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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迷雾之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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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画舫的委托频繁了许多。”
文公子倚在栏杆上,向右边站着的乌柩道。
经过好些天的修养,乌柩从乌鸦身中恢复过来,已能维持人形。
此刻,天空泛着淡蓝的色彩,像褪色的蓝衬衣。迎着风压,她的黑发像潮浪一般波动。
乌柩笑道:“文公子可有见解?”
“乱世之兆。”
文公子轻轻吐出几个字。
若是盛世,少有人用宝贵的生命去换取缥缈的希望。大家平安顺遂,他们的生意自然就少了。
画舫逐渐降低高度,接近交易的目的地。
那是一处山谷,奇怪的是,远看时景色透彻清晰,但离得近了,山谷周边反而开始出现轻薄的雾气,越接近越浓厚。
文公子眉头微蹙,此刻举目四望,雾气已经浓厚到完全遮掩了山谷的面貌:“这不像是天然生成的。”
嬴楼从舱室走出,白衣笔挺,玄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瞳眸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
忽然,画舫在空中悬停。立在船头的宫亦羽握着木质令牌,声音低沉:“感应紊乱了。”
“凡界还有这种奇地,能干涉令牌的感应?”陈玦靠过来,沧桑的声音透出疑惑。
千眷、谢槐尽皆到场。异常的情况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千眷的手上也握着令牌,出声道:“我也无法感应。”
千眷的能力有目共睹,是他们这些人中最精通空间的人,连他都丢失了方向,迷雾的遮掩度可见一斑。
而且,自然的雾气不可能有这种效力,迷雾中,潜藏着未知的敌人。
画舫开始掉头,最后停留在山谷外的土路上。他们打算步行进去。
然而,有四人停留于谷口,看见从天而降的画舫,神色意外。
四人的服饰相同,皆是白衣,袖口绣着青色竹叶纹路,腰间配剑。其中的领头者长相英俊,有一位英气女子,还有一对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
一行人下了画舫,与他们相对。
宫亦羽打量着他们:“京安白家?”
“正是。”领头的男子恭敬地拱手,“前辈就是传说中的画舫主?”
宫亦羽淡淡地应了一声:“你们的目的也是进谷?”
“是的。”男子伸手,挨个介绍身边人,“晚辈名为白蔺,身边这位是舍妹,白术。这两位是白青、白溪兄弟。”
文公子主动上前,揽下了介绍的活计。双方气氛友好,交谈甚欢。
“这里是白家的辖地,我们接到报告,说是迷雾封谷。刚开始我们以为持续一两天自会散去,因此并不放在心上,但迷雾持续了一周后,我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谷地开口向海,尽头是一片渔村。本来每周都会有渔民出谷入镇,卖鱼采购,但自从迷雾散播,无一位渔民进镇。”
“原本来此探查的二级三级灵师小队直到现在都杳无音信,恐怕是凶多吉少。因此主家将这个任务派发给了我们四位一级,言明务必查清其中的异常。”
白蔺娓娓道来其中的因由。
宫亦羽:“你们应该知道画舫的交易。一位交易者的定位就在谷中。”
双方有着共同的目标。
“如此,不如我们同行,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白蔺发出邀请。
他深知画舫一行人的实力深不可测,绝对在他们之上,同行更有把握应对未知的风险。
宫亦羽带头答应了下来。
怎么说那一声“前辈”也不是白称呼的。白家与宫家的关系向来不错,遇到后辈,顺手而为的帮助不是什么负担。
而白术的目光落到同为女子的乌柩身上,她的银白面具下不知是何等神秘的容颜,乍一看安安静静,天真乖巧,但嘴角总是流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平添妩媚。
众人一道顺着黄褐的泥土路跨入谷中。
山谷两旁是奇峻的崖壁,刚开始雾气像轻纱,能隐隐约约地窥见不远处的景色。
但只走出几十丈远,周边的雾气浓郁如牛奶般,能见度不足一丈。
十一人走在一块都有些看不清彼此。
乌柩自然而然地揪住嬴楼的玄服一角,面对嬴楼转头的问询目光,坦然道:“雾气太浓,容易走散。”
乌柩说话的时候眼神向下飘。其实,她早已练就了铜墙铁壁的脸皮,但面对嬴楼,她似乎还是初出茅庐的那只小乌鸦,提不上对视的心气。
嬴楼仗着身高优势能清楚地看见她扑扇的浓密睫毛,频率局促,眼中不自觉染上了些真诚的笑意。
“是否……太谨慎了?”
“这雾气十分古怪,手段莫测。”
乌柩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然而,嬴楼却伸出手,蓦然挽住了她的左臂,走到她的身侧,与她并肩。
乌柩怔了怔,抬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在厚重的白雾中,嬴楼脸庞轮廓朦胧,似乎是在笑:“只拉住衣角,是否太谨慎了?”
