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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故人相逢 ...

  •   次日,赵府一早便热闹起来,仆从来往前后院间,清扫挂幔,后厨也是热火朝天。

      兰溪园内,赵蕊姬在丫鬟的侍奉下简单梳洗,穿了便服往寿康堂跑。

      寿康堂院内,翠喜拦住急冲冲的大小姐,笑着调侃,“大小姐,您这是睡糊涂了么?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老夫人前两日便放了你的假,不必早起来此学习。今日仪式繁复,大小姐还是快些回去补会儿觉,若是待会儿及笄礼上顶两颗青眼,可就不美了。”

      赵蕊姬这才忆起祖母给自己放假之事,伸手拍脑袋唉一声,转身一边朝外走一边回敬翠喜,“翠喜姐姐今日这般开心,身上这香薰甚是撩人,难道是哪家公子要来府上,勾了姐姐的魂儿不成?罢了,我还是快些离去的好,别碍了姐姐同情郎相会的时机。”

      说罢还故意扯住翠喜的袖子猛嗅一口,嬉笑着跑出两三步之远,似灿阳般眼珠子滴溜溜上下打量翠喜一番,黠笑着离去。

      翠喜追出来,倚在门槛旁一边叮嘱大小姐看路,一边含笑看俩人离去。待大小姐身影消失在廊角,翠喜转身之际,余光瞅见左侧花篱处有一片衣角,白凌凌的洒下一片阴影。正待细看,那道身影却隐进暗处。翠喜没理会,今日府中人多,许是哪家仆从走错方向,闯到此处来了。

      只是,翠喜虽看得不真切,那料子划破光晕掀起得淩光,可不是寻常料子能有的。心中猜疑,但翠喜今日事忙,她得照顾着老夫人同前来贺喜的贵客们来往,无心思理会这些小事。

      回到兰溪园,赵蕊姬卸了钗环,揽过被子呼呼大睡前吩咐两丫鬟,“小姐我累了,你俩去外头守着,不到最后一刻不得让人进来打扰。”

      青杏极有眼力见,拉住欲说话的红袖喏声退了出去。

      “青杏姐姐,这眼瞧着府门就要开始迎客了,小姐这会儿睡下,待会儿梳妆迟了该咋办?今日可是小姐的好日子,要是出差错,只怕老爷夫人定会不饶。”红袖扭头问。

      “迎客的事自有老爷和夫人张罗,既是小姐的好日子,咱们也不能拘着小姐,小姐昨晚又是啃书至深夜,你没瞧见那眼底的青黛,乌黑的吓人。咱们就依小姐的吩咐守在门前,让小姐好好睡会儿。”青杏悄声拉上房门,放低了声音同红袖解释。

      梳妆而已,以她俩的手法,不消一炷香时间,就能给小姐梳出个明艳的妆容来。青杏抬头看看日头,心中盘算着待会儿该何时叫醒小姐。

      这一觉,赵蕊姬睡得满心舒畅,一扫早间的颓靡。扬声唤了俩丫鬟进来服侍,赵蕊姬掀被下床,手却碰着一锦盒。心中疑惑,赵蕊姬打开盒子,一支缠金丝点翠的凤凰流苏步摇躺在红绸布段中,两颗黄豆大小的红宝石衬得凤凰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便宜之物。

      推门进来的俩丫鬟也瞧见了她手中的步摇,俱是一愣。自小姐睡下后,她俩就没离开过房门,这锦盒和步摇又是打哪来的?

      “方才我睡着之后,可有人来过?”赵蕊姬将步摇放回锦盒,抬头看向丫鬟,满眼疑惑。

      “不曾,奴婢担忧有人来打扰小姐,同红袖守在门前一刻都不敢离去。”青杏一面给她穿鞋,一面答话。

      这倒是奇了,既无人出入,这步摇又是如何出现在自己枕旁的。赵蕊姬起身,视线扫过屋内所有窗台,皆关闭如初,并无异样。压下心中疑虑,赵蕊姬随丫鬟梳妆折腾。

      “小姐,可是需要戴这支钗?”青杏捧着先前的锦盒,托在赵蕊姬身前,凤凰步摇散出点点星光,引人注目。

      方才梳妆间隙,赵蕊姬将府中人列了一遍,猜测此物应当是苏清辞送来。但她想不透,苏清辞这般高雅之人,怎会翻窗偷偷送来这步摇,他完全可借郡主之名或是直接在仪式上送与自己,此般行径,实在不像他的作风。但若不是他,赵蕊姬想不到还有何人。

      “嗯,就戴它吧!”赵蕊姬实在喜欢这步摇,虽然觉着它有些招摇,但今日这日子,招摇一下也无妨。

      青杏小心翼翼将步摇插入发髻,稍后及笄礼上,夫人还会给小姐散发挽髻,故而她只梳了个简单的转发,配上这步摇,正正中和了寡淡之味。

      还未来得及欣赏,外头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赵蕊姬应声回头,只见一道绯红衣裳的女子飘然入屋,直奔自己而来。

      “阿蕊,你们家好大,我都差点迷路,幸好是赶上了。”绯衣女子抱住赵蕊姬,娇嗔道。

      赵蕊姬起身回抱她,至今早,她都以为阿环是遇上事才没能来河西。

      俩姐妹抱在一处说了好些话,刘玉环瞧见她头上的步摇,抽离身子端详几番,忽地贼笑道,“阿蕊,这步摇,是男子送的吧”

      赵蕊姬不解,“阿环为何如此问?”

