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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5 爆炸 ...

  •   手机仍然很平稳地被放在桌子上,坐在桌子旁的那个人慢条斯理地拆开了被保鲜膜包裹住的那碗泡馍,用纸巾擦了擦塑料汤匙,吃了一小口。
      22:15。
      外面已经开始有各种各样的响动,电梯上上下下的声音,询问声、打电话的声音,匆匆的脚步声、孩子的哭声。
      显然,蒋方华的办事效率很高。
      手机那头的“秦崎”感慨道:“他很喜欢提起你,我以前不服气,现在真的觉得他说得对。你天生耐受力异于常人,心理素质超好——你是在吃东西吗?”
      “怎么?你是要炸死我,不是要饿死我。”申组长的声音里,还带着鼻音,像是有点感冒的样子,“不能吃东西么?是你自己送进来的。”
      “秦崎”说:“你可真有意思。”
      申琢言:“你是来和我聊天的?”
      “秦崎”:“不是,以后可能没机会和你说话了,当然趁现在多说两句。快要死了,有什么感觉?”
      申琢言:“泡馍好吃。”
      对方:“.......”
      申琢言:“还有就是一些没告诉黄真的话。”
      “你可以告诉我。”“秦崎”来了兴致,柔声说,“我在录音呢,等以后有机会,我寄给她听?”
      申琢言说:“我的手机密码是个日期,她总问我什么意思,我说是我生日,她又不信,因为那和我妈说的不一样。”
      “秦崎”绕有趣味地问:“那么那个密码,到底是不是你的生日?”
      申琢言轻声说:“是的。”
      “秦崎”说:“啊,你妈记不清你的生日?”
      “没有。”申琢言说,“密码的那个日期,是我十九岁那年,重新见到黄真的那一天,也是申琢言这个人和这个名字,重新活过来的日子。说是生日,也没错吧?”
      正舀起一勺汤水的那只手停顿了一下,几乎将汤水洒了出来。
      “秦崎”也感慨万千:“有黄真这样的人在身边,你的运气可真好。”
      申琢言说:“其实你今天打这个电话,有了这个举动,也令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秦崎”:“你想明白了什么?”
      “真正的秦崎,的确只有一个。”申琢言很轻、却很笃定地说,“那就是我。”

      22:20
      门口的便利店里已经没人,小区的门打开,四五辆警车鱼贯开入。
      302室内。
      滋滋的电流声还没有停息。
      电话那头沉寂了许久,4号“秦崎”轻声笑了起来:“你那边信号不太好......你刚才说什么?”
      申琢言说:“我们追查了那么久,一直被一个问题所困扰,那就是这个他,费尽心力培养出一个成熟的、完全符合要求、通过测试的‘秦崎’,究竟是想要这个人做什么?”
      “秦崎”慢悠悠地问:“那么,你的结论是?”
      申琢言:“是替代,他想要他培养出来的秦崎,完全取代原本的那个秦崎。”
      “秦崎”说:“那么,秦崎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申琢言淡淡地说:“我父亲姓秦,二十七年前死在工作岗位上,名字至今不能出现在任何档案与公共场合。他牺牲的那个地方,叫做长崎化工。如果他没有死,那么我想,秦崎,就很有可能会是我的名字。所以,你作为第一个通过测试的4号,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杀死我,对吗?”
      “秦崎”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叹息着说:“你真可怕。”
      申琢言:“如果你思考一个问题,思考了超过十年,你也会对各种细节与线索格外敏感。这样一来,我为什么当初能够逃走,答案也很清楚了——因为他绑架我的时候,并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他原本的目标是黄真,所以对黄真的情况应该了解得比较清楚,而我属于无意间撞到枪口上的,他匆匆将我带走,可能并没有仔细调查我的家庭情况。我猜,他是在准备测试,想要安排我目睹亲人死亡的时候,发现了我是谁的女儿。”
      “秦崎”小声说:“是啊,培养了好几年、最满意的那个作品,居然完全无法使用。因为人永远不可能自己杀死自己,更不可能自己替代自己。这会让一起失去最初的意义。”
      申琢言又说:“老实说,我自己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错,可恨到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会想要制造一个替代品来取代我。好像我的存在,令他无法忍受一样。”
      “你没有错。”“秦崎”说,“你错只错在,与你的父亲,从头到尾都是很相似的人。”
      申琢言:“是吗?”
      秦崎:“嗯,我打个比方,如果当初你在那个化工厂里,很大的几率,你会做出相同的选择,留在里面,阻止爆炸,然后——被炸成一滩烂泥。”
      申琢言:“那个人认为,秦山河和申安你的儿子,不应该这样?”
      “当然不应该。”秦崎轻声说,“秦崎啊,应该清醒、自私、懂得审时度势,永远先保护自己,永远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申琢言:“就像现在的你。”
      “你说得没错。”秦崎笑了起来,“就像,现在的我。”