一向巧舌如簧,以妖媚压人的她竟说不出话来。
她垂眸,挽着他的手紧了紧,若无其事地说:“冕下觉得,是谁有能力制造出足以笼罩山谷的迷雾,能让特级都迷失方向?”
促狭的笑从他的嘴角闪过,他道:“你发现了吗,这雾气并非灵力组成,而是自然界的水雾。”
乌柩经他提点,有些明白了:“说明这并非是灵术的效果。如果是灵术催生出的雾气,必然掺杂灵力。”
“嗯。这水雾应该是从山谷对面的海上飘来,有淡淡的咸腥味,雾气被约束在山谷之内,偏偏并非灵术所致,又能够迷人感知……你想到了什么?”
嬴楼压低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磁性,对着她的耳朵来了一发低音炮。
还好她并没有晕头转向,脑中灵光一闪:“领域?”
嬴楼赞赏地道:“只有此可能——我们正处在一片庞大得不可思议的领域内。”
乌柩:“领域之主会有多么强大?”
其实不管有多么强大,身旁的嬴楼总是给她一种安心感。
无人是他的敌手!
嬴楼:“不清楚,但可能不是灵师。灵师没必要展开如此大的领域,只为了一个小渔村,领域的消耗惊人。”
说话间,千眷忽然停下脚步,道:“迷雾在误导我们的空间感,我们看似在走笔直的路,其实已经绕了一大圈。”
白蔺讶异道:“为什么这么说?”
宫亦羽为千眷站台:“空间层面,他最有发言权。”
宫家前家主的话语还是很有分量的,白家人没有再质疑,白蔺问:“那该如何?”
千眷简明扼要:“跟着我走。”
这时,他的目光瞥到边角处的乌柩二人,心下为他们此刻的亲密而诧异。
这两人,关系密不可分,但之前也没走得如此相近。
于是,大部队跟着千眷,亦步亦趋。
乌柩问嬴楼:“如果是冕下,能找到正确的道路吗?”
嬴楼:“多少要费些手段,千眷的天赋确实得天独厚,不是每个人都能不借助灵术感应到空间。”
迷雾无法困住这支最低也是一级灵师的队伍,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在迷雾中,隐约显露林立的建筑轮廓。
渔村,到了。
千眷打头阵,乌柩和嬴楼殿后。
一行人怀着不同的目的走进了这个寂静矗立于白雾中的村落。
村庄的泥土路蜿蜒向未知,两侧的房屋低矮,门口晒着渔网,房门禁闭。
陈玦吐出的烟气和雾气融为一体:“这个渔村与之前的没什么差别,都太静了。”
安静到死寂。
乌柩掏出令牌,现在这个范围,她已经可以感应到交易人的具体方位。
千眷正是朝那里走去。
那是一间普通的石屋,木门紧闭。敲了两声门,一个面色蜡黄的女人很快露面。
她看着门口乌泱泱一群人,微肿的眼睛中透着不知所措。
说明来意后,女人邀他们进屋。屋内逼仄,没有多少家具。大家只能选择站着。
女人拿出一块令牌,开口声音嘶哑:“我的丈夫,失踪了。”
她蓬头垢面,眼中布满血丝,眼袋很重,看上去精神状态糟糕。
“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宫亦羽平静的声调似乎让她冷静了下来:“约两个星期前,海上突然飘来一阵水雾。大家以为第二天就会散去,都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那天晚上,很多人都做了同一个梦。”
白蔺:“梦?”
女人露出恐惧的神色:“他们梦到了一片深海,听到了海浪声,梦到海底似乎有一座缠绕着藤壶和海螺的城镇,海底有浓厚的阴影,像一个怪物!”
白蔺:“你们作为渔民,终日与海相伴,梦到海有什么奇怪的?”
女人摇摇头:“你不明白,那根本不是我们熟悉的海,它是黑色的。在往后几天,有人连续做梦都是这个内容。最奇怪的是,他们说自己听到了遥远、 来自海中的呼唤。”
“那个呼唤不知道是来自于谁,但是每一天,呼唤都变得更加强烈。”
宫亦羽插话道:“什么样的呼唤?”
女人面露难色,在脑海中搜索着形容词:“就是,似乎是想让我们前往海洋。”
她接着道:“终于有一天,平日经常出海的汉子们失踪了好几个,有人说,看见他们半夜离开家,驾驶渔船向远处划去。”
“之后,每一天都有人失踪,他们的遭遇与最早失踪的人一模一样,都是反复做梦,听到呼唤。我的丈夫也在某一天不见了。这个令牌是我偶然在海边捡到的,求求你们,找回我的丈夫!”
乌柩却道:“你对这些症状知晓得如此清楚,该不会是……”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是的,我也开始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