      “这步摇虽是凤凰式样,但雕刻技艺杂糅了西域技法,故而显得逼真不少。我先前在扬州一家铺子见过这支步摇,但它过于贵重了,那时我手头银子不够,只得忍痛放弃。后来再去寻时,掌柜的说已被人买走。我不死心,缠着掌柜问了许多,妄想寻到买主再买过来。掌柜告诉我是一个外地男子买走的,他也不知对方身份。”

      听得刘玉环这么一说,赵蕊姬伸手取下步摇,仔细看了半响,又经刘玉环指点,方才明白其中奥妙。

      男子,那便只能是苏清辞了。苏州与扬州相距甚近,也只有他才有机会将此步摇买下。

      “正好,我也给阿蕊带了件贺礼,与这步摇甚是相称。洛瑶,将盒子拿来。”刘玉环回身朝贴身丫鬟伸手。

      一个巨大盒子被奉了上来,捧在赵蕊姬跟前。盒盖打开,一件绣兰花图的水波纹罗裙,花蕊处还缀了碎石般的宝石,红黄白相错。赵蕊姬眼前一亮,欣喜地看向刘玉环。

      “阿蕊别看我,你也知晓,我不擅女红,这裙子自然是绣娘所绣。”

      “阿蕊小姐,这裙子是我家小姐画了式样,又寻了难得的料子和宝石,交由三位绣娘缝制了半月才赶出来,连我家夫人都赞叹这裙子颇费心思。”唤洛瑶的丫鬟补了句。这裙子虽不是她家小姐亲手所制,但依旧废了不少心思,小姐三言两语撇了自己的功劳,虽是好心不愿赵小姐承情,但她却看不过。

      “洛瑶,不得多言。阿蕊,你别听她胡说,这裙子虽难制,但出力的毕竟是绣娘,我只不过是稍稍提了些建议而已。来,快穿上,若是尺码错了,眼下还来得及改。”刘玉环睨了丫鬟一眼,转头放了锦盒,取了裙子塞到赵蕊姬手中,推她去换。

      待换了衣裙出来,屋内众人皆是一副惊艳神情,尤以刘玉环为甚。

      “当初制作此衣裳时,我特意嘱裁缝缝大一些,没想到正合适,看来这半年多,阿蕊是诸事顺畅,心宽体胖得正正好。这腰身相貌,可比那些盘脸粗身的女子好看多了,若我是男子,能娶得阿蕊归家,定会日夜笑醒。”刘玉环打趣道。

      “玉环此话不假,我家阿蕊,这半年多丰润不少,生得越发大气明艳了。”刘氏掀帘进屋,站在众人身后朗声笑道。

      “娘,你也打趣我。”赵蕊姬被众人夸得有些羞涩,朝母亲娇嗔道。

      “好了,姑娘们,前头宾客已齐,吉时将至,咱们去前院吧!待及笄礼毕后,再行闺房悄话,可好?”刘氏今日心情颇好,一来宝贝了十几年的女儿及笄,二来独子方才在男宾席得了河西大儒陈家老先生的夸赞。

      陈老先生可是前朝的状元,历经三朝,官至内阁大学士,曾有传闻,当年先帝有意委任陈老先生为太子太傅,奈何□□纷争,最后才定了他人。当今圣上宣统皇帝即位后,老先生告老还乡,于宣统十年回到河西祖宅,自此办私塾育人。只是陈老先生在收弟子时有癖好,他不畏权势,只选他瞧中之人。先前还有人议论,老先生此举是故意找噱头,借此抬高私塾名声。这两年陆续有老先生的弟子在科举中崭露头角,其中一位还高中二甲榜首,众人的纷论才停歇。

      刘氏曾在与兄长的家书中得知,陈老先生在于朝的声望和学识,是得天下学子尊崇的,绝不是河西众人说的那般不堪。今日宗哥儿得了老先生的夸赞,日后想要进老先生的私塾,或许有八分希望。

      赵蕊姬不知前院所发生的事,但见母亲容光焕发,眉眼间俱是笑意,心中也跟着欢喜起来。不论母亲因何事喜庆,总归是与自己相关的。

      依着母亲牵她的手,赵蕊姬缓步踏入宾客满堂的前院花厅。

      随着赵父请来的礼仪官唱词起,花厅内瞬间寂静,众人纷纷瞧向门口娉娉婷婷走来的母女俩。女子纤浓有度,凤凰步摇下的白皙脸庞,几簇红霞淡扫,唇不点而朱,杏眼波光潋滟,微垂的卷长浓翘眼睫遮住些微娇俏,更显温婉柔媚。这般颜色,虽不是绝艳撩人,却也可称得上秀色可佳。只是,这姿容落在在场的世家夫人眼中,却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太无世家大气之风了。

