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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舞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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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折经过这几天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对这位小王爷,似乎太关心了些。怎么想怎么怪,看到他也不太自在,干脆让他自己静养着去。
自己借着忙的缘由,在外边躲了三天,尽量按捺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这天晚上有一场商宴,朱折照例会出席和这些个心怀不轨的胖子虚以委蛇一番,稳固稳固地位。
他在门口碰到了陈羽,不知是他爹要寿终正寝了还是怎么的,竟然也肯带着这个小拖油瓶来见识一二了。
坐在主位的东家击著示意,宴会即将开始。
对面的陈羽冲朱折眨眨眼,示意他看那上菜的美人儿。朱折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确实个个是绝色美人。
只不过他今天没什么兴趣,看过一两眼也就算完。陈羽却仿佛被其中一个勾了魂,和人家眉来眼去的,很不成体统。
引得陈父连连咳嗽,略带威胁地看了陈羽一眼,陈羽才蔫儿了下来,敢又不敢地偷眼瞟那侍女。
四周奏乐起,一队婀娜多姿的舞女如脚踩轻云一般飘上大厅正中央,朱折的目光却被其中一个吸引过去。
她长的竟和沈瓷有几分眉目相似!朱折痴痴地望着那舞女,一时被其他人看出了,颇有几分揶揄地看向他。
朱折自觉失态,但是还是控制不住眼神,竟和方才陈羽打量人姑娘的眼神如出一辙。
像,也不像。
眉眼的弧度和轮廓都很像,但是多了一丝脂粉气,没有那种天上谪仙的干净出尘了。身段也要更轻软一些,如果靠在肩上,背在背上,也没有那种清瘦的倚靠感……
他就那样打量着那个舞女,别人都见怪不怪,朱少爷风流成性,倒是那眼神里的一点小心翼翼让人更加奇怪。
东家懂他的意思,又一门心思想要拉拢讨好他,给旁边的使个眼色,舞毕,那舞女被换下来,送到了朱少爷身边。
朱折看看那舞女,指示她在一边坐下,细细看来,有一点失望。
那舞女远远看去,确实有几分相似,可是此刻靠近了,反倒不如远观的时候了。
她的脸上涂着厚厚的□□,因此远看才那么白,眉眼也有脂粉勾勒过的痕迹,有一些刻意。
但倘若卸下妆来,应该还是清秀好看的,只不过这时候误打误撞地画成了他此刻心里的一个结的样子。
他也懒得将那舞女的脸勾过来好好看一看,将她冷落在一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不过那舞女也不和其他人一样媚眼如丝地上赶着纠缠,就在一旁静静地呆着,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是和沈瓷很像。
朱折正欲询问一二的时候,那舞女却突然近身来,朱折狐疑地想要向后仰去,避开她。却突然看见了她的眼神。
这个角度他人看不见,舞女方才眼里的一丝脂粉气褪尽,露出冷冽的寒气来,她一把抓住朱折的领口,借着递酒上手摸的契机将一个小纸筒塞进他的领口中。
朱折心里猛地一清醒,看向那舞女,那舞女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眼也不肯多赏给他。
在他人看来 ,这个只不过是一个暧昧的敬酒姿势。
朱折硬着头皮四下张望,却没有半分异常,人人都神塔自若,沉浸在这场宴会的犬马声色中。
他立刻恢复了正常神情,冲那东家一挑眉,用口型说“谢啦。”
那东家也大度地一摊手,表示没事儿,不用谢,但是没想到你喜欢这一挂的。
东家没有异常,演?他怕是没有这个本事。
那就只能是在场一位知道了什么,而且大概率与沈王爷的事有关。专门派了一个姑娘画作沈瓷的样子吸引他的目光,传递情报。
宴会结束时,朱折和东家打了个招呼将那个小姑娘带走了。东家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走出宴会厅,陈羽从后面赶上来,笑着拍拍他的肩,感慨说“这宴会真是大排场!我以前都没有见过呢。唉,不过也想不到啊,朱兄你居然喜欢这样的。”说着就想将那姑娘拉到进前看看。
却不想那姑娘仇视似的瞪着他,“陈羽,调戏人家小姑娘很有意思是不是?”朱折有心事,心不在焉地拍掉了陈羽的手。
陈羽讪讪地收回手来“我就这么难看?至于这样吗?”他又瞟了一眼那姑娘,越瞟越觉得不对劲。
终于,他脑子像是被雷劈了一道,用一种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朱折。朱折正回想着宴会上各人的神情表现,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被他看的不耐烦。“干嘛?”
陈羽依旧难以置信看着朱折,“禽兽,太禽兽了……”一边摇着头后退了两步。
朱折突然明白了陈羽在想什么。“陈明根你话本看多了吧!想什么呢?”
