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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8 爱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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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略微沉默了一会儿。
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皮肤很好,看着别人的时候眼神灵动,即使是早上受到这样的惊吓,在平静下来之后,就一直很配合工作,不吵不闹,也没有任何过分的要求。
即使是现在,她仍旧是平静的,在沙发上坐下来,将平板合上。
“我认识庄静,我们在H国的公司是同期,不过19年10月我就退出训练了,我听说过她后来自杀的事.......为什么会忽然问起她呢?”
申琢言说:“昨天和你攀谈、之后淹死的这个男人叫张卓文,和庄静曾经是情侣关系。”
女孩“啊”一声:“真的吗?”
申琢言:“真的,您应该不意外吧?”
袁晓洁笑了笑:“我当然是意外的,这个男的看上去很普通啊,是特别有钱吗?以庄静的条件,我不觉得会看上这样的人。”
“所以。”申琢言说,“这就是你内心深处的想法吗?”
袁晓洁静静地看着她,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忽然这样针对我.......可是我真的不认识这个男的,也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申琢言说:“我知道。”
袁晓洁挑起秀气的眉毛:“你知道?”
申琢言:“张卓文溺毙的时间是10-11点,按刚才我们看的直播回放来看,你当时的确全程在房间里。退一万步说,你的体重不到90,而张卓文有150斤,如果我是你,在这样的体重差异下,即使对方醉酒,我也不觉得你会采取这样冒险的措施,亲自推他下水,那样太不可控了。我的确怀疑过你,不过很快又否决了,职业病,你别在意。”
袁晓洁愣了愣,过了会儿,有点不是滋味地说:“.......你是因为这个,那时候才会突然.......哈哈,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有魅力,漂亮姐姐喜欢我,这才抱我的。”
申琢言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拿出手机,给她看了一张对面房间的取证照片。
照片里是满墙的海报,其中最显眼的一张,庄静穿着那件黑色的连衣裙,戴了一顶橙色的宽边帽,她五官标致,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即使是并不高明的摄影师,拙劣的拍摄手法,也无法掩饰她的光彩。
袁晓洁不明所以。
申琢言说:“其实庄静这个女孩子,过得很不容易,父亲早逝,母亲生病,家境不好,什么都干过,后来因为长得漂亮想去娱乐圈发展,却发现一切也没有这么容易。但是你看,至少张卓文还是真的很爱她的,是不是?”
袁晓洁的眼皮略微动了动。
申琢言:“可惜她却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袁小姐,她在H国的生活,是不是也很不顺利?”
袁晓洁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也不知道,其实在我看来,她做得很好,也很优秀,我们实行淘汰制.......我就是被她淘汰的,所以离开得很早。后来我听说,她其实一直营内排名都很靠前。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自杀呢?”
“照你所说,她应该也不是为竞争压力自杀的。”申琢言轻轻地接着道,“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袁晓洁说:“活着很难,但找个想要去死的理由多容易,是不是?看到她的时候,我就想,我可不能像她一样。”
“你一定不会的。”申琢言点了点头,眼神在她的脸孔、双手又多停留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很有趣。过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好好休息吧,我们也回市里了。”
她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一排三个人整整齐齐地坐在对面台阶上,蒋方华在看文件,孙继在打盹儿,黄真站起来,和她一起走到了院子外面。
黄真:“怎么样?”
申琢言:“和预计的差不多......怎么,你有话说?”
黄真:“我们现在的确在等证据,但我总觉得.......你其实可以不必做这次谈话,等到最后证据确凿,直接审问就行了,现在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
像是一个猎手,在面对极其弱小的猎物时,尽情地、放松地在进行一种游戏,她可以没有任何心里负担的试探、玩弄、摆弄它们,看着它们惶恐、害怕、不安,并且以此为乐。
“哦。”申琢言好似轻易地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微笑了下,“我是这样的人么?”
黄真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长吁出一口气:“你不是这样想的就好,毕竟614案........你应该吸取教训。”
申琢言沉默了一会儿:“614案,我的本意也不是那样。”
黄真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当然相信你。”
黄真走回去,拍醒了孙继,几个人出了院子,孙继说:“这监控也都没线索,黑衣服女人也没线索,袁晓洁这儿还问出什么来了吗?”
申琢言说:“袁晓洁和庄静是认识的,在X国,还同期过。”
孙继吓了一跳:“这么巧?”
