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趁早热忱

5、花枝和悸动

　　不等朱折迷迷瞪瞪的把这个问题想清楚，沈萋萋已经一脸无所谓地接上了话头“你是怎么想的，我不在乎。所以也不需要和我解释什么。”
　　朱折一脸复杂地看着窗外，他是怎么想的呢？
　　沈萋萋招招手，示意该走了，自己已经率先一步下了楼。
　　马车已经在楼下备好了，是回朱府的车，一路上，朱折还是一脸的犹豫纠结，沈萋萋只得宽慰他说“你先把这些心事收一收，都上脸了。等会儿长辞看见了，你准备怎么解释？”
　　朱折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理，正准备点头称是，沈萋萋却又开口了“再说了，活不活的下来都是问题，哪有那么多别的？”这一句半开玩笑的话险些把朱折噎死，只能赞叹沈小姐真是心大。
　　不过也是，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的事情，更不好拿去烦恼别人，他将指甲嵌进手心，留下淡淡的痕迹。
　　朱折回府沈瓷并不知道，他还是照旧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阅一本经书，乏了就揪旁边的盆栽叶子玩。
　　可以看出他真的很无聊，盆栽叶子都要被他揪秃了。
　　看见朱折回来，先是一喜，站起来要去迎接他，可是看清他身后站的那个人后，他的头脑一刹那就空白了。仿佛有大江大浪吞日食月地忽然覆盖上他的天灵盖，一股血气冲上脑子，耳畔“嗡”的一声，有一瞬间，他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朱折看着沈瓷呆滞在原地，大有要昏过去的趋势，刚想伸手去扶，沈瓷自己却猛地一把拽住床单边缘，站稳了。
　　他勉力将眼泪忍回去，然而眼前还是不可避免地模糊一片，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几次张口又失败后，终于口齿不清地艰难道“二姐……”
　　一语毕，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任由泪水大片大片落下，难耐地哽咽起来。
　　惊喜，惶恐，难以置信。这些个情绪混作一团，将他的胸口堵了个严实，一时间大哭和大笑都显得不合适，他只好挂着止不住的泪水，呆呆地看着朱折身后的人。
　　连走这两三步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沈萋萋也忍不住泪水，只能用手背胡乱抹去，勉强维持着二姐的尊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将手轻轻覆上沈瓷的脸的瞬间，她再也忍不住，放下最后一丝防线，崩溃地蹲了下来，哭的一塌糊涂。
　　幻觉和现实重合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午夜梦回过无数次的重逢场景把两个人折磨的要疯了。
　　太惶恐，太害怕了。以至于都不敢抬头去面对。
　　两个人就以这样一种，一个站着一个蹲着的诡异姿势抱头痛哭了一场。
　　朱折看着姐弟两个人的重逢场景，一时也有些泫然了。
　　还是沈萋萋先缓过劲来，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泪。笑着说“好了好了……别哭了。这是好事，跟哭丧似的像什么话。”
　　说着抬手拭去了沈瓷脸上的泪，沈瓷看着她，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姐姐。”“嗯，我在。”
　　两个人这样耗费精力地哭一场，都累了，朱折安排了晚宴款待，席间两人有说有笑，他们确实有太久没见，有太多的话要说。
　　朱折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看见沈瓷难得脸上展露出明媚的笑意来，高兴的同时，又有点不是滋味。
　　如果是我……他不自觉地想起，但旋即又立刻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想什么呢，那是他姐姐，能一样吗？
　　郁金堂灯火通明至三更时候，朱折坐在屋里捏着扇子，看着那一豆火光，听着那时不时传来的笑语声，彻夜未眠。他觉得自己简直魔怔了。
　　次日清晨，沈萋萋很早就起来了，她向两人辞别。
　　沈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却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向朱折郑重地行了一礼，抬头对他说“朱公子，长辞就有劳你照顾了。”
　　朱折回礼，微微一笑“只是不知姑娘为什么不留下来呢？朱某这等绵薄之力还是可以尽的。”