      22:21
      房门外,特警已经准备就绪。
      秦崎在电话里提醒:“你的同事们来了,叫他们不要进来。”
      申琢言:“好。”:
      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和外面的人交代了情况。
      秦崎说:“里面有门锁吧,现在就反锁住。”
      申琢言:“好。”
      她全程太冷静,秦崎反而很别扭:“我以为你会挣扎一下,他一直说,你看上去是最听话的那一个,其实却一直是最不听话的那一个。”
      申琢言很淡定地说:“我了解你做的这个东西的杀伤范围,以及控制器的灵敏度,目前的判断是,一个人死比一群人死好。而且我说不定最后还会挣扎一下,我建议你最好小心一点。”
      秦崎轻轻吸了口气,又吐出来,笑着说:“那我真的要谢谢你的建议。”
      申琢言:“他们已经撤下去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引爆?”
      秦崎:“你怎么比我还——”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突然爆发。
      视频中,302室的门被冲开,烟尘瞬间弥漫开,而下一刻,一个身穿特警制服的人从电梯口走了过来,转过头,看了一眼高悬在顶上的监控。
      正在观看手机中监控视频的人彻底愣住了。
      这张脸,漂亮、气质柔和,但这么直视镜头的时候,像有着锋利刀刃的一把刀骤然出鞘,咄咄逼人。
      是申琢言。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捏着一个手机,朝镜头的方向,冷冷地望了一眼。

      如果.......如果她站在这里,那么刚才在房间里的那个人在进行通话的那个人.......会是谁?

      (第六十六次更新:2547)
      66 坠楼
      陆平安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沸腾了,救护车刚刚开走。
      她当然也听到了那一声爆炸的巨响,虽然已经晚上10点多,但几乎所有的居民都跑到了楼下,那栋楼里冒出浓烟来,隐隐已经能听到消防车的鸣笛声。
      她脑子一片茫然,问清楚是哪一栋楼几零几之后,手忙脚乱地开始打申琢言和黄真的电话。
      忙音。
      两个人都没接。
      她开始往出事的楼栋跑,但在楼下就被几个警员拦住了,她眼尖,看到了稍远处、刚刚赶过来的孙继,大声叫:“孙警官!”
      孙继回过头来,看到她,愣了愣:“你是.......小邻居。”
      陆平安跑得急,喘着气:“我们.....我们见过好几次的。”
      孙继“啊”地一声:“你。”
      陆平安焦急地问:“她们都不......不接电话,到底怎么了?”
      孙继脸色很不好看,正在为难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
      两个人一起回头。
      申组长穿着视频里的那件特警装,从楼里走了出来。她的身上都是烟尘,看到陆平安,招手叫她进去。
      孙继说:“可是——”
      申琢言轻声说:“她能看见小区大门。”
      孙继不说话了,陆平安惴惴不安地跟着申琢言走进仍然气味浓烈的大楼,电梯已经不能用,她们走的是楼梯。
      陆平安:“你.......你还好吧?黄......黄警官呢?”
      申琢言的样子还算平静,但语气中有掩不住的焦躁:“已经送医院了。你今天一直在夜班?”
      陆平安:”啊?嗯。”
      申琢言:”有可疑的人进入小区吗?有个外卖员,你看到吗?”
      “我上了个厕所,在后面打了会儿盹,其余时间基本都在。”陆平安声音愈发小了,“我进去之前,外卖员倒是看到过好几个。”
      她说到这里,又快要哭了出来:“黄警官伤的重不重啊?这小区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还会爆炸?”
      申琢言又不说话了,楼道很窄,所有住户已经疏散。
      她低下头,低声问:“你怎么知道黄真在房间里?”
      陆平安:“啊?”
      “黄真下午就出去了,还和你照过面。”申琢言轻声问,“你怎么知道爆炸的时候,她在房间里?她是特意从后面翻墙进来的,你不应该知道。你这么笃定,是因为你看到监控画面,房间里有人把那个外卖袋子拿进去了,是吗?而爆炸后,我也出现在了视频里。既然我好好地站在了这里,那么房间里的那个人,好像就只能是黄真了。这推断,也合理。”
      陆平安疑惑地看着她。
      下一刻,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
      陆平安自己的手机正被她捏在手里,铃声却是从她衣服口袋里传出来的。她下意识低头想要去拿,身后却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手腕用力一扳。
      几乎是同时,陆平安手腕无意识地一翻,挣脱开了这一扳,一肘向后背的人撞去。
      她背后这人动作却还要快一些,托住她手肘,用力又往下一压,另外一只手伸过来卡住她脖子,之前那只手探入她衣服口袋里,拿了另一个手机出来。
      铃声还在响,抓住陆平安的这个人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一前一后,彻底堵住了陆平安的退路。
      黄大小姐站在她面前,挑衅地弯了弯嘴角。