“可不是巧了么?”黄真在旁冷笑。
孙继恍然大悟:“老大你一直是怀疑这个袁晓洁有问题?可她......”
蒋方华接着道:“的确有很实凿的不在场证明。”
申琢言给两人布置了任务,孙继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要问什么,又在蒋方华的示意下忍住了。他们两个人先走,黄真手插在口袋里,偏过头来看了申琢言半晌,说:“头一次现场看你办案,挺有意思的。”
申琢言:“你不是觉得无聊么?”
黄真低声说:“案子无聊,你不啊。”
两人一路去了停车场,已经是半夜11点多,申琢言说:‘’张卓文那辆车,还在停车场吧?”
黄真说:“嗯,法证查过,没什么线索,反正要等,再看一眼去?”
两个人一拍即合,打着手电筒找到了那辆蓝色现代,黄真直接掏出了钥匙。
申琢言瞥了她一眼:“你和法证好像关系不错?”
黄真也不知道她这冷嘲热讽又是哪里来的,打了个哈哈:‘’兄弟部门,互相帮衬嘛。”
两个人各自戴上手套,进去又搜了一遍车,申琢言坐在驾驶座上,正在检查手刹前方的储物空间,忽然浑身一僵。
可能是因为早上刚用过重剂麻醉的关系,胃部的痉挛与疼痛发作得更加频繁,然后相伴着,另一种难熬的痛楚也开始无法压制,很安静地一齐发作:那原本只是右臂上方的一小片皮肤,一种灼烧着的刺痛就从那个地方开始扩散,一直延续到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忽略胃部,伸手去抓自己的手臂。正在检查副驾驶的黄真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伸手托住她一边的手肘,低声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伸手想去捋对方的T恤袖子,申琢言却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抓得很紧,手腕上青筋暴起:“别。”
黄真压根就不是个听话的性子,脾气也上来了,说:“我就要看看,怎么,一辈子藏着捂着,见不得人啊?”
她骨架大,手长,一把捞过来,把申组长整个人圈住了,就要去扒拉她的衣服,申组长面色发白,一横肘顶住她胸口,没再说一句话,目光冰冷。
申组长招牌的刀子眼神,别人会怵,黄真却是从小到大吃惯了的,半点也没放在心上,一咬牙合身就扑了上去。她体重上比较占便宜,申组长又不在状态,人被她死死压住。黄真一只手挟制住她,另一只手就去掀她身上那件T恤:“你那时候根本没去柘林,没有什么少年班,全是鬼扯!你他妈那三年究竟去了哪里?这手又是怎么回事?”
T恤被从肩头往下拉,一直到露出大片肩膀和手臂,申组长急喘了几下,声音里毫无情绪。
“黄真,松手。”
黄真心头也一阵发凉,手上动作下意识松了松,申组长一把推开她,蜷缩到驾驶座上,不断地深呼吸,冷汗从额头沁出,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止痛片,直接吞了下去。她痛感明明已经很钝,但生理上的收缩、痉挛却仍旧是完全无法控制的。
黄真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见她头发凌乱,半湿地贴在额角,忍不住想伸手,但又没敢,隔了好半天,才用气音说:“......抱歉。”
申琢言没工夫答,车里却有声音响了起来——还是幽幽怨怨的女声。
“错付千般相思,
情像水向东逝去......”
黄真吓得一激灵,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什么玩意儿?”
她低头一看,发现原来刚才两个人动作一大,撞到了车载音响的开关,系统缓冲了一会儿,开始放歌,大概是原先张卓文调的,一被碰到,立刻又开始继续播放。
……三更半夜的,咿咿呀呀的女声,瘆得慌。
她赶紧低头把音乐关了,自己下车绕到申琢言这一边,申琢言抬起头,又看了她一眼,警告的意味很明确。
黄真:“我不看!不看行了吧祖宗?你是准备在死者车上过夜吗?这还不到人头七呢。”
她矮下身子,把脸色比板刷还白的申组长抱出来,得亏她力气大,申组长一米七多的个子,说起就起。停车场不大,她走了几十米,把人重新安置到自己那辆黑色大奔上——后座宽敞,她把原来那小枕头找出来,先垫好,又找了条毯子出来,打开车窗。
申琢言说:“谢谢。”
黄真心里也有气,绕着大奔走了七八圈,还是上了车,啪地一下关了门,坐到申琢言旁边,把她脑袋往自己肩窝里一按。
“想个屁,痛死你算了。”黄真语气生硬地说,“睡觉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