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终（师姐师姐）》小谢春风

8、07试探

　　她们折回派出所，法医的正式尸检报告也已经上载系统。
　　张卓文死因为溺毙，体内含有大量酒精，少量□□，死亡确切时间为6月15日10至11点，无其他外伤。
　　孙继说：“好家伙，我就说，原本以为就是酗酒，这还有吸毒呢？是K了粉吧？”
　　“你要说单纯失足落水，也很可疑。”蒋方华说，“那个出现在视频里、后来又失踪的女人又怎么说？你别忘了，庄静已经死了。别给我说闹鬼啊，动动脑子。”
　　孙继也委屈：“.......我啥也还没说呢。”
　　申琢言说：“谁有平板吗？借我个平板。”
　　蒋方华跑去跟派出所借了个录入信息用的平板给她，申组长拿了平板，转身又出去了。
　　孙继小声说：“这又是去哪儿啊？”
　　蒋方华也不搭理他，自己收拾好东西跟上，孙继不知道自己该干啥，打算跟着一起去，回头见黄真优哉游哉地还在沙发上坐着打游戏，气不打一处来，说：“大小姐，您目前这叫做借调，回头咱头儿要写报告的，写得不好不符合要求，您还得搁我们这儿再吃几个月土——麻烦您积极点行不行？”
　　黄真听了这话，总算从沙发上起来了，这位同志，凭良心讲长得是不错的，就是这气性和日常讲话的调调，怎么都没办法跟个千金大小姐联系起来，孙继平时对女孩子也算绅士，但也不知道怎么了，碰见了这位，一点便炸。
　　不过黄真也不太在意他，他们沿着桥，从河岸这边绕了一圈，很快到了螃水路，申琢言见他们几个都跟来了，就让他们在张卓文那儿等，自己拿着平板，就去敲了对面袁晓洁的门。
　　蒋方华抱着自己的电脑坐在天井里的台阶上，孙继问：“咱头儿这是干嘛呢？这证人咱不是问过了吗？而且她时间线也清晰啊，一晚上搞直播呢，也没见出门。”
　　黄真沉着脸，也没说话。

　　那边是女警来开了门，见是申琢言，很快就让她进去了。
　　申琢言说：‘’你回去吧，我陪一会儿。”
　　女警关门出去，里头袁晓洁刚洗完头发走出来，看见申琢言，稍微愣了愣。
　　“坐啊。”申琢言说，“下班了，想着和你说下心理疏导的事——还待几天？”
　　她轻声细语的，小姑娘迷迷糊糊就坐下了，一五一十地说：“本来是20号的飞机，闹了这么一出，也玩不成了，改签了，明天就回B市啦。”隔了一会儿，又小声说：“谢谢警察姐姐。”
　　申琢言笑了笑，站起来：“听小陈说，你晚上也没出去吃，饿了吧？我看你这儿有小厨房，煮点东西给你吃？”
　　袁晓洁简直受宠若惊，看着申琢言走到厨房里。对女生来说，申组长的个子很高，日晒雨淋的，皮肤也算不上白，但讲话做事，没一样让人觉得不舒服。她翻了翻冰柜，找出来一封红肠，白菜，粉丝，动作熟练地在那儿处理、放汤。
　　袁晓洁很好奇：“你们工作也很忙吧？在家也做饭吗？”
　　申琢言：“偶尔。”

　　香气飘了出来，孙继在外面说：“啥情况？我们都没吃过老大煮的东西吧？”
　　“还是别尝。”黄真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待遇。”
　　孙继说：“你尝过？怎么？很糟糕吗？吃不下去吗？”
　　黄真回忆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猜？”

