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萎靡之花》陆小非

8、第8章

　　去年，高一新生军训结束，文艺晚会上，观众席上周遭有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于轻仿佛听不见，保持端坐的姿势认真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忽的，一只手在于轻的眼前晃了晃，她眨了眨眼，视线往下才看清眼前人，大眼圆脸很可爱的女生。
　　女生见于轻面无表情，她大眼睛吧眨吧眨，“是你戳我？”她刚刚后面被戳了一下，直觉告诉她罪魁祸首是她后面的于轻。
　　于轻眉头一皱，她什么时候戳人了？面前大眼睛圆鼓鼓的盯着她，她轻启口，“不是。”说完，她抬眼继续看台上的表演。其实她没有看进去，只是觉得台上表演的同学热情高涨的表演活力四射，很吸引人。
　　于轻还是面无表情，大眼睛眯起眼端倪她，“哈，你演的还挺真！”说完转过身去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闻言，于轻却有些坐不住了，语气略急，“我没...”她突然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左右两边的同学，他们一脸认真的看着表演，好像这个恶作剧和他们没有关系。
　　但于轻知道，面前的人已经实锤了她是“凶手”的事实，无论她怎么辩解，那个女生只会认为她装的跟真的似的！

　　在她小的那会儿，叔叔一家回乡下老家吃酒席，大人总有忙不完的事，将女儿丢在院子里，随意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叔叔的女儿那种在城里长大的小孩觉得用小刀片削笔是个很神奇的事，于是她看着客厅里的老式皮质沙发凸出来的棱子，心里默默打起了坏主意。
　　小朋友的脑子永远没有手上的动作来的快，当于轻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沙发棱上那个刀口让于轻的心脏莫名久揪了起来，说巧不巧的，，叔叔的女儿在“作案”后把刀子撂下就跑出去了。
　　张秀兰恰恰在这时进了屋，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沙发上的刀口和小刀片，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于轻……
　　于轻遭到了一顿不该她那个年龄所承受的暴打，她不停的解释，一个劲的反抗她告诉张秀兰那不是她干的，可她越是那样，张秀兰下手越狠。
　　张秀兰不知道是不是记性不好，自己放的东西自己找不到就会一口咬定是于轻偷走。
　　久而久之，于轻在张秀兰面前学会了闭嘴。
　　闭嘴，也仅仅是在张秀兰面前。
　　于轻分得清是非，不是所有人都像张秀兰那样不讲道理。

　　于轻回到宿舍后，有些闷闷，她不喜欢被人冤枉的感觉，哪怕是刚刚发生那种一丁点的小事，还有那个女生一脸慷慨“不和你计较”的表情，让她有些委屈。
　　宿舍走廊吵吵闹闹，于轻扒着门框探出头去，刚好看见那个大眼睛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她走过去，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这么些天了还不知道同学们的名字。
　　于轻开口，“那个...”
　　大眼睛转过来看她，“于轻？”
　　于轻看着她，眼里是渐渐凝聚的光，短短几天，这个女生记得她的名字！
　　于轻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刚刚戳你后背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语气坚定。
　　大眼睛突然笑了，“没事啊，我又没说什么？”怎么还纠结这事儿呢？其实没什么，她觉得同学之间嬉戏整蛊恶作剧很正常。
　　于轻定定的看着她，“我真的没有戳你。”女生好像还没相信，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稍大一些。
　　大眼睛突然敛去了笑容，于轻过分认真的表情让她有些怔愣，于轻好像很纠结这个事情。
　　于轻也觉得自己过分计较了，可她内心真的很在意这种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莫名的冤枉真的会让她郁闷好久，哪怕事情微不足道。
　　女生一字一句，“我相信你！”声音清脆又活泼。
　　于轻眼皮颤了颤，懵懵的样子惹得女生一声轻笑，“你怎么那么可爱啊，多大点事紧张成这样！”
　　元黎笑的灿烂，“我叫元黎，以后一起玩呀！”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元黎觉得于轻身上的气质有些郁郁，沉闷、自卑又寡言。
　　于轻眨眨眼，片刻后开口道：“好啊。”眼睛突然亮晶晶的。
　　有人说她可爱！
　　开学这几天她走哪一直是一个人，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相互挽着胳膊一阵阵欢声笑语，她融不进去，现在有个性格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人告诉她“以后一起玩”。
　　她感觉很惊喜。
　　元黎说：“你多笑笑，好看！”说完蹦着轻快的步子跑回寝室，背影活泼又可爱。
　　于轻望着那个蹦蹦跳跳的背影，脚动了动，好沉，她学不来……

　　后来的每一天，元黎都会主动拉着于轻的手，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去操场、去教室，她几乎都拉着于轻的手，尽可能减少于轻的孤独感和自卑感。
　　于轻听到她说话打趣时偶尔会笑一笑，可她依然沉默少语。
　　元黎说：“于小轻，每一个人都有过去，难过的，快乐的，不舍的，遗憾的，好的，坏的……外人不好过多揣测和评价，但如果你愿意跟我分享，我也愿洗耳恭听。”

　　于小轻...
　　只有元黎会叫她于小轻。
　　看着于轻蜷在床上一角，颤着身子，元黎知道，于轻又梦到小时候的事儿了。
　　元黎很担心她，但不会去触及她的敏感，语气故作轻松，“于小轻，快起来，跟姐去嗨！”
　　于轻转过身子，两只手拽紧被子，眼眶红红的，泪水不停在眼里打转。
　　元黎俯身抱了抱她，“乖啦，别想那些不开心的。”
　　初见于轻的时候，元黎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郁郁寡欢的人，自卑又内向，不愿跟任何人接触，整天板着个脸。
　　后来于轻跟她谈起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过去时，语气平平，神色淡淡，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却那样淡然。
　　可从于轻那双暗沉的眼里，元黎知道，于轻的过去从来都没有过去，甚至可能还在进行中。
　　其实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在承受范围之内，于轻觉得所有发生过的不幸已是常态。
　　面对元黎突如其来的关心，于轻觉得本来可以默默承受的事情突然间有了依赖，她垒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昨天晚上到今天经历的一切冲破她的脑海，委屈被无限放大。
　　于轻瞬间泪如泉涌，她坐起身环着元黎的腰，紧紧拽着元黎腰间的衣服失声痛哭。
　　元黎没经历过于轻经历过的，她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但她知道，于轻一直都不好过。
　　她摩擦的于轻的头发，“于小轻，你难过可以哭，可以闹，可以任性，可以撒娇，但不能自暴自弃。”
　　腰间的衣服被于轻的泪水打湿，可她没在意。
　　于轻不知道听没听见，她抬着头看着元黎，发丝粘在糊满泪水的脸上，黏糊糊一片，她胡乱的点点头。
　　元黎给她顺了顺凌乱的发丝，“要好好的。”
　　趁着于轻洗脸收拾自己的功夫，元黎抽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于轻从宿舍阳台走进来，元黎正坐在床上看着她，手里正拿着手机。
　　她刚刚重新扎了个马尾，几缕刘海垂落遮住了眉间，眼周是她刚刚哭过的痕迹，她眨了眨眼，垂下眼眸。
　　元黎起身迎过去，“走，跟我出去玩儿去！”说着她拉着于轻的手腕转身往门口带。
　　于轻没反抗，她很享受和元黎在一起的时光，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
　　跟灿烂耀眼的人在一块，她感觉自己总能抓住某种光。
　　她将那些光偷偷藏在心里，足够她温存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