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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9 剖视 ...

  •   黄真把想说的话说完,不敢抬头,也不再去看申琢言——对方坐在巷子口,一转身就可以离开。她在雪中等了半日,等一片雪落在指甲盖上,很细很快地融成了冰凉的水。
      没有什么动静,申琢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没有回应。
      过了很久,黄真想:她应该走了吧?
      但细雪上却传来簌簌的脚步声,有人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往她这边走,她抬起头来,迎面对上一记重拳。
      黄真感觉到鼻子上一阵剧痛,没来得及捂鼻子,肚子上又挨了一拳。
      申琢言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整个人怼到墙上,她力气其实一向不小,但又是个实用主义者,揍人一向用巧劲,角度刁钻,黄真只觉得五脏六腑瞬间一起移了位,鼻子一热,她反手一摸,一手的鼻血。
      申琢言瞳孔的颜色很深,透不出太多的光,就这么直直地望着黄真,黄真抹了一把鼻血,从衣服里掏出冰冰凉的一个什么东西,顺势塞到了申琢言手里,喘着气低声说:“打两下怎么出得了气?.....你拿这个。”
      她塞过来的是一把折叠的水果刀,申琢言脸色更不好看,伸手握住,抬起头,虚虚地顶在黄真的肩膀上。黄真没挣扎,抓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要不你也给我.....咳咳.....刻两个字母?我保证一辈子不挖掉,也不洗掉。”
      申琢言审视着她,黄大小姐虽然早年被“精神虐待”过,但物质上没有受过任何苦,二十七八岁了,脸上连一个毛孔都看不见,鼻血沿着唇纹,滑落到没有任何颈纹、雪白的脖子上,蜿蜒着没入衣领,眼神却愉悦、放松,还在继续说:“........想要什么别的补偿?我有一些私产,不是我爸妈的,我写个遗嘱,全留给你?”
      申琢言面无表情,将没有打开的水果刀握在手心里,一反手,又给了她一拳。
      这一拳打在肋骨下方,黄真痛得整个人弯下腰去。
      申琢言停了手,将水果刀塞回她手里,问:“清醒点了没?警务人员能有纹身吗?还给你刻字母?你死了吗?写遗嘱?”
      黄真愣了愣。
      “收拾收拾站起来。”申琢言揉了揉自己眉心,也一副很头痛的样子,“我看你就是欠这一顿揍。”
      她刚才动手的时候太认真,现在的反应却又太平静,黄真有些懵:“......你没听我刚才说的?那个人的目标本来就是......”
      申琢言打断了她:“我没拆那情书,压根不知道里面写了啥。”
      黄真:“啊?”
      下一刻,她从原地跳了起来,抓住申琢言的手臂:“你.......你说清楚点,你......你没看?”
      申琢言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已经率先走出了小巷,黄真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纸巾,擦掉鼻血,匆匆跟了上去:“那你刚刚揍我.......”
      “深更半夜,你跑外面来发神经病。”申琢言说,“我还不能揍你了?”

      十分钟后两人回到酒店房间,黄真换了件衣服坐在地毯上。
      外面寒冷的气温对申琢言的身体不太友好,她在椅子上坐了会儿,麻木的手脚才渐渐有了知觉,开始忆述当年的一些细节。
      “对方原本的目标的确可能是你,这点我基本同意。”她说,“但很抱歉,最后我被带走,其中没有你任何的功劳。从徐齐的遭遇来看,‘他’会对目标进行长时间的观察,这种观察可能持续好几个月,接近教师、学生,倾听他们的谈话,从而定位合适的目标。他会利用青少年男女的一些特性,用纸条、信件或其他手段,将目标引导至事先安排好的地点,然后实施绑架——至少,原本的计划,的确是这样的。”
      “但他遇到了我。”

