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终（师姐师姐）》小谢春风

55、54 交心

　　黄真买的是第二天06:30的火车票，申琢言回家收拾行李的时候，申女士也回来了。
　　她今天刚刚完成几个特约的讲座，显得略微有些疲惫，看到申琢言在收箱子，就问了一句：“要出差啦？”
　　申琢言嗯了一声。
　　申女士问：“去哪儿？”
　　申琢言道：“X县，走访一个嫌疑人。”
　　申女士：“哦。”
　　母子俩讲完这句，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可以说，申女士起身回房间换衣服，隔了一会儿穿着家居服出来，从烤箱里端出一个小蛋糕。
　　“我早上出门前做的，尝尝？”她道。

　　申琢言有些意外，但很快放下手头的活计，坐到桌边，尝了一口，低声道：“很甜。”
　　申女士似乎松了口气。
　　她看着对面的人沉默而迅速地消灭蛋糕，似乎忽然有些感慨：“昨天车上的时候，妈妈是有些着急了，对不起……你的日子，终究还是要你自己来过。”
　　这样坦率的开场白也让申琢言放松下来，小声说了句不要紧。
　　两个人把线头梳开，之前的尴尬也一扫而空。
　　从小高层的落地玻璃窗看下去，外面灯火点点，这个城市还未沉睡，申琢言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小声问：“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申女士略微愣了愣，过了会儿，才勉强笑了笑，道：“你从小就不太问起他，是怕我难过吗？其实我也已经走出来了，只是.......你没有提起，我就没有多说，毕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申琢言低下头：“.......知道成梵也认识他的时候，忽然就想多知道一些。因为好像一个陌生人，都知道得比我多许多。”
　　申女士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她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柔声道：“你随便问，想知道些什么？”
　　申琢言沉默了一会儿，问：“他性格怎么样？从照片上看，他好像很喜欢笑。我看过的他的照片不是很多，但是好像每一张都在笑。”
　　申女士“嗯”了一声。
　　“我和他就是在云南认识的，那时候我们研究所有个项目，和附近的化工厂合作，我就驻扎在那里，他是个缉毒警，很聪明，很会说话，是大部分人第一眼就会很喜欢的那种人。”
　　“不过他对着我的时候话就会变得很少，能不讲话的时候就不讲话，我那时候也年轻啊，就以为他是不是对我有点意见，所以也故意不理他。”
　　黄真忍不住笑了，她从没见过这么有生气的申女士。
　　好像一讲起那个人，什么科研啦，讲座啦，才忽然变得不重要了那么一点。
　　“后来我发现他虽然不和我讲话，但会偷偷给我写信、或者写字条，也不说什么正经话，无非是今天天气不错，明天马路上的花开了之类。”
　　“我从小啊，喜欢我的人就很多，可会给我认认真真写信的，就只有他一个。”
　　申琢言轻轻地点了点头。
　　申女士没有再往下说。
　　但申琢言知道，她是想起了那场事故，尽管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尽管她口头上一直说那是过去的事了，但她真的能够完全忘记吗？
　　她的父亲秦山河，在市局档案里被抹去名字和照片的人，当年冲进化工厂，阻止了一场爆炸的范围扩大化，自己却粉身碎骨，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申琢言在内心叹了口气，侧过身去，轻轻地拥抱了申女士，她的肩膀如今已经比母亲宽阔，此刻她心里想：我是个独立的人，我并不是他，但能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却让我觉得很安心。
　　这世上有天生的懦夫，便相当公平的会有天生的勇者。
　　而她的父亲秦山河，无疑便是其中之一。

　　清晨，火车站。
　　孙继觉得自家队长今天有那么点不一样，虽然温柔的样子没啥改变，但眼睛里有了种别样的神采，好像一渠深潭忽然开了流，变作了潺潺活水。
　　他们坐的是软座包间，孙继那手肘捅了捅旁边的黄真，轻声问：“这什么套路？”
　　黄真：“稀奇了，我打哪儿知道啊？”
　　孙继了然，还想再打听几句，就被打发出去买早饭了。
　　孙继走后，两个人交换了个眼色。
　　黄真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问：“我们还是要慎重，季成杰那案子只有个文身线索，沈安琴的也不一定就和你那桩案子有关系。普天下叫秦崎的人多的是，也有可能根本不是那么两个字，对吧？再没有确定必然联系之前，我建议先不上报。”
　　申琢言用一个放松的姿态向后靠坐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其实倒真希望这事和他有关——猫逮耗子，一般耗子总得先露个尾巴。”
　　黄真忍不住调侃她：“哎呦喂，妈来了，这口气都不一样了啊。”
　　“那是当然，我已经长大了，体力、智力都在巅峰，他却正在变老、变弱。”申琢言正色道，“况且，现在我还有师姐。”
　　这马屁拍得不轻不重刚刚好，黄真难得被她捧两句，一颗心已经飘上了天，哼了一声，说：“我肯定就帮你啊？你这不之前还拿话刺我么？”
　　申琢言不说话，看着她笑了笑。
　　大白天的，黄大小姐的耳根莫名就被她看得有点热，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开始研究她的股票和基金了。

　　这一趟火车，车程四五个小时，正好在午饭点到了桐市。
　　黄真来之前在网上租了辆车，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矮个子小青年，一早就等在了火车站。
　　黄真报了徐垠茂登记的户籍地址，那小青年开口笑道：“哦，我小时候也住那块儿，你们找哪个呗？”
　　申琢言：“找一个叫徐垠茂的，五十多岁。”
　　“这名字没听过。”小青年想了想，“X县原来叫徐家集，这里人大多姓徐，我妈也是姓徐的。没事，一会儿到了地头，我帮你们打听去。”
　　X县属于桐市周边县城里较发达的一个，头两年种的橘子卖得好，成了特色，后面作为区域产业搞了起来，一直发展得很不错。徐垠茂的地址登记其实就在镇中心，过了办事处两个路口就到了，是条挺宽敞的大马路，独敞的一户户自建房，外墙都统一粉刷过，显得精神又整齐。
　　徐垠茂家是56号，墙外也刷了漆，但院子比较乱，像是很久没人打理。
　　小青年停好了车，孙继下车去敲门。
　　他敲了十几下，这边没人应门，倒是把隔壁一户人家给敲出来了。
　　探头出来的是个中年妇女，看了几人一眼，道：“找橘子王啊？他没在。”
　　孙继愣了愣：“橘子王？”
　　“我听本地人都这么叫他的。”中年妇女指了指他在敲的门：“你绕后面瞧瞧，他家有辆大车的，要是开出去了，就是去进货了，人没在。”
　　孙继摸着脑袋回来了。
　　开车的司机小青年道：“哦，你们找的原来是橘子王啊？”
　　申琢言问：“你认识的？”
　　小青年笑得有点憨：“老本地人都认识，可有名了呢，就你们说那名字……徐垠茂是吧？不大熟悉，一时没反应过来。”
　　黄真也来了兴致：“怎么个有名法？”
　　小青年道：“他家发家早，以前是做小商品批发的，后来我们这里兴种橘子，他也是第一批赶上的，赚了不少钱，大老板啊。”
　　孙继回头看了眼那有点破落的院子，又想起档案照片上那副尊容，纳闷：“啥？……大老板？”
　　小青年道：“不过后来就不是啦，哎呀，其实他有名，也不光因为有钱，还是因为另一件挺玄乎的事儿——那啥……我给你们八一八呗？”
　　他脸上表情实在神秘，黄真手臂抱在胸前，笑道：“说说呗。”
　　小青年笑道：“行啊！算我附加服务了哈。”