“我明白那小沈确实很好看,但是你也不能……”陈羽一副很懂,痛心疾首的样子。
“不是,我……”朱折觉得和他解释也是白解释,又觉得不解释心里又有什么坎过不去。
“不必说。我懂了,兄弟我都懂了。其实吧,做人要勇敢一点,不必退而求其次,兄弟我很开明的。”
虽然理解有分歧,然而最后竟有点诡异的殊同同归,朱折心里本来就有一点鬼,这会儿不由他的心虚了起来。
一时竟没有出言反驳他。
陈羽也就是说着玩儿一嘴,没想到朱折竟然一点要反驳的意思都没有,也愣住了:不是吧。
“公子,马车到了。”那舞女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各自的想入非非。
朱折咳了两嗓子,拉着那舞女上了马车。独留陈羽一个人愣在原地,被冷风吹的脑子嗡嗡的。
朱折上了马车就想要打开那纸筒,舞女却伸手护住,捏住嗓子说道“公子,我们在哪里下榻呀?奴家好生疲乏了。”说着冲朱折使了个眼色,示意这里不安全,警惕为好。
朱折只得收回了探向怀中的手,温声说“姑娘想去哪儿都可以。”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把这姑娘带回府上,其实沈瓷看到了也不会多想什么,但是他就是不想让他看到。
那舞女大概是找好了安全的地方,就等着他这句话呢。立刻说道“好呀,那就去……”她报了一个旅店的名字。
他想了想,温柔地开口问到“不知姑娘芳名?”眼神却像黑夜里的寒霜,使人如坠冰窟。
他还是不能完全信任这个人。
那舞女却完全不怵,直迎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轻声说到“沈萋萋。”
听到这个姓氏的一瞬间,朱折不自觉坐直了身子,原来这眉眼间的几分相似也不全是脂粉涂出来的,竟是沈瓷的亲室!
他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和沈小姐隔开距离坐好。
沈萋萋见他认出自己来了,也同时放下了心,这人也没有说的那样坏,弟弟在那里也应该没有吃太大的苦。
想起这些天的奔劳总算有了些成果,不禁扬起几分欣慰的笑意。又不由得回忆起那天沈府的惨状,想起临走时阿娘走时拉着她的手……那一丝笑意又淡下去了。
到了旅馆,两人走进房间,朱折坐在小几前,利落地拆开了纸筒。
从信中,他大概了解了此事的前因后果,沈王爷试图鼓动皇上推行新政,然而这新政会削弱一些世家力量,于是不知是谁从中动了手脚,制造了沈王爷一些贪污的假证,又撺掇皇上说沈王爷此举是要深植己方势力,是要造反呐。皇上一听那哪儿得了,铁证凿凿,沈王爷下狱,几日后在狱中“自裁”,沈家抄家,沈家人也不少“自我了结”了。
但沈家人的死因还有蹊跷,存疑。不像自裁,更像是这股势力怕沈家人报复,干脆灭口。却没料漏了沈家的小儿子,正四处搜寻他。
沈家二姐得这送信人相助,死里逃生,今将其送至朱折处,与其弟相会,也算有个依靠。
信里还交代了此人知晓朱折在查那玉扣之事,奉上了部分情报,缩小了范围。
没有留名。
朱折看完有些感慨,沈家姐弟这一路也算坎坷,他竟不知道这其中诸多内情。这份情报也确实算是有用,减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嘱咐沈萋萋自己去里屋落榻,自己则在外屋随便找了个地方支愣着随意睡下。
这一觉可谓睡的一点也不舒适,朱折起来胳膊颈椎都疼的直不起来,一站起来,险些感觉自己周身的骨头要碎掉,“嘎嘣”作响,像一具脆骨僵尸。
沈萋萋已经梳洗完毕,正倚着窗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缝着。
她对着光缝的很小心,一针一线的,朱折不禁想要看看她在缝什么。她注意到朱折的目光,抬手给他看了看“平安符,给长辞的。”她解释到。
朱折看她提起长辞时眉眼都温柔了很多,不禁感慨道“你们姐弟俩感情真好啊。”
沈萋萋对他也不端着,轻轻地点了点头“沈家,就剩我们两个了。”
朱折发现自己戳了沈萋萋痛处,抱歉地弯弯腰“不好意思,我不该提这个。”
沈萋萋却只是摇摇头“没事儿,我已经接受了,现在……只要我俩活的好就行,平反尽力就好。”她突然抬起眼睫,迎着光,有点像沈瓷。
朱折心里“咯嗒”一下。
却听见沈萋萋轻声说到“你好像还挺靠谱,长辞交给你,我很放心。”
这种感觉很微妙,像是被人赋予了什么使命似的,有点沉重地压在肩上。他彬彬有礼地说到“谢沈姑娘抬爱,为二位平反后,二位可以自决去留。”
沈萋萋却奇怪的眨眨眼“你帮我们,一点目的都没有?”
朱折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却忽然堵在喉咙里,确实有所图,不过前后所图前后似乎有变。
看他噎住,沈萋萋忽然一笑“你不会是看上我家长辞了吧!”
然后目睹着朱折的耳尖一点点染上薄红。她似乎觉得很有趣似的,收起了那个正在缝的平安符,凑近了一点“没关系啊,我不在乎这个的,你害羞什么?”
朱折其实很想脱口否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开口的前一刹那,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相处过程中的桩桩件件,一时又没有那么笃定了。
是啊,他是不是喜欢沈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