏缩缩的看着大厅里的一切。
周芬蹲在沙发边上的角落里,墙面破败不堪,墙灰散散的落在地面。
女人衣不蔽体,身上的内衣半吊着,她的侧脸有红红的巴掌印,满眼泪痕,她紧紧抱着双臂抽咽着,身子瑟瑟发抖,哭啼不断。
她自知理亏,做错事的是自己,所以面对这一切闭口不言,次数多了也已经习惯了。
于昌荣恨恨地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女人,嘴里各种□□污言,辱骂不止,他捡起地上的一个啤酒瓶摔在女人旁边,吓得角落里的女人惨叫一声,他的余光瞥过来,正好对上了于轻无辜的小脸。
于昌荣身体僵了一下,又回过头继续呵斥角落里的女人。
周芬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脚下透明的液体哗啦啦流了一地,这个男人太凶狠了,俩人闹架时哪怕内急她也不敢动一下,就静静地蹲在地上听男人无尽的辱骂,将她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
她无力反抗,也不敢反抗,因为做错事的是她,不安分的是她,喜欢寻求刺–激的也是她。
贱婊–子一个,肮脏又恶臭,没资格谈尊严!
夫妻俩吵架的时候从不避讳于轻,她好像一个透明的存在,他们从不顾及她的感受,肆意抛撒自己心中的不满,发泄心中的不快。
于轻来到大门口,在台阶上坐着,胳膊肘撑着膝盖,双手抵着下巴,抬头望着眼前东升的太阳,眼中倒映着金黄色的光,密密麻麻稀碎的不完整,本该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却有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