      陆平安轻轻甩了下被捏痛的手腕,亮晶晶的眼睛扫了两人一眼,笑眯眯地说:“你们真的好有默契哦。”
      黄真从自己另外一个口袋里,摸出那个之前被放在外卖袋子里的手机,这通电话,正是从这个手机里拨出来的。
      而相对应响起来的,正是陆平安放在衣服口袋里的备用机。
      黄真调出了通话记录,看到陆平安的手机上,果然有一个今天10:12拨出的电话,持续了一共10分钟,她把两个手机都放到证物袋里,看着陆平安,笑了笑:“你就是沈安琴的女儿?我们被谢端误导了,沈安琴可能是怕谢端骚扰你找到你,一直告诉他自己生的是个儿子。”
      她这会儿站直了,即使灯光昏暗,也能看清身上除了大量的尘土与脏污,当并没有受什么伤,她把证物袋揣到裤子口袋里,看着陆平安:“你好,四号,秦崎。”
      “陆平安”看着两人,笑了笑。

      天气已经很冷,她将手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右臂上,看着申琢言,忽然轻声说:“我的字母是BR。”
      申琢言:“嗯。”
      陆平安又说:“我是第一个通过测试的。”
      申琢言:“并不意外。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很厉害。”
      陆平安看着两人,居然还笑了笑,口气随意:“对了,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电话里,的确是申琢言的声音。”
      “我们发现了那个摄像头后做的计划。”黄真说,“孙继去小卖部吸引你的注意,其实防爆和拆弹专家这时候就已经进了小区,然后游墙从楼上进的房间,所以门口那个摄像头拍不到。房间里需要有个了解案情的应对突发,所以我进去了,和申琢言用另一个手机保持通话,然后再接你的电话——其实你们并不是直接在通话。那个爆破,在经过专业人员处理过后,除了声音大一点、烟雾浓一些,伤害并不大。”
      “怪不得有很明显的电流干扰,我有点明白了。申琢言没在里面,就是因为要在爆炸发生后,及时在摄像头下面露脸。这样,我看到后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又急于确认发生了什么,才会匆匆赶过来。这种情况下,来不及处理手机,被你们逮个正着,好像是没办法的事。“
      她说着,又小声叹了口气:“越了解你俩,就越觉得斗不过是正常的,以一对二,没有胜算。”
      她接着又好脾气地问,‘’我没料到你们会这么快想到我,为什么?”
      “邵桐生。”黄真说,“你还记得他吧?结案的时候,虽然我们已经很清楚他的手法,但始终想不通他在不是必死的情况下,一定要杀死自己的原因。那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本来就因为杀人承受了巨大心理压力的他,想到了要去死。”
      她笑了笑:“后来我忽然想到,那天发生了什么?他遇到了我们,而在那之前,先遇到了你。”
      申琢言接着说:“自从你出现后,已经有太多的巧合.......包括在小吃店遇到你。徐垠茂就死在那一天,你说的汽车亮灯,极不合理。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种巧合。那天,应该是你故意去找他的。是告诉他你们已经找到了他?你是逼着他自己死?”
      “我说过的。”“陆平安”微笑着说,“秦崎只能有一个,即使他没有通过测试,也不可以。”
      申琢言:“你通过了测试?你所谓的通过测试,就是杀死1号那苦苦追寻的父亲,并且在你亲生母亲被杀死的时候,坐在我们的车后排,冷血地从手机里看完全程?”
      空气中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陆平安才很轻地、叹息了一声:“对.......呀。一个永远不会让自己受伤的秦崎,才能被称为.......一个完美的作品。难道不是这样吗?”
      她说着忽然转身往黄真身上撞去。
      三个人都在楼梯上,黄真被她的来势冲撞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抬腿就去踢她的腰。陆平安硬生生吃了一记,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她,申琢言已经跟了上来,一拳砸在她鼻梁上。
      陆平安被打到墙边,下意识地伸手往后一撑,忽然朝着两人笑了笑。
      “我是不会去坐牢的。”
      她小声说。

      申琢言心头一跳,几乎是同时和黄真一起,伸手去拉。

      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们之前沿着楼梯往上走,此刻已经走到八楼,楼梯过道里,有一扇老式的铁窗,陆平安离它最近,反手伸过一只手将已经脱销的窗推开,一只脚在墙上一蹬,人已嗖地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

      黄真与申琢言对望一眼,飞速往下奔去。
      楼下,“陆平安”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花坛里,腰部撞在花坛上,拧成一个很奇怪的角度,嘴里不停冒出血沫来。
      申琢言冲上去,抓住她的手,她还在喘息,呼吸却已经越来越微弱。
      申琢言问:“他在哪里?”
      “已经被我........”陆平安咳出一口血来,冲着她笑,“被我杀死啦。”

      她伤得太严重,讲完这一句后,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咯咯声,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天色已经很晚,她躺在冬天的、冰冷的地上,望着头顶的路灯,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黄真和申琢言,终于,露出一个解脱的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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