　　20几分钟后，袁晓洁两只手捧着汤碗，赞叹：“好好喝......姐姐，你要是不做警察，去茶餐厅当个厨师也是可以的！”
　　申琢言微笑着看她喝汤，又花了十几分钟时间，和她详细解释了刑案相关的心理咨询体系与申请方式，一般凶杀案的目击证人，如有情绪问题出现，都是可以走先关流程来进行疏导的。
　　袁晓洁说：“嗨，我就是吓了一跳，不至于不至于。”
　　申琢言：“按照流程，还是要和你把这个途径交代清楚的。之后需不需要，你可以自己决定。”
　　她们闲扯了几句，申琢言说：“来了一整天，也没时间仔细逛，好玩么？我记得你说你是玩直播的？”
　　袁晓洁：“啊，是，一般就旅游见闻，说说这个地方的名人轶事什么的。”
　　申琢言：“这案子也差不多结了，酒醉落水，我们明天就先回市局了，也没时间逛，你昨天播了没？要不我就在这儿看会儿？也算逛过了。”
　　袁晓洁：“好啊，你等等。”
　　申琢言拿出那个平板，袁晓洁登了自己平台的账号，这几天她就直播过2次，1次是8号晚上9点多到11点多，一次就是今天早上，时间就比较短了，只有十几分钟。
　　袁晓洁点开了第一段的回放，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废话比较多，其实也没什么实质内容，就是和粉丝瞎扯啦。”
　　直播画面就是这个房间，镜头对着小书桌，背后就是门口，镜头里的袁晓洁一边吃零食，一边在和弹幕里的网友们有来有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讲石璞村的发展、好吃的，还有交通、附近游玩地点等等。
　　中间有几次冷场，袁晓洁都拉了快进，但是可以看到，2个多小时的直播时间里，她全程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申琢言一边看，一边同她讲写华阳与石璞村的渊源，隔了会儿，她站起来，说：“有点热。”
　　书桌正对面有扇窗——这里的格局和对面张卓文的房间基本是一样的，只不过窗的位置相反，张卓文房间的小窗户对着后面的巷道，而袁晓洁这边的则是临湖。她就这样站起来，推开了那扇窗。
　　夜风一下子吹了进来。
　　袁晓洁的脸色略有有一些不好看，但也没说什么。申组长望着对面黑漆漆的河水，往下一看，只见那窗下，墙面外部，有个小钉子，像是用来挂东西的。
　　她低下头，轻轻碰了一下那钉子，直起身来，忽然问：“袁小姐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呢？”
　　袁晓洁愣了愣：“啊？”
　　“别误会。”申琢言又笑了笑，“我看您旅行箱上有很早以前的行李条没撕，是SE市回来的吧？最近旅游都不太方便呢。”
　　袁晓洁显然不是很想提起这茬，含含糊糊地说：“也还好，哈哈。”
　　申琢言说：“其实袁小姐自身条件很不错，我听说H国那边招练习生，也很喜欢找国内过去的女孩子。袁小姐，认识庄静么？”
　　袁晓洁：“谁？”
　　申琢言：“其实也不用急着否认，现在跨国办案虽然费时，但还不是太难，您的资料传过去，最多几个小时就会有结果。我再请问一次，19年年底，有个叫庄静的中国女孩，在境外跳河自杀，这个人，您是否是认识的？”

　　屋外的几个人听不到里面的谈话，只能看见映在玻璃窗上的两个影子，挨得很近，但仍旧很容易分辨出谁是谁——因为申组长坐着的时候，背脊下意识地总是没有那么挺，会含起来一点点，很像她这个人，总想要藏起来些什么，又好似无法完全藏起来。
　　黄真看着她的一个侧影，无缘无故地就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两人并不偶然的一次重逢：一个冬日，天气很冷，那时候申琢言的个子还没有这么高，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冬装，一只手里紧紧抓着一样什么东西。
　　黄真其实能很清楚地看见那是什么，却只能装作没有看见，她记得自己很快地跑过去，心口在颤抖，鞋子踩在并不松软的雪面上，开口叫：“——申琢言——”
　　对方终于缓慢地回过头来。
　　她的瞳仁很黑，透彻，不论在看什么，都好像映照着这个晦明不定的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