      申琢言没去摸抽屉突然多出来的那封信,是因为她的心思正被另外一件事盘踞。她将那封粉红色信封的信随手塞入书包的夹层——那里还有十七八封五颜六色的、未开封的情书,然后背起书包,匆匆出了教室。
      这天是暑假前最后一天,结业式后中午就已经放学,校园里没剩下几个人,她上楼,站在教学楼七楼走廊上朝下看,果然在隔壁小巷子里又看见了那辆小型运输车,车型很普通,是国产的三菱。
      她认得这辆车,过完年,下班学期结束后,这辆货车就会定时来给学校的小卖部补货,有时候是一个司机,一个帮忙搬搬抬抬的伙计,有时候则是司机一个人。但最近这两三个月,有件事情令申琢言感到很奇怪。
      起因是,有好几个同学抱怨,小卖部里的冰棍总是断掉,像是没有保存好,融化过又凝结起来。其他人都在想以后不要在学校小卖部买冰棍,或者找老板理论,申琢言的思路却显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她在想:小卖部的冰柜如果没有出问题,问题是否出在运输上呢?供货地点的批发市场,其实离学校不过10几分钟的路程,如果货车是直接开到学校,六月份的这个气温,应该不至于会让冰棍中途融化一次。
      她很好奇,于是开始观察那辆车,它定时出现,周二一次,周五一次。
      申琢言很快发现,周五的那次,货车路线经常不一样。一中的教学楼很高,她有时候会看见那辆车静静地停在隔壁小巷子的一个路口,应该是熄了火,开着窗,没有人下车,不知道停在那里做什么,整整十八分钟,在放学的学生陆陆续续全部通过路口后,它才慢慢开始发动,绕过巷子,朝卸货的后门开去。
      “按照一般的线路,那辆车根本不需要经过那条巷子,它停在那里做什么?我没有想通,正因为如此,我也一直在观察。”
      “我没有告诉别人,因为那车只是偶尔停在那个地方,没有任何其他事发生,也有可能,司机只是找了个地方抽烟。”

      6月30号这一天,申琢言从上面一望,又看到了那辆车。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那一刻,我忽然决定下去看一看。我从旁边的一条路绕过去,准备从侧边去看一眼那辆车是这么回事,它离学校太近了,但又选择了一个相对隐蔽,且没有监控的地方。”
      “但等到我下楼的时候,车已经不在原地,我从来的那条路倒着绕回去,然后就在路上......被人打晕了。”

      申琢言讲述这一切的时候显得很平静,黄真也听得很仔细,等她讲完。大小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申琢言想要站起来,却被抱住了腿。
      申琢言弯下腰,拍了拍她的肩膀,隔了会儿,才低声说:“你之前,一直觉得是那封信害了我?所以才追着调查了好几年,还特意跑来找我,是因为......愧疚?”
      黄真抬起头看着她,没说话。
      “我没注意那封信,也不知道你一直在纠结的原来是这个。”申琢言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说,”不然,我也不会现在才跟你讲清楚。现在你知道了,我被绑架,完全是因为我自己好奇心过剩,随时随地都妄想去管不应该我管的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样你有没有觉得好受点?”
      黄真还是不说话,申琢言皱了皱眉,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说:“好了,先起来吧,去睡会儿,明天还要.......”
      她这么一拉,没拉动,黄真手撑着地站起来,顺势抓着她的手,把她推到在床上,整个人扑上去,将人盖住。这举动接近无赖,申琢言却罕见的还是没有动怒,叹了口气:“你别这样。”
      灯光是暖红色的,黄真的卷发彻底乱了,垂下来,她伸手撩上去,气息有些沉,说:“你不能和我讲这样的话。”
      申琢言:“我说了什么?”
      黄真说:“你说和我没有关系。”
      申琢言:“你听了半天,就听见这个?”
      “你的态度也不对。”黄真轻声说,“刚才打我是对的,你应该对我阴阳怪气,就像以前那样,对别人都好好的,就冲着我发火。我才安心,我才适意。你这么客气,是打算和我划清界限?”
      申琢言闻见一阵阵的酒气,心里明白她还是喝高了,脑子不清楚,情绪控制理智。
      她刚想说些什么,这酒鬼却又蹭上来,面带红晕、眸子明亮地望着她,轻轻吐着气,说:“但我又很高兴。”
      她说这句话时候的样子,像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很小的,天真烂漫的那种。
      申琢言忍不住放轻了声音,问:“高兴什么?”
      “我没对不起你,所以以后也不会再愧疚。”黄真喃喃地说,“但从前我说没有,你肯定不信,我自己也不信。”
      申琢言点点头:“我是不信。”
      黄真捧住她的脸,轻声咕哝:“但现在你总要信了,以后我的喜欢里,不会有别的东西了。申琢言,你高兴吗?”
      申琢言听见真真切切的那两个字,愣住了。
      而将她紧紧抱住的这个人,声音渐渐模糊,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她觉得自己如果现在敢说不信,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夜里很冷,灯光很听话也很静,隔了很久,申琢言才抬起手来,很慢、很坚定地抱住了对方的背脊——身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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