      散发、挽髻、插钗、点福水,一道道仪式下来,赵蕊姬跪得膝盖酸痛,脖颈也酸胀难安。就在赵蕊姬即将撑不住之际,一道“起”,随即她被一人扶起身。

      “阿蕊,来,我也不知你喜欢什么,便听阿辞建议选了件贺礼,你看是否喜欢?”淮阳郡主拉过赵蕊姬的手,将一个锦盒递至她手中。

      赵蕊姬垂头,锦盒已被打开,绿松石与红珊瑚相间的手钏,中间还有绿松石点缀的小方盒,细瞧还有搭扣,似是可藏小物件。

      “这手钏啊,是阿辞特意寻来,还说这中间的小方盒可藏药丸、药粉之类,最是便携。”郡主见她目光久久落在方盒上,遂解释道。

      这倒是个好法子,她善用药,若是能在此处藏些药粉以备不时之需,说不定能救自己于危难之中。赵蕊姬欢喜地俯身道谢,流苏步摇随动作摇摆,颤颤引人注目。

      “阿蕊这步摇倒是好看得紧,瞧着是别处的工艺,很称阿蕊今日的装扮,送礼之人有心了。”淮阳郡主自然也看到了步摇,精光一闪,赞叹道。

      赵蕊姬这才发现母亲在给她插钗之际,依旧将步摇戴了回去。半掬身道谢,赵蕊姬看了眼苏清辞,笑着解释,“阿蕊也觉着这步摇好看,只是阿蕊也不知是何人相送,今早醒来便在床头瞧见这步摇,一时欢喜,便带上了。”

      赵蕊姬瞟向阿辞的那一眼,淮阳郡主并未错过,只是她很诧异,阿辞准备的贺礼中,并未有步摇之类的首饰,且他早间还央求自己送与这位赵小姐,被她给拒了。难不成阿辞是私下另备了礼,又不好同自己说,便偷偷潜入人家闺房送礼?

      淮阳郡主有一瞬怀疑起自家孙儿,他何时变得这般开窍了,竟学会同人私会,难不成他平日里的正经严肃模样都是装出来的?郡主瞧向孙儿的眼神不禁带了丝探究意味。

      苏清辞此刻正纳闷,为何阿蕊会在回外祖母话时看自己一眼,仿佛那步摇是自己送的一般。可自己准备的礼此时正揣在怀中呢,且那般招摇式样与颜色的步摇,他从不认为阿蕊会喜欢。只是阿蕊方才说她很喜欢这凤凰步摇,这又是何故?她不是一向喜欢素淡雅致的颜色么?

      苏清辞也开始怀疑自己对阿蕊的熟知出现问题。

      “郡主说得对,这步摇啊,着实好看,衬得阿蕊容颜更甚,仿佛量身打造一般。再带上郡主送的这手钏,最是佳人绝代、风华月貌。”一道略微尖利又高亢的声音插了进来,同俩人恭维道。

      这声音,赵蕊姬眼中笑意瞬间冷了下来。不消抬头,即便化成灰,她也认得这声音。前世,她不知在多少个晨昏定省中受这声音的磋磨,乃至到了最后关头,也是这道声音撤了她身边所有服侍的仆人,致使她将死之际身无覆物,若不是红袖与青杏拼着性命闯了进来,为她梳洗穿衣,只怕那草席底下的是一具光溜白身。

      这仇,赵蕊姬一直都记着。

      李夫人见她的话并未换来众人响应,连她恭维的俩人都未出声,只得干笑两声,转目看向刘氏。

      刘氏知女儿所谓何故,出来打圆场,“李夫人此话不假,郡主送的礼实在贵重,阿蕊毛手毛脚的,还是快些收起来,可别摔坏了郡主一片心意。”

      众人听得刘氏这么一说,纷纷递上自己的贺礼。赵蕊姬被李夫人这一打岔,心情不免受影响,捡了祖母身侧的位置坐下,同祖母和郡主闲话,连个眼神都未给那李夫人。

      李夫人不知赵蕊姬为何如此不待见自己,碰了一鼻子灰的她心中不虞,扭头牵着女儿李芙珺去寻相熟的夫人闲话。

      转身之际,李芙珺朝赵蕊姬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满是不屑。就她这副寒酸样子,也就自家哥哥愿意要她,若不是看在赵家还算有点底蕴,赵大爷如今又升了官,凭哥哥的才学和姿容,怎会委屈娶她为妻。李芙珺撇嘴,转过脸去同其他世家女子闲话,若不是哥哥相求、母亲劝说,她才懒得远途来这河西,东西不好吃不说,连风景都差河间一大截。

      赵蕊姬先前并未看见李芙珺,此刻被一道目光盯得不虞,顺眼望过去,居然是她。长吸一口气,赵蕊姬忍住心中翻滚思绪,努力装笑脸同前来与她道贺的贵女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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