　　沈萋萋却摇摇头“并非是不相信朱公子的意思，只是还有事要去做。比起苟活，还是还父王清白，给沈家逝去的人一个交代比较重要。”
　　她摸摸沈瓷的头，温柔地嘱托道“别给朱大人添麻烦，我有了情报会第一时间传递给你们。”
　　沈瓷无法劝阻，只得顺从地点了点头。
　　“那，就此别过了。”
　　“就此别过。”
　　走回郁金堂的路上，朱折问沈瓷“你和你姐姐，从小就这么亲密吗？”
　　沈瓷叼着不知从哪里拔来的竹叶尖儿，点点头“嗯，大姐出嫁早，我从小身边就只有二姐，凡事都是她罩着我。你别看她看起来冷冰冰，不爱搭理人，其实打起架来可凶了。”
　　朱折喜欢听他说这些，津津有味地听着。回想一下沈萋萋对他的言行，突然歪头奇道“是吗？可是这一阵子我觉得她很放的开啊，可爱搭理人了。”
　　“哈，那恭喜你，这说明她把你当熟人了。”沈瓷将手往朱折肩膀上一搭“没看出来嘛，我们折竹还挺讨人喜欢！”
　　其实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奈何朱折心里有鬼，一个“我们”、“讨人喜欢”把他方才想要说的话全部都摁下去了，场面忽然诡异地沉默下来。
　　沈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奇怪地看着他，他却只是僵硬地用扇子挑掉了沈瓷搭在他肩上的手。
　　他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长辞有婚约了吗？”沈瓷挑了挑眉，觉得他大概是吃错了药，但还是摇摇头。
　　“那，心悦的呢，有没有？”
　　“没有啊，你问这个干嘛？”
　　朱折鬼迷了心窍问了这一连串，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了，忙说“没有！就是问问罢了。”沈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酒，我要最好的女儿红。”
　　朱折一面答应了，一面在心里琢磨起方才沈瓷的话，“他说没有”。他心里既不可遏制地有些雀跃，然而又有那么一点失望。
　　沈瓷对着窗外的花树喝着酒，这酒醇香非常，配上窗外的景色，甚是怡人。
　　他喝的高兴了，逼着朱折也跟他一起喝，朱折没有什么酒兴，但看今天沈瓷兴致好，也就跟着喝了一点，不过也就是沾沾唇的量。
　　这酒蛮烈的，朱折喝了一点点都觉得有点烧脸了，沈瓷却是面不红心不跳地喝了半坛，也没有醉的意思。
　　中途沈瓷觉得就这样赏景没有意思，还逼朱折出去折两支花枝进来。若是换作平时，他一定要矜贵地瞟他一眼，让他自己去。
　　然而他酒意上头，又心怀悸动，竟就听他的去摘了两支进来，摆在桌上，铺撒的一桌暗香朦胧。
　　沈瓷隔着花看朱折，竟也觉得有些眉目如画的意思。
　　用手触触那花枝，开玩笑般问到“那折竹你呢？可有什么上心的人？”
　　这句话触到了朱折的心事，他咽了咽喉咙，垂下长长的眼睫，在素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正在沈瓷看他不搭话，准备换个话题时，他点头了。沈瓷像窥见了别人什么不得了大秘密的人，来了兴趣，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样的？”
　　朱折抬眼看他，那眼神里好像有什么光晕，借着酒意露出来一点点藏的极深的期许，微掀嘴唇，答案仿佛呼之欲出，却在半晌后被压抑下去。
　　他带着眼里一点光亮重新低下眼去，压着嗓音说到“是一个，眉清目朗，坚韧可爱的人。”
　　沈瓷却觉得他这个概述也太宽泛了，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
　　一摊手，倒干净坛底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不过他也不需要实用价值，是谁，又怎么样呢？
　　他站起来，按一按朱折的肩膀，对他笑道“挺好的，什么时候有空了带过来我看看。”
　　朱折却不应，依旧低眉敛目的，他觉得今天喝的有点多了，说的话也有些过了。
　　沈瓷见朱折不答，就懂了，小心翼翼地问到“不会……人家还不知道吧？”
　　他这么说，倒也好像没有问题。
　　“没事啊，我就随便问问，这个……我不太懂，但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沈瓷看朱折脸色不太好，以为戳到了他的痛处，连忙又补充道。
　　朱折却撑着桌子站起来，拿起放在桌上的扇子。不轻不重地说“我要走了。”说完不等沈瓷开口挽留他，就一个人兀自走了出去。
　　他不能在那里久留，若是沈瓷再说出什么，他怕是就藏不下那点心事了。
　　只不过，临走还是私心扣了一把暗香在手心。他回到书房，将那朵偷渡来的花放在面前，趴下来，对着那朵暗香发起呆来。
　　淡红色的花瓣与他的耳尖颜色相辉相映。颇有些少年初知情